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二皇子令暗衛跟著我這事, 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鍾岐雲瞧著謝問淵,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謝問淵點頭道:“出了京兆,便一直有人暗地裏跟著了”
從京兆就跟著了?鍾岐雲一怔, 那不得什麽事情都讓譚元晉知道了?
瞧了眼有些愣神的鍾岐雲, 謝問淵眸中帶了一絲笑意,緩緩道:“甚至是現在, 興許那暗衛就在屋頂。”
“咳咳咳咳——”口中茶水還未來得及咽下,鍾岐雲便被謝問淵這句話驚地嗆著了喉嚨。
謝問淵笑了聲:“鍾兄還是慢些喝的好。”
“咳咳咳,我再慢也經不住謝大人話語驚人啊,”鍾岐雲瞧見謝問淵眼底一絲笑意, 有些哭笑不得, 清了清喉嚨:“您倒是瞧著從容鎮定呢?我的謝大人啦,這都跟您近一月了,您也不著急?保不齊你的每一句話每個行動都落在了那位二皇子耳裏。”
說著鍾岐雲指著屋頂, “人都到了咱們頭上了,那這話還要繼續嗎?不怕他聽到?”
話雖是這麽說, 片刻的驚詫過後,鍾岐雲也慢慢回過味兒來。
若是謝問淵早就知曉了譚元晉暗地裏派了探子……鍾岐雲望了望跟前這位神態淡然的尚書省侍郎,心頭一哂,來之前沒好好思量, 就想著謝問淵興許有了些麻煩便直接跑來找人了,現在想來這些官場上的爭鬥計謀, 謝問淵隻會比他更熟悉更懂得, 他隻怕早就謀劃好, 製定了萬全的計策,尚且用不著他來提醒。
謝問淵一笑,手指輕敲了兩下桌延,麵上露出一絲傲然和冷漠:“那須得看我想讓他聽到甚麽了。”
鍾岐雲望著這樣的謝問淵,背脊、頭腦微微發麻,他幾乎沒有見過謝問淵這般傲氣的模樣,平日裏這人麵上若非帶著淺笑便是神態淡淡,帶著一副官場上早就畫好的麵具,讓人根本瞧不清心底所思所想,更別提此刻這般顯然易見對譚元晉的蔑視。
鍾岐雲忽而想起何敏清何秀才提及謝問淵時說過的話,“你恐怕不知道,不過短短一年,西南那片,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盡都滲透了那位謝侍郎的勢力。想象不到吧?那樣一個看似謙和有禮的年輕人,竟生生從魏和朝身上撕下一大塊……不,應當說,直接斷了魏和朝的手啊。魏和朝哪能不恨他?”
鍾岐雲記得那時候何敏清喝得半醉,搖頭晃腦地分析著將來朝廷的變化,“.……都說權勢滔天的魏和朝是狼,誰又知道這謝問淵不是比那財狼更可怕的虎豹呢.……”
但,鍾岐雲並不這般想.……
凝視著眼前的人,鍾岐雲心頭開口說道:“你對譚元晉似乎並不怎麽瞧得上?”
這話說完,屋子裏便靜了下來。
鍾岐雲等了許久也沒見謝問淵回答,想了想,又道:“我聽說西北大軍之所以敗於回鶻,便是這個二皇子極力舉薦了他母妃家中一位親眷。”
謝問淵忽而望向說這話的鍾岐雲,眼裏帶著一絲詫異。
話說到這裏,鍾岐雲忽而就不願再繼續說下去了,他想起謝問淵杭州那所沒甚麽人氣的宅院,想到傳言裏謝問淵與謝成將軍不睦,想到何敏清口中的虎豹,想到.……
與謝問淵四目相對,鍾岐雲笑了起來。
“謝問淵,我忽然很想懂你。”
似是帶著玩笑一般的話語,慢慢飄散在開來,散在漸漸暗下來的屋子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縫隙中。
謝問淵好久才笑了起來,他望著鍾岐雲,道:“你是第一個敢說這話的人。”
“那還真是榮幸呢。”鍾岐雲眨了眨眼。
撇開對視的眼,謝問淵站起身往燭台邊走去,“你來找我應當不會隻是為了提醒我這事兒吧?”
“當然不是,”
謝問淵不願繼續剛才的話題,鍾岐雲也不刨根問底,他確實還有事想和謝問淵商量,“本來昨夜我就想給你說道的,但是……”
說到這裏,鍾岐雲又回想起昨夜醉酒的事,頓了頓,“不小心在怒古韻家中喝多了,便忘記給你說了。”
將一個燭台點亮,謝問淵問道:“怒古韻?張枕風提及的僧伽商賈?”
“對,後來我們離開時,也是他暗地裏助船隊逃離僧伽的,他本就是僧伽貴族,僧伽城貴族大都有一定官職,就算沒有官職那也與官家熟悉得很,所以昨日就是去他家中拜訪,順道詢問僧伽海寇的行蹤。”
說著,鍾岐雲也尋了火折子,走到另一處將燭台點著,等四處的燭火都亮了後,他才回到桌前坐下,將昨日還有今日得到的消息都予謝問淵簡要的說了,對於近日江司承提及的那艘黑色大船,鍾岐雲細細描述了一番,問道:“謝兄可知曉,臨近的國中可有哪個有這般能力造就這種船隻?”
“大晸這些年商賈幾乎不行海,除了東南偶有海寇進犯,對那處海寇我倒是知曉些,但瓊海往南的國中近些年的情況我並不十分清楚。若是說十年前的,我倒是知道些,那時臨近國度造船能力,就我所知,能比得上詹城國的,恐怕.……隻有慎度了。”
說到這裏,不隻是鍾岐雲,就連謝問淵都皺起了眉。
慎度的海寇船?
“慎度的船跑這兒來做什麽?”鍾岐雲道:“詹城可沒慎度富庶啊。”
謝問淵搖頭,“我也並不肯定就是慎度的,畢竟過了這麽多年,臨近國造船工藝必定也會有所長進。”
隻是話說到這裏,謝問淵眉頭卻並不見舒展。
鍾岐雲見謝問淵這般,問道:“你這是怕慎度那邊搗鬼?”
如今本來就是要送大晸的二皇子出使慎度,如果那艘黑船不是慎度的那倒還好,若真是慎度王那邊故意派遣的船隻.……
鍾岐雲能想象得到,若是中途出了岔子,隻怕兩國和平就到此為止了。
“倒也不是,”謝問淵搖頭“當時出使慎度決定行海雖說是魏和朝那邊提出來的,但確實是當時才下的決定,兩個月前那邊不可能知道我們會摒棄陸行改道行海,就算是現在,他們也不可能知道。”
鍾岐雲倒是忘了這茬,“這倒是,若是有人給他們遞消息,那也得比咱們跑得快才行啊。那按你這麽說,是海寇的可能性還高些?”
謝問淵點頭。
鍾岐雲忽然覺得頭疼起來。
“哎,算了,這段時日好好查查,若是查不到那也隻能聽天由命了,再說也不定是海寇,而且就算是海寇,茫茫大海,也不一定那麽巧就能碰到,海上不比陸地想怎麽走就怎麽走,就算遇到說不得也能早些避開。”
謝問淵道:“你倒是不怎麽擔心呢。”
“哪有不擔心啊。”鍾岐雲苦笑一聲,“實在查不到那也沒辦法不是?”
“那上次從你手上逃走的海寇呢?你可有查到行蹤?”
鍾岐雲還是搖頭:“也沒有,我現在有七八分肯定,那些海寇時故意藏著伺機行動了。上次玩了他們一次,恐怕恨我恨到了極點。後天就必須得出航了,隻怕這次不會太平。”
說到此處,鍾岐雲調笑道:“謝大人啊,要是我真那麽倒黴遇到不測……我這一年多來攢下的家業啊,說來算不得太多,但也著實不少,屆時就勞煩您幫忙打點一下,莫要虧待了我這些船工們。”
“事情尚未發生,還未盡力謀劃,你倒先安排好身後事了。”
“嘿,謀劃是要好好謀劃,隻不過另一種結果也得考慮好不是?總是要有兩手準備的嘛。”
謝問淵思量片刻,“罷了,待會兒我令章洪帶著幾人屬下與江司承一同去查探查探吧。”
鍾岐雲一頓,下一刻咧嘴笑道:“喲嗬!不得了,不得了,謝兄這是擔心我?!”
“鍾兄想多了,”謝問淵笑答:“若是真遇到海寇,隻怕不單單是你,屆時整個船隊不會幸免於難。”
“哎,原是我自作多情了,”鍾岐雲搖頭晃腦地歎氣道:“我還想著如今咱們也算有些交情,您多少會憂心我些呢,枉費我走到哪裏都念著大人您呢。”
謝問淵睨了鍾岐雲一眼,“想來鍾兄應當沒旁的事需要與我說了吧?若是沒了,那便請回吧,我想早些歇息了。”
謝問淵這麽一說,鍾岐雲這才注意到這人神態間透著疲倦,想來是昨晚沒曾休息好。
“昨夜.……不小心喝醉了就胡言亂語,還擾了你歇息,謝兄不要見怪。”
“.……無礙。”
鍾岐雲站起身,目光從謝問淵脖頸劃過,頓了頓,他才說道:“既然這樣,我便不再打擾了,你早些歇息吧。”
說罷,見謝問淵點頭,他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隻是鍾岐雲離開不過半個時辰,店家都還未送來洗漱的水,他又拎著東西再一次敲響了謝問淵的房門。
“我給你弄了些加了果醬的酸奶,你待會兒吃了能睡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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