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

  近醜時,三個還沉迷睡夢的解差被人狠狠踹醒。


  “誰!誰踹老子!”顯然還沒清醒的解差忙從腰間抽出佩刀,意欲恐嚇一番,在下一秒又被人一腳踹翻了。


  “都給我醒醒!醒醒!你們是怎麽看守的?啊?幾個人守著一個腿腳不便的人,都能讓他給跑了?”


  “什、什麽跑了?”解差有些發懵。


  “周有翎!犯人!”章洪佯裝怒極,一把將今夜當值的解差拽了起來,扔到了謝問淵麵前,“今日可是你當值?犯人逃了居然沒有一人察覺?全都給我睡死過去了?!要不是延責小哥夜裏起來順道查看一下,隻怕明日你三人睡醒,那周有翎都已經逃回周家了!”


  昨日看守的解差這下子是徹底清醒了,慌忙環顧四周,哪裏還看得見那‘陳啞兒’的身影?又忙摸向腰間別著的腳鐐鑰匙,也同樣一無所獲.……

  “怎、怎、怎麽會!”跪在謝問淵跟前的解差難以置信,抬起頭望著站在馬車前怒極的謝問淵;“大、大人!不應當啊,這陳、不,這周有翎分明已經傻了,哪有可能盜取鑰匙趁夜逃跑?!”


  謝問淵死死地盯著跟前的解差,‘壓抑著怒氣’道:“誰知他是否真瘋!說瘋也是你們,這一個大活人就這麽逃了,你們還說他是瘋了?三個人……”謝問淵氣急:“三個人都看不住一個傻子?你們恐怕不是當那周有翎是傻子,反倒當我是傻子哄騙吧!莫不是你們得了周家的便宜,早就串通好偷偷放他走了!”


  “大人冤枉啊!”三個解差聽了這話,冷汗涔涔,急忙跪地磕頭,“小的們著實不知他是幾時逃跑的。”


  “是啊是啊,給咱三人一百個膽子,咱也不敢私放罪犯啊,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謝大人您明查啊!我用身家性命擔保,指天發誓,我錢武哲今夜絕沒有放走這個囚犯!”


  許是這發誓起了作用,謝問淵似從‘氣惱’中回了些神,猶疑道:“料想你們也沒有這個膽子,許是周有翎陰險狡猾,打從一開始便假裝癡傻,就預備著今夜逃跑呢。”


  “不可能!”錢武哲急道:“他不可能假裝的!”


  謝問淵聞言疑惑地望了過去:“怎麽說?”


  “這.……”解差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周有翎是不可能瘋的,但這人是陳啞兒、陳傻子啊!他怎麽可能是假裝的!


  一旁另解差見狀慌忙拉住同僚,應道:“大人說得對!許是這周有翎假裝癡傻,哄騙我們放下戒心呢。”


  “是是是。”


  “大人,當務之急也不是爭論這些,應當盡快將周有翎尋回來,不然屆時.……”


  “對,”謝問淵聽到這裏,點頭道:“當務之急是趕緊將他尋回來,這差事可是聖上親命的,屆時怪罪下來……”謝問淵說到這裏,似有些懼怕,咬牙道:“不行不行,不能讓他給逃了,我就算是尋回周家,也要將周有翎尋回來!”


  那三個解差聽到‘尋回周家’這四個字,更是心頭一激靈,哪裏能讓這謝大人找回周家啊!真正的周有翎現在可是藏在周家避風頭的!要是找回去……

  那就不單單是降職落罪的事了!

  隻怕那周家要弄得他家破人亡後啊!


  “謝大人放心,現在不過醜時,料他僅靠雙腳也跑不了多遠,這處四處平坦藏不住人,他要逃也隻能往山林中走,我兄弟幾人騎馬去尋,定能將他抓捕回來!”


  謝問淵似六神無主,點頭道:“莫再耽擱,你們趕快騎馬去追!”


  說到這裏他望向章洪和延責:“你二人也趕緊幫著去追,莫要讓這歹人跑了。”


  章洪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自然謝問淵說什麽他就應什麽。延責不明就裏,本欲想跟在謝問淵身邊伺候,但跟了謝問淵這許多年,大略也猜到主子這樣做定是另有打算,便不敢多嘴,應了是後,跟著章洪和那三個解差騎馬向林中奔去。


  夜已深沉,樹葉磕碰的沙沙聲伴隨著遠去的馬蹄聲響也漸行漸遠,直至完全聽不見。


  謝問淵這時才收了那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緩緩行至車馬前,背著月光站定,露出幾分玩味笑意。


  風漸停了,遮住半片月亮的雲也未再挪動分毫。


  謝問淵等了片刻,斜後方拴著最後一匹馬的那處,不出所料,傳來了沙沙聲響。


  這聲響在靜謐之中極其惹耳。


  他要等的客人來了。


  嘴角一勾,謝問淵出聲:“靜候兄台多時了。”


  京兆城中,那天下第一美人兒楚嫦衣曾盛讚過謝問淵的聲音,‘如水過淵,聲如其人、名如其人,讓女子甘願沉溺,又莫名讓人膽寒’。


  而如今這郎朗聲音,但是在這安靜的夜裏飄飄蕩蕩落在鍾岐雲耳中,聽不出美好,隻覺如同一道催命符。


  “我去.……你原來早就發現了?”這麽說著,鍾岐雲也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快速將拴馬的繩子解開。


  他本來就沒打算走遠,隻走到林間,留下不少腳印,然後又從另一處坡腳小心翼翼繞了回來,在草叢中躲著。


  逃跑哪裏能隻靠雙腳,他需要一匹馬。


  早就算好等這幾人發現他逃走去追時,他再跳出來弄一匹馬走。


  雖然他估摸著有可能真的露餡了,但哪裏想得到這人居然在這裏等著他?

  謝問淵聞聲回頭,借著月光的和點點火光,有些驚奇地望著眼前的人,“你不單不是傻子,竟也不是啞巴?”


  說著他細細打量著眼前的人,一步步地向時刻準備騎馬逃走的人走去,“既然我早知你裝瘋賣傻,你真以為現在還能跑得了?”


  鍾岐雲笑了,“難不成剛才你是刻意放我走的?然後.……”


  鍾岐雲望向剛才五人遠去的方向,道:“那幾人其實還沒走,此刻正躲在草叢裏伺機而動?”


  謝問淵挑眉,沒有回答。


  鍾岐雲見眼前人遊刃有餘的模樣,再對比自己此刻如同跳梁小醜一般,被別人戲耍了一頓,更是來氣。


  隻是他麵上不顯,說道:“謝大人這是路途上無聊了,想著尋個開心?”


  鍾岐雲點了點頭:“能讓大人開心,我自然是樂意得很,那大人能否行個方便,放我這個無辜的路人一條生路?”


  這個謝大人既然心思這樣深,分明早就知道他假裝,還演了這麽一出戲,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個打算,雖然他嘴裏說這個謝大人的無聊地尋開心,但鍾岐雲怎麽想也不會真的是這麽個緣由。


  再說,剛才這個謝大人對他不是啞巴有些驚奇,肯定早就知道他不是那個周有翎,而是替罪羊陳啞兒了.……那這個謝大人把那幾個解差支走.……

  鍾岐雲猜不透這人在想什麽,索性也就不再去猜,這樣的人不管是好是壞,他終究是惹不起的。


  惹不起,那就隻能逃。


  想到這裏,鍾岐雲又道:“謝大人大人有大量,知道我隻是個替罪羊,索性就放我走吧,我肯定不會忘記您的恩情,大人如果有需要我就算是赴湯蹈火也會報答您的。”


  手上的鐵鏈手鐐還沒解開,那天墜囚車,他雖摔得有些狠了,但運氣好隻受了些擦傷,看著有些可怕,卻不怎麽嚴重,再加上這些天裝作不能行走,又好好歇息了下.……

  這些日子裏他便發現,跟前這個謝大人不喜歡運動,總愛坐在馬車裏看書,個子雖然高挑,但作為一個古代文官,武力值應當是比較低下的。


  鍾岐雲學過近身搏戰,穿越前,他家境還算是比較富裕了,打小他爹媽也讓他學了這麽些個東西。


  鍾岐雲微微眯了眯眼。


  雖說現在這副身體還比較瘦弱,但收拾眼前這個書生,應該還是錯錯有餘的。


  這麽想著,鍾岐雲眼波一動,忽然笑道:“謝大人,我有一事想問你。”


  那邊謝問淵不知這人又準備做什麽,麵色不改:“怎麽?”


  話音未落,眼前的人卻忽而快步向他衝了過來,下一刻,那條拴著手的鐵鐐就變成了利器,緊緊將他的脖子纏住。


  動作一氣嗬氣,沒有半分脫離帶水。


  站在謝問淵身後,緊拽著鐵鐐的鍾岐雲,出聲道:“謝大人,就不知您的命與我的命哪個更值錢了?”


  鐵鐐勒著脖子,謝問淵身子不得不微微後仰:“你想用我來換你的命?”


  鍾岐雲點頭“當然”。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


  “不能逃也可以拉個墊背的不是?”鍾岐雲看得很開,“現在我這樣的情況,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不可能放過。”


  謝問淵輕笑出聲:“隻怕,要違你所願了。”


  “啥?”


  鍾岐雲以為還有陷阱,正欲拽著跟前人向馬匹奔去,卻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回神,他已然四腳朝天重摔在地。


  脖子已被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謝大人卡住了。


  鍾岐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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