第 115 章

  謝問淵踏上回京路途的當日夜裏, 撫州安插的信息探子, 快馬加鞭趕到了謝問淵一行停歇的永明城。


  永明城位處湖廣兩地中段, 無論是從茂江北上或是泉州西行, 都必然經過,且這地來往人少,並非大晸要城,是個掩蓋消息集散的好地方。


  當初謝問淵離京前, 就已交代下屬, 他離開雖歸期不定,但這段時日朝中上下大小事、以及探聽大到的消息務必並送到這處, 以便他回朝能第一時間知曉。


  永明城南一處酒樓最頂樓閣中, 謝問淵快速看完竹簡上書‘回鶻背棄年前兩國簽署的協議, 大肆侵略西北, 攻占巴音魯、柯澤二城’的消息, 冷冷道:“這是何時發生之事?”


  單膝跪於他麵前的下屬趙金聞聲心下一凜,雙手抱拳垂眸低首:“回大人, 新任回鶻王三月十五那日突然舉兵十萬進犯、來勢凶猛,西北大軍防備不及, 再加之守備將領用兵失誤,短短五日便連連敗退,失了兩城。”


  謝問淵:“新任回鶻王……可是葉赫哲?”


  “是, ”趙金回道:“約莫一月初一, 回鶻那處傳來老回鶻王病重已然不支的消息, 之後沒過兩日就殞了, 離開時未曾訂立王位繼承者,那月回鶻兩個王子兵刃相見,葉赫哲斬殺其兄長登上王位。”


  謝問淵微微沉吟,老回鶻王年不過五十,且體態康健,故而暫未立囑,按理說不可能短短時間就忽然病重離世。隻怕老回鶻王不是因病而去吧。


  回鶻國中的權力糾葛雖不及大晸這般繁複,但傳言回鶻王其實比之能征好戰的五王子葉赫哲,更偏愛相貌性格像他的大兒子,大王子穀奧羅征戰雖不及五皇子,但確是治國理政良才。去年與大晸談和亦是大王子之主張,若是站在回鶻立場,他確實是借由勝戰之壓,從大晸這處得到不少於回鶻百年有益的好處。


  但其實當初葉赫哲本不想談和,甚至想要繼續攻打西北、跨國戈壁直達京兆.……

  道不同,必定引地兩王爭鬥。


  如今看來,葉赫哲勝了,至少能夠看出回鶻這樣的遊牧民族,生在其間的人依舊更偏向於能征好戰的國主。


  想到此,謝問淵又問道:“西北大軍如今領軍不是張原戟將軍嗎?怎地這般不敵?”上次施慶南那廝領兵十五導致戰敗,朝中便換了張原戟戍守邊關,這張原戟原也是謝成麾下猛將,雖說兵法策略不及謝成,但領兵打丈也是勇猛,怎會短短幾日就失了兩城?

  “.……張將軍守城第一日就不知去向……”


  這話一出,謝問淵眼眸微眯。他沉聲道:“可知其去向?”


  趙金垂首,“屬下慚愧.……”


  見謝問淵未說話,跪地之人又說道:“因事情緊急,我與郭敏康查了兩日,未查出具體情況,我便先趕來永明送消息,留了郭敏康繼續在西北隨軍查探,不過,雖說那兩日未曾查到情況,但事發之前,張將軍卻有些舉止不同以往,往常幾月,張將軍每日隻巡帳一次、操練士兵每日五個時辰,探邊一次,但年前那月,他忽而說即將過年,給士兵操練減半,但巡帳的次數卻增加了,且,一月前張將軍接到今上慰問邊關書信候,曾去過陰山。”


  聽到此處,謝問淵心頭便已有些猜測,道“今上書信是誰送去的?”


  “中書省陳平陳大人。”


  陳平,曾是魏和朝的門下生。


  比今上還年長的魏和朝還是坐不住了,就不知這張將軍是因何才這般為之。原也未曾見過這兩人有過什麽牽扯,而且魏和朝既然提前知曉回鶻突襲之事,隻怕他早已和葉赫喆串通一氣了。


  “丞相如今是何態度?”


  “回大人,彭毅前日來報,丞相主戰。且已向聖上奏請謝將軍領兵征戰西北。”


  聽到這裏,謝問淵眉頭倏然緊蹙,葉赫喆來勢洶洶自然不能不戰,但近年來兩湖連連天災,已連續兩年顆粒無收,國庫救濟兩年已是餘糧不足,故而封徵帝前些年才親邀五大巨賈去京兆共慶佳節,讓其‘慷慨解囊’。


  眼下雖見著兩湖春耕順利,應當能夠有些收成了,但未至盛夏,亦不是屆時雨水是豐是枯,一切都不知變數,這時征戰隻怕艱難。


  而且,魏和朝逼著張原戟消失戰場,隻怕就是為了讓謝成親自領兵西北,屆時與葉赫喆裏應外合.……這其中陷阱、危難隻怕早就設好,隻待他謝問淵尚未回京,無法動作之時了。


  謝問淵閉目,左手攥緊,許久才說道:“謝將軍又是何態度。”


  雖是這麽問,但以謝問淵對他這個固執且一心撲在戰場、軍隊的父親的了解,他必是主戰的。


  做將軍,謝成無可挑剔,將軍就是需要這樣有膽有識、直白無畏之人,但便是因為太過於無畏,有時卻也看不清時局。


  大晸朝文人瞧不上武將不假,但武將瞧不起文人亦是真,當年他選擇考取科舉時,謝成是如何反對,便能明白。


  果然,趙金回道:“將軍亦是主戰。”


  丞相主戰,大將軍主戰,這般出征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留在朝中的幕僚們隻怕也是莫可奈何。


  謝問淵沉默良久,才問道:“可定下出征時日?”


  “尚未,但應當就是近幾日了。”


  “隨軍副將是誰?”


  “威虎將軍程楠以及蔣虎品小將軍,西北如今尚有張將軍帶去的兩員副將守邊。”


  “謝問淵略微思索後,道:“待會兒你令彭毅安排暗衛二十人隨軍出發。”


  “是!”


  “至於你……”謝問淵想了想,說道:“這次回來你也不必回西北,你去瀘州盯著張家,將他家中所有異動和來往之人盡數報我。”


  “是!大人!”


  謝問淵點了點頭,“顧守義現下在何處?”


  “正在樓下候著。”


  “好,你下去吧。”


  等人離開,不多時顧守義就敲了門,謝問淵應聲,他就推門進了閣樓。


  “輔正,我離京前交代你辦地事辦地如何?”


  顧守義向謝問淵拱手回道:“卓峰離開京兆太子別院之後,我便一直跟著他,他似是知曉,卻也未說什麽,後來躲開太子的巡查,輾轉去了杭州卓家祖宅,那宅院早已易主,他夜裏暗巡近一月,還是在一棵老樹下挖出了一個藏了約莫十幾年的石箱。”


  說著,顧守義從懷中掏出一卷書信以及一塊玉佩遞給謝問淵,“這便是石箱中裝的物件,大人您過目。”


  謝問淵未翻看書信,倒是先撿著玉佩瞧了許久。


  形狀是一騰雲駕霧的五爪龍紋,正中雕刻著一個“非”字。


  非,正是十多年前不知因何緣由身死的六王爺、今上親弟的宣王譚靳非名諱中的一字。


  謝問淵見之嗤笑一聲,卓家被封徵帝滅門,當是這個緣由吧。


  對於這個六王爺,謝問淵知道一些,與其他王爺不同,六王爺實乃封徵帝同一母妃所生,年幼時亦曾瞧過一眼,說是風華絕代、文采飛揚也不為過,據說今上亦是疼愛非常,隻可惜這王爺年還不到二十又八,無一所出就身死離去。


  但,也隻是據說罷了。


  若真是疼寵其幼弟,且宣王無一所出,封徵帝又何必對桌家趕盡殺絕。宣王擅武,當年盛得武將推崇,便是謝成亦對其多有讚歎。


  便是這宣王沒奪位之心思,封徵帝又怎可能容他?

  更何況,他有。


  說來,當年謝問淵生母尚且活著時便笑著與家中老姑嬤提過一事,趕巧讓正在房中讀書的謝問淵聽了去。


  二十八年前,卓航染還在杭州當差時候,宣王曾下江南當值半年,那段時日,宣王突然常與卓家來往。


  那時卓航染才與天下第一的美人兒成婚不久……

  一個風華絕代才氣卓然、一個清麗玲瓏嬌豔溫婉。


  卓航染也是在那之後步步高升,然後,宣王回京半年,發妻便生了卓家‘長子’——卓峰。


  隻怕十八年前,封徵帝也是以為卓峰是宣王親子吧?就連當年的太子也這般以為。


  太子之城府哪是其餘幾位能夠比擬的?十幾年前不過十五六歲,就已經打算挾宣王幼子而令宣王了。


  隻可惜,誰都不知道卓航染和宣王早就將人藏了下來。


  便是謝問淵亦是看到之意閣中的‘卓晚舟’時才恍然明白。


  太子從來都是薄情之人,若非知道卓峰非正主,他又怎會放了他?若非令狐情告知其卓晚舟消失蹤跡,他又怎會親自來杭州天牢尋卓峰?


  隻可憐這卓峰什麽也不知道。


  謝問淵收起書信,問道:“卓峰現下亦在永明城?”


  顧守義應:“正在永明城外永華寺中.……”顧守義說到此處,猶疑道:“大人,他如今瘦得厲害,看著實在可憐……現下是回驛站還是去.……”


  謝問淵頓了頓。


  想到當初天牢中,太子來前他予卓峰說的話,還有卓峰不信任的眼神。


  謝問淵忽而想起了鍾岐雲,想到那人不許他離開,想到那人一連串的問話。


  指尖輕輕摩挲著衣袍上的簡單卻精致的繡紋,北上之後確如那人所說夜間雨多寒涼,若非這件他備下的厚衣衫.……

  謝問淵抬眸望向樓道口窗外天空,細雨霏霏,綿綿不絕,他想了想還是說道:“先回驛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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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來慢慢來。


  離別後,相思方才顯山露水。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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