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逃

  鍾岐雲心頭一沉,正欲裝傻亡羊補牢遮掩一番,隻是還未等他動作,適才掀助鍾岐雲脫困的另一人——章洪便衝了過來。


  “大人!”


  這一喊聲,讓謝問淵移開了原本注視著鍾岐雲的目光,望向聲源處。


  章洪隻來得及掀開木柵欄,沒有注意到這邊謝問淵是否避開了馬蹄,急忙上前詢問道:“大人,您無礙吧?”


  被那狂亂的馬匹嚇得腿軟的延責見狀急忙從馬車上取了傘,趕上來為謝問淵遮擋滂沱大雨。


  謝問淵微微擺了擺手:“無礙。”


  說罷又垂眉望向趴在地上‘傻愣愣’的人。


  嘴角微微勾起,說道:“隻是這囚車摔毀,頭枷也不知怎麽斷了開,周有翎遭此重擊,應當傷著了。”


  延責不知實情,以為自家主子是擔心這個周有翎受傷,心頭不岔道:“大人,這人作出那般歹事,老天爺都恨不得收了他去,您擔憂他作甚,倒不如讓他摔斷個手腳,痛苦一陣,當是給吳家兩姊妹賠罪了。”


  謝問淵望著鍾岐雲,倒是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這倒是,想起那吳家二女,我也是恨不得在這周有翎身上割個兩刀。”


  那邊從蜀州一路跟隨押送囚徒的解差奉承道:“哎,延責小哥這就想岔了,謝大人和我們這些粗人不一樣,他心慈如菩薩,對待歹人也是好的。”


  謝問淵狀似中意地笑了出聲,隨後說道:“不過,複審還未結束,周有翎的罪責還未完全定下,押送路上要是讓囚徒缺胳膊少腿.……”


  說到這裏他似憂心忡忡,道:“到時若是讓人以為我們苛責犯人,那.……”


  那幾名解差見這京城中來的謝大人這般模樣,心頭更是不屑,但麵上依舊笑容不改道:“大人隻管放心,待會兒我三人好好檢查下這陳、這周有翎,定不會讓這歹人也汙了大人英名。”


  謝問淵滿意地點頭道:“隻是那囚車已經摔毀,今夜將他安置何處?”


  那大帳至多隻能住五人,要是再添上這個陳啞兒……

  陳啞兒瘋瘋癲癲這暫且不說,但那在牢獄裏帶出來未曾洗淨的臭氣,他們可是受不住的。


  “這.……”三個解差互相交換了眼神,才咬牙道:“想來周有翎已經瘋癲,將他帶上手鐐栓在大帳外……”


  這話沒說完,說話的解差便見著謝問淵皺了眉,想起剛才這個謝大人擔憂的事情,他眼睛一轉,轉口道:“那就讓他與我五人擠一個帳中吧。”


  謝問淵聞言,微微歎道:“那就委屈幾位了。”


  “不委屈不委屈,小的應當的。”


  趴地上裝傻充楞的鍾岐雲心頭聽了這半天,更是疑惑了。


  難不成這個謝大人剛才沒有看出他是裝傻的?

  這三天來,雖然押送的就這幾人,但這個謝大人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馬車裏,偶爾出來曬曬太陽。


  鍾岐雲沒怎麽見著他發號施令,所以就摸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麵上倒是看起來精明得很.……

  但從剛才那番對話,他怎麽覺得這謝大人其實是個膽小如鼠,還喜歡聽人溜須拍馬的人?!


  鍾岐雲心頭打鼓,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徒有其表?


  也或許這人現在是在演戲?


  可他又為什麽演戲,鍾岐雲想,要是換做他,在發現有人在他麵前裝瘋賣傻,他非得先解決這個隱患,以免後續引火燒身。


  但不管這個謝大人是真沒看出還是假裝看、另做打算,這可是關乎命的事情,鍾岐雲現在可不敢妄動了,他要是現在暴露,沒的說,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等幾個解差將‘腿腳受傷’扶起時,他依舊還是那個又傻又啞的陳啞兒。


  這場疾風驟雨蓄了一天,也足足下了一夜。


  第二日雨停天明,路上泥濘不堪,一行六人皆有馬匹倒是能騎在馬上慢慢行走,隻是昨日囚車被毀,這陳啞兒昨日還‘腿腳受傷’連站起都困難,更別說是走了。


  一解差望著癱坐在地上,死拖活拽也站不起的陳啞兒,氣惱道:“那能如何?這傻子馬不會騎、路不能走,總不能咱背他到京兆城吧?”


  鍾岐雲傻愣愣望著前頭,心頭卻笑: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也不能讓他坐到咱大人的馬車裏啊?”延責望著‘周有翎’有些嫌棄地急道:“成什麽體統!”


  他昨夜和這個‘周有翎’在帳中呆了一夜,被熏得受不住,一夜未睡,他現在簡直摸不清昨夜究竟是呆在帳外淋雨還是在帳中被熏苦了。


  謝問淵垂首望了望站不起的‘陳啞兒’,心頭好笑,好一會兒才說道:“那就讓他坐到馬車後的桅杆上,過幾日到了廣元府,便向當地州衙借輛囚車。”


  “是。”


  等解差將‘陳啞兒’抬到馬上後的桅杆坐下,這才算是能好好上路了。


  鍾岐雲坐在馬車邊沿,想到剛才那謝大人所說的‘過幾日’就要到廣元府,到時要再被關進囚車,他想逃就沒現在這麽容易了。


  他還是等不得了。


  接下來的時間,鍾岐雲又細細地注意著這個謝大人,這人還是像前些日子一樣,大部分時間在馬車中,天朗氣清時候,會出來騎騎馬,走一走,對他也沒什麽關注。


  難不成那天,他真沒發現?

  鍾岐雲心想。


  其實夜裏那麽暗,要看清也是不容易的,更何況那樣的狀況下除了他這個知道自己是假裝的,別人就是看到那一瞬,也隻會把他當做是受到驚嚇而已,不會把他往裝傻這一檔子靠。興許他隻是心裏多慮了,這個謝大人那晚根本就沒察覺到不對勁。


  這麽想著,鍾岐雲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此刻簡直痛恨自己當年對曆史沒有一絲一毫興趣,‘啞巴’了那麽多天,隻能從別人嘴裏聽到有關這個朝代的隻言片語,隻知道他剛離開的那個蜀州就是現代的成都了吧?口音他倒是聽得出,但都城‘京兆城’,曆史上哪個朝代是都城叫‘京兆’?還有這個謝大人,究竟是曆史上哪個人物?或者根本就是個沒能力青史留名的。可信不可信,或者到底該不該提防……

  他毫無頭緒。


  但看著廣元府越來越近,鍾岐雲心頭就更是焦急。不敢動,卻不能就這麽不動……

  不能等死,再觀察兩天,要是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他就得尋個機會逃走……

  好在那幾個解差心知他是‘陳啞兒’,前些日子夜裏看守還緊些,這些日子見他傻愣愣的,看守也沒那麽嚴了。


  又過了一日,押送囚犯的一行沒能趕在夜幕降臨前越過山林崇密的筆架山,隻得再次留宿野外。


  “明日跨過這山便就到廣元府了,出了廣元府跨過大巴山也就到了漢中地界,那邊沒這般多的山地,陸地平朗,能走快些,到時要不了幾日便能到京城。”


  巴蜀地多山川,天氣更是陰晴不定,路途說是翻山越嶺、日曬雨淋也一點不為過,在這山中被折騰多了,幾人都疲憊不堪,見就要出巴蜀地了,心頭自然都舒爽不少。


  夜幕裏升了火,三個解差取出了昨日在路邊茶肆買的一點小酒放火邊溫了溫,就著幹糧碰了個杯。


  謝問淵見天宮月明星河燦爛,心情倒也好了不少,見幾人沒有過度酗飲,便沒有苛責。


  待酒、食吃完,謝問淵才出聲道:“今日早些歇下,明日我們早點啟程吧。”


  “是,大人。”


  子時,月明高照,四處除了風聲,也就隻有幾個已然熟睡多時的人打鼾的聲響,待守著鍾岐雲的解差呼吸沉了下去,發出微微的喊聲,鍾岐雲緩緩地睜開了假寐的雙眼。


  這些解差雖看守不嚴,但應該是常年養成的習慣,頭枷、手鐐、腳鐐三把鎖的鑰匙,這三個解差分別拿著。頭枷因為意外毀了,但無論如何他都得把腳鐐取了,不然叮叮當當的響,他怎麽逃?好在今天終於輪到這個手拿腳鐐鑰匙的解差看守了。


  想到這裏,鍾岐雲屏息凝神,慢慢地伸出手摸向解差腰間別著的腳鐐鑰匙。


  待手指頭碰到那鑰匙頭,便小心翼翼地撥動鑰匙,此間更是時時注意著解差的狀態。


  時間一點點過去,鍾岐雲汗流浹背,隻見鑰匙剛撥出一半,鍾岐雲氣都還沒鬆一口,那解差便忽然動了動!

  鍾岐雲心驚肉跳,收回了手,閉上雙眼。


  不過好在那解差隻是哼唧了一聲,抓了抓臉,又沉沉睡去,鍾岐雲輕呼了一口氣,等待了片刻,他再次伸出手,這次倒是比較順利,勾出了那把鑰匙。


  鑰匙在手,鍾岐雲慢吞吞蹲下,借著一陣風刮過樹杈的沙沙聲響遮掩,解開了腳鐐。


  下一刻,鍾岐雲爬伏在地,悄無聲息地緩緩爬了出去。


  這一段路雖短,但他卻心跳如擂鼓,待爬到一定距離,他才腳踩平地,弓著身子快步朝林中奔去……

  空曠的山腳空地,那三個解差完全不知他們押解的囚犯逃了,還在呼呼大睡。


  過了片刻,章洪行至馬車前輕輕敲了敲,“大人,他.……逃了……”


  馬車中的謝問淵睜開了雙眼,那雙眼中盛滿了從未有的濃厚興味。


  “再等一會兒。”


  “您是如何知道.……”章洪到現在還想不通,怎麽那個‘陳啞兒’就真如大人說的那般不是個傻子了?


  謝問淵忽而輕聲笑道:“生得那般八麵玲瓏眼睛的人,怎麽可能是個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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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岐雲: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我甚至有點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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