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位
轉瞬想到先前看的仙人國師的記載,姑娘臉一垮,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抬手便滅殺衛氏全族,如此兇殘之事如何是雲家人能幹的?
何謂滅族,便是連母體的嬰孩都不放過。
衛氏再如何罪惡滔天,總不至於連未出生的嬰孩也這般。
雲家有戒律在,爺爺也不是濫殺之人,更無需如新任帝王那般為坐穩皇位,防備復仇而對前朝餘孽趕盡殺絕,緣何做下此等兇殘之事?
那仙人國師,不可能是爺爺。
心情大起大落,別提多難受,尋常有些呆不下去了。
這時候,吃飽了的尋安娃子小腦袋一點一點,瞌睡起來,卻又似乎覺得不安全,睡不安穩。
尋常一顆心頓時軟乎了。
瞅瞅外邊的天色,差不多午時六刻,牛車酉時二刻回,還有兩個半時辰,管夠了。
把娃兒抱過來放膝上,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臂彎里,弄了個舒服的姿勢,尋常輕晃著哄他午睡。
才哄了小娃子一會,尋常又對隔壁桌的談話起了興趣,豎了耳朵。
只因幾人隻言片語說起的「那位」實在經不起推敲得很。
「於兄,你剛從京城回來,說說最近皇都都有哪些新鮮事唄。」
「嗨,說來說去也就官家小姐公子哥兒那些個風花雪月的破事,能有什麼新鮮?」
「怎麼沒有?不是還有『那位』嗎?」
「你說『那位』?」那於兄似乎驚了下,手掌擱在桌上,小心地抬起指了指天,壓低了聲音。
「就是那位。」另一人也壓低了聲介面,「我等讀書人考功名,為的便是有朝一日入朝堂之上,得以施展抱負,而朝堂,可是那位說了算的。」
「說的也是。」那於兄頷首,「不過我等想知道那位的事,終究是分量不夠。倒是有些當不得真的流言可聽聽,當是消遣。」
「那趕緊的,拿來說說。」
「說來那位是仙人弟子,府上一府的幕僚皆是男子,便是下人,也沒個丫鬟婆子,不近女色天下皆知,你也該是曉得的。」於兄湊近了那人耳邊道。
「確是。聽聞因著這,朝堂不少官員跟著效仿,連傳宗接代的大事都放一邊。成婚的冷落了家裡的美嬌娘,沒成婚,家裡又信奉仙人的,不少甚至年近四十還打著光棍,竟愣是沒人催!」
「你說的,都沒錯。」被喚作於兄的又道,「可哪想,京城最近卻傳出了那位的流言。說是有人見著京城百香樓的花魁娘子肖玉兒作個男人裝扮,打那位府上出來呢!」
「嘶!真的假的?」
「要不怎麼說是流言?便是沒人曉得真假!
「有人就說,是那位終究耐不住寂寞,瞞著仙人國師偷腥。
「也有人說,那位偶然得見肖玉兒真顏,一見傾心,又不能破戒,便時時接了美人到府上過過眼癮……」
兩人正一個說得投入,一個聽得投入的時候,不想一旁另一桌一個作俠士打扮的粗獷男子突然大聲道:
「哼,還用得著猜么?狼子野心天下皆知,縱容修羅衛那群走狗欺壓百姓,無惡不作的亂臣賊子!
「定是起了色心,又看不上人青樓女子的出身,不願給名分,什麼仙人弟子,我看那仙人是瞎了眼!」
這話一出,整個茶樓霎時寂然,幾乎所有食客都把一雙想殺人的招子赤裸裸射在那人身上。
正聽得起勁的尋常差點掉了下巴。
這是哪來的二逼兄台,好大個膽!
且不說你罵的是何人,竟絲毫不怕哪兒一陣風把這事吹進當官的耳朵里,被抓了砍頭丟了小命。
就說你要罵人吧,罵仙人的弟子也就算了,卻明明曉得整個茶樓多是仙人的腦殘粉,竟還把仙人附帶上,還敢吼出這麼大一嗓子,真不是一般的彪悍!
這是嫌群眾們的情緒不夠激憤,太好消受?
這麼想的姑娘,卻是聽得入了神沒注意。
其實這位仁兄才進來茶樓坐下不久,根本沒聽見之前的說書,又哪曉得這茶樓里的食客竟多數是仙人國師的腦殘粉?
否則就是給他十個膽子,他也得忍著怒氣,哪敢亂叫?
不過,人說的修羅衛……
尋常心下尋思,書上明明寫的是驍勇善戰,以一敵百,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不敗神兵,在那人手底下軍紀嚴明得很,真能被縱容作惡,欺壓百姓?
她可不信一個能打下這麼偌大個江山,還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沒有民眾怨聲載道的人,會連手下的兵都管不好。
可這人的神態,又不似作假……
不知不覺,尋常開始對與這個傳奇人物有關的事越發心癢,想搞清楚些。
而這會兒,後知後覺氣氛不對的男人,才想收回剛出口的話,卻已經遲了。
周圍一片罵聲很快將他淹沒,不少人甚至已經圍將過來。
尋安娃子被吵醒了,嚇得往尋常懷裡猛縮,尋常眼見這混亂的場面,眉一蹙,也沒了心思繼續想與她八竿子打不著干係的攝政王之事。
小娃子才是她的寶吶。
二話不說,姑娘抱上尋安,背起背簍就避開人流滑溜鑽了出去。
招來見勢不好,連自家老掌柜也一起添亂,不得不苦著臉縮著脖子躲角落的小二哥,尋常付了錢,大步走出茶樓。
一出茶樓站上街頭,又哄了小娃子一會,見他終於定了神,開始拿了眼四處好奇地瞟,尋常才放心地把他背回背簍里,輕吐一口氣,踏上了採買的征程。
這時候,尋常才想到該一來就先採買的,便是先把豬肉買了也好啊,新鮮。
可如今已經這個時辰了,懊惱也無用,抓緊了買買買,趕在牛車開走之前買夠了才是真理。
集市午後也是開著的,尋常先去了那一趟,畢竟裡邊的東西一向比商鋪的便宜些,她如今可是窮人。
而且在這古代,也少有那黑心商人以次充好,她放心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