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被子，瑟瑟發抖。他附身抱著我：“別怕，朕再也不會了。”
我閉著眼，眼淚簌簌流下來，他就伸手給我擦，可是他怎麽也擦不幹我的淚。
“朕叫太醫給你看看，璿璿，朕是真的想好好對你。”
門外柳泉聲音又一次響起：“皇上，該早朝了。”
隻是這一次，他聲音低了很多。
他翻身起床，自己穿著龍袍。
“柳泉，傳太醫！”
門外人顯然也是驚訝，少許，他畢恭畢敬地答：“是！”
太醫來後，看了看我手臂上的傷口，手微微一頓，又繼續給我抹藥。
我嘲諷地看著手上的淤青還有深深地齒痕，都是他的傑作。
太醫小心翼翼地問：“敢問娘娘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口？”
“有！”
“這……”太醫向皇上征詢意見：“微臣依照皇上吩咐，用了最好的藥。稍後讓婢女為娘娘敷上即可！”
龍澤麟繃著臉，開口：“都出去，朕來！”
我一驚，不由得顫抖。
周圍幾個下人都看在眼裏，卻沒人敢上前說話。
柳泉輕聲說：“皇上，敷藥讓零英丫頭做吧，各位大臣估計都在等著皇上早朝，皇上，你看這樣是否妥當？”
我望著龍澤麟，他終於點頭，朝零英吩咐，“手腳輕一些。”
我偷偷鬆了口氣，他走後，大家都鬆了口氣。
零英給我上藥，輕聲問：“皇上這是怎麽了？聽柳泉說昨天下午養心殿的東西全砸的粉碎，又和眾侍衛比劃拳腳，宮裏的諸多侍衛都打的爬不起來了，皇上又碰到了什麽煩心事？”
我回頭看她，她正冥思苦想，也忘記給我後背上藥。
“難得你惦記著皇上？可不知皇上知道不知道你這份心意？”
她聽我說話，猛然一驚。
“娘娘！”她紅著臉，就像被撞破少女的秘密一般嬌羞。
我淡淡的憂傷：“我知道，你瞞不了我，從我這次回來之後，我就發覺了，你喜歡皇上。”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娘娘，我沒想爭什麽，零英隻想這樣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他，可以嗎？”
“我說不可以又如何？你會停止不去愛他？”
她搖頭。
“那就是了，我把你當姐妹，當朋友。我們也曾患難與共，你追求你的幸福，我不阻止，因為我也沒有資格。隻是，如果有一天我們都變成了敵人，我不會因為誰心軟，你們也不會。”
“娘娘，我們永遠也不會成為敵人的，零英發誓會永遠保護你和皇上。”
我突然覺得好笑，又有些淒涼。
隔了幾日，花倚風來看我。
我披了件風衣，頭發也沒有攏起。
他喝茶調侃：“怎麽？難得看你如此慵懶，見我也不束發。”
我也端起茶杯，聞了聞香味：“是啊，也就是見你不用束發。如今豐都，能談心的也隻剩你了。”
他認真看我片刻，又恢複笑臉：“難得你高看我一回，不過你也不必哄我，咱倆個比不得你和皇上親密無間。”
“親密無間？”我仔細品位這幾個字，又覺得好笑：“我和他何曾親密無間過？”
他尷尬地笑，又喝了口茶。
“璿璿，在你心裏，皇上，二皇子，陳阿四，我，還有一些人誰最重要？”
我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怎麽？”
他低眉看看著手中的茶杯，歎息：“浮生如夢，半生戎馬，為了什麽都忘記了，如今隻是希望在乎的人開心。有時候真想任性一回，什麽天下大事，什麽匡扶社稷，什麽君臣之道，都想拋卻，隻看到你開心。”
對上他的眼睛，我看到他深深地無奈，他平靜地注視著我，絕美的臉頰不複存在。
“謝謝！”我有些動容。
“嗯，在我心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誌趣相投，最喜歡與你把酒言歡，我們是知己。陳阿四，就是我的阿四哥哥，他是除了我爹最親的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隨著歲月他已經刻在我的生命中，無論他是不是北漠王子，我都認他是我哥哥。子清，他是我曾經愛過的人，我用盡所有去愛他，可是我不夠勇敢，到最後仍然放棄了他。至於龍澤麟，他……”
我看著遠方，眼睛變得模糊：“他……我愛過他，恨過他，以後……”
我哽住了：“以後，我也不知道……”
“小花，你說我們能成功嗎？”
他並未直接回答：“無論結果如何，璿璿，我都隻想為你好。”
我點頭，他坐正身體，麵色稍稍凝重。
“龍添華那邊你聯係如何？”
“他已經同意與我聯盟，他在朝中有些勢力，軍中還有十多萬兵權，與他聯盟，我們勝算會很大。”
花倚風點頭，“如此，那就太好了。璿璿，根據密報，北漠那邊有了動靜，他們的馬匹糧草都已蓄勢待發，天朝和北漠戰爭已經箭在弦上。”
我一驚，看來該來的還是要來的，還好阿四並不是北漠王，這樣亂世之中，我還可設法保他一命。
“那皇上如何處理？”
“皇上下月初要去秘密整頓軍隊，璿璿，如果皇上回不來，王爺這邊可正好將豐都拿下。”
“你說的兩點仍有疑問，第一，龍澤麟視察的是李家軍，可李家有皇後坐鎮，他們榮寵一生，何必得罪皇上？第二，豐都雖小，可仍然是皇城，想要取而代之，沒有重兵把守則不成。”
花倚風笑得神秘：“豐都不是還有楚峒將軍，隻要楚將軍坐鎮，豐都還用擔心不太平嗎？”
“可是楚峒叔叔未必會聽我的，如果他不同意，有可能會泄露秘密，我們性命不保。”
他斂眉，擺弄著杯具：“如果你把楚丞相的事告訴他，他一定會聽你的。據我所知他視你父親如同手足，定然幫你複仇。”
“可是李家那邊，如何處理？”
“李家軍又不是銅牆鐵壁，況且如果在回來的路上動手，便大事可成。”
我疑惑：“回來的路上？”
他點頭，手指沾水給我畫出地圖：“你看，既然是秘密整頓，必然不會帶著士兵聲張，路線也會偏僻一些。如果我沒猜錯，羽函山便是一個絕佳動手機會，這裏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可設埋伏。”
時間慢慢流逝，花倚風的高深謀略從今日之談可見一斑，如此足智多謀之士實屬罕見，又偏偏有傾城容貌，這芸芸眾生恐怕沒有幾個可與之媲美。
“小花，你為什麽幫我？”我趴在桌子，側頭看他：“你不怕我拖累你？榮華富貴你都有了，你本高高地站在雲端，其實不必與我冒險。”
他看我，麵帶寵溺：“因為我怕一個傻瓜跌進地獄。”
我眨了眨眼，假裝感動地吸了吸鼻子：“謝謝。”
謝謝！花倚風，你不知道我有多信你。整個豐都，我隻有你一人可以相信，你知道嗎？
他用手指敲了我的額頭，力氣不重，多半帶著寵溺：“璿璿，你記得與楚峒將軍商量，豐都是否能穩得住全仰仗著他老人家了。”
我吐了吐舌：“知道了，小花貓，喵喵喵！”
他伸手又一敲了我的頭，數落：“國家大事何等重要，到你這就成了兒戲！”
我捂著頭，一臉無奈：“過程不重要，結果很重要。你就看我的吧！”
其實，找楚峒叔叔陳述事實，我是不怕的，可是要我把當初發生的事情再次回憶一遍又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仿佛一切又回到那刻，悲傷，憤怒，絕望……
我毫不費力地說服了楚峒叔叔，他聽罷氣得將桌子都拍碎了，直呼要尋人報仇，我很欣慰，因為至少這樣，我不是孤獨地為爹爹報仇。
楚向天拿著雙刀，輪得謔謔作響，我攔住了他。
“幹嘛呀？”
“璿姐姐，你放開我，我要去報仇！”他揚起刀，氣勢洶洶：“我這就殺入夏宮，砍了那狗皇帝。”
我一巴掌拍在他頭上：“長膽子了是吧？還殺入夏宮？你恐怕連宮門都進不去，白白送了你的性命！”
他停下來，摸了摸腦袋：“是啊，還是璿姐姐想得多，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我沒好氣地說：“你這樣衝動，隻會壞事。我既然說了，那便從長計議。龍澤麟不是簡單的人，他的城府我們加起來都不如他一半，你隻需穩住豐都，就算為我爹爹報仇雪恨了。其他的事，我來安排。”
“好，璿姐姐，我都聽你的。我們一起報仇。”
我看著他意誌堅定，毫不退縮的樣子忽而覺得很感動，終於有一刻，我不是一個人。
離月初龍澤麟離宮的日子越來越短，我也越來越緊張。
他對我越來越好，好到我有些坐立不安，我也曾反思自己這樣到底值不值？可是每每看到他的軟轎去了溫小柔那裏，每每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藥香，我都會想到我孤獨無子的一生，都會想到白衣和采苓的苦難。
臨行前的晚上，他回來的很早，可依然帶著淡淡藥香。
我們難得出去隨便走走逛逛，深春節氣，百花爭豔，叢林鬱鬱蔥蔥，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景象。
他一直牽著我的手，握得我手心一層汗：“璿璿，朕要離開一段時間，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