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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在白玉簫眼裡,一摸光不過是個小偷小賊,倒也不必取他性命,,若他真說出趙奇帶走雲彩兒的地方,放了一摸光又如何。


  白玉簫不假思索道:「好,我答應你,若你告訴我那煙王趙奇把那姑娘送到哪裡去了,我可以放了你。」


  一摸光看了白玉簫的眼神,笑道:「好,我就相信你一回,趙奇是要把那姑娘賣到揚州的怡紅院,你若輕功了得,現在去追,只怕還來得及。說實話,我也不忍心那如花似玉的姑娘被那些登徒浪子糟蹋。」


  白玉簫道:「看來你還良心未泯。」


  一摸光笑道:「你再說廢話,那趙奇現在說不定就要到揚州了。」


  白玉簫自然相信,因為他也不知道那趙奇什麼時候走的,再磨蹭下去,那雲彩兒說不定真的會被賣到怡紅院去了。


  白玉簫道:「即是如此,那我就要先走一步了。」


  看著白玉簫眨眼間奔出屋外,一摸光急喊道:「你別走啊,你可是答應過我,給我解開穴道的。」


  只聽屋外傳來白玉簫的聲音道:「三個小時后,穴道自然解開。」


  最後一個字便似來自飄渺間傳來。


  一摸光氣急道:「我還要等三個小時!」


  白玉簫一出茶鋪,便往去揚州的方向追去,可追了半夜非但沒有追上那輛馬車。


  最倒霉的莫過於他並不識得去揚州的路,若是在白天他大可問人,但現在大黑夜,他去找鬼問路只怕鬼都沒有空哩。


  但揚州在東邊,白玉簫一直走往東的路便是,奈何此時大路在這裡分開,前面的路一條向左,一條向右。


  白玉簫在三岔路口停下。


  在去左邊與右邊做選擇,白玉簫苦惱不已,他在路邊擇了野花,想通過掰花瓣決定往哪邊走,但不知是不是老天捉弄,白玉簫掰了兩朵花,一朵花最後掰完時,嘴上念的是左邊,第二朵花掰完時,嘴上卻念的是右邊。


  白玉簫苦惱道:「如此猶豫不決,只怕天亮都不能做出決定。」


  最後他選擇最快,又最笨的辦法。


  正所謂投石問路,人民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白玉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背過交叉路口,往後拋去,再轉過身來一看,夜色黑暗,哪裡看得出哪塊是自己拋去的石子。


  白玉簫無奈,他又從兜里取出一枚銅板。


  「正面去右邊,反面去左邊。」


  如此一決定,便將手中銅板用拇指一撥,銅板便彈飛起來。


  銅板飛起丈高,便又墜落下來,白玉簫在銅板落至齊眼處,便出手用手背托住,銅板穩穩噹噹的平躺在手背上。


  借著月光,白玉簫可以看到銅板是正面朝上。


  白玉簫喃喃道:「這是說我要往右走嗎?」


  白玉簫不想再浪費時間,一切只得聽天由命。


  往右邊路走了半個時辰,白玉簫忽看到前方有燈籠高高掛起。


  白玉簫知道前面有人家,有人家就可以問路,如此一想,不禁加快腳步。


  待走近時才發現是個酒鋪子。


  經歷過一摸光的茶鋪后,白玉簫開始對這路邊上的茶鋪酒鋪有了警覺,只覺大黑夜,眼前的酒鋪子仍營業,只怕其中定然有鬼。


  雖然有鬼,但白玉簫吃一盞長一智,他自信不會再犯白天的錯誤。


  走進酒鋪,白玉簫便見到酒鋪里此時有一男一女,女的懷裡正抱著孩子。


  看樣子男的似乎已有四十多歲,而女的年紀卻還很年輕。


  酒鋪里很是狼藉,男子正在收拾,而女的則坐在一邊抱著孩子。


  有孩子,這酒鋪想必不會是什麼黑店鋪子。


  白玉簫一走進酒鋪,那女的就站了起來,帶著笑道:「客宮可是要喝酒?我們這裡有上好的竹葉青。」


  趕了好一會兒的路,白玉簫的腳正乏,雖然白天吃了一摸光鋪子里的一點東西,但是被捆了一天,肚子早已餓扁。


  此時看著那女的上來問,便覺那女的笑得很甜,長得並不難看,但白玉簫不想看太久,害怕那男老闆誤會。


  他故意去看那老闆,道:「好,有酒就來碗。」


  那女的道:「切點鹵繭怎麽樣?牛肉還是早上才鹵的。」


  白玉簫道:「好,就來牛肉。」


  那女的道:「可還要其它下酒菜?」


  白玉簫道「隨便。」


  此時餓著肚子的白玉簫只想酒菜快點端上來,不管是什麼菜,於是那女的笑得夏甜,忙著切肉倒酒。


  的確是竹時青,但看來卻像是黃泥巴。


  牛肉最少已鹵了三天。


  白玉簫還是不計較,更不爭辯。


  此時他已餓極,用鼻子聞了一下,感覺到酒菜里沒有異樣后,便開吃起來。


  但他來這鋪子主要不是來喝酒的。


  他看向那男老闆道:「這麼晚了,你們還營業呢?」


  老闆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他老婆喜歡說話,尤其喜歡跟哪些年輕、又英俊帥氣,風流倜儻的客人說話。


  那女老闆一聽,柳眉倒豎,氣道:「你道我們喜歡,要不是白天有一幫人來鋪子里喝酒,一喝就喝個沒完,方才不久前才走,不然我們早就打烊了,現在好了,鋪子亂糟糟的,不知要收拾到什麼時候。」


  白玉簫這才明白,又問道:「那白天到現在,你們可看見有馬車經過這條路。」


  那女老闆道:「這條路每天白天晚上都有很多輛馬車經過,卻不知客官要找那輛馬車是什麽樣子?」


  這下子倒把白玉簫問住了,他根本連那輛車的影子都沒看見。


  老闆娘眨眨眼道:「是有輛馬車奔喪似的趕了過去,就好像家裡剛死了人,像急趕回去收屍似的,那趕車的老頭車也不下,吆喝要了些酒菜就走了,一身的煙味,都可以把人熏死過去,但又奇怪得緊,車裡倒是香得很,想必車裡坐著某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白玉簫眼睛一亮道:「對,就是那輛,不知去了多久?」


  老闆娘沉思了一會兒道「那好像是擁兩匹馬拉的黑漆馬車,好像過去有一個多時辰,又好像不止……。」


  她列嘴一笑道:「客官為什麽不先坐下來喝酒,等我再好好的想想。」


  想?那倒不必,只要知道那馬車經過了這條路,白玉簫便已沒有心思坐下來喝酒。


  他留下一枚銅板便一溜煙離去。


  之所以跑得快,是因為白玉簫急著去追那馬車,聽老闆娘說是兩匹馬拉著車,白玉簫便知道落後了不少。當然也還有一點便是白玉簫身上只有一個銅板,再磨蹭下去,實是不好看。


  老闆娘看著桌子上一文錢的銅板,怒罵道:「原來是個吃白食的?」


  夜黑,道路越來越崎蛆,越來越難定,彷彿又進入山區。


  林木茂密,連星光月色都覆蓋住不見。


  白玉簫飛奔了一個多時辰,但一路來,卻連個人的影子都沒有瞧見,更不必說馬車了。


  此時白玉簫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沒有騎馬,就算他輕功再好,內力再深厚,但飛奔了幾個小時,身子已乏,兩腳輕飄飄如踩在雲霧上,實是累的很

  現在就算原路退回去找人家買馬也來不及了,這條路上唯一有東西的地方就是前面遇到的那間小酒鋪子。


  從這裡走回去至少要一個半時辰。


  白玉簫嘆了口氣,眼睛看看四面黑漆漆的樹影,陰

  森森的山石,聽著遠處呼呼作響的風聲,嘩嘩的流水聲……。


  他覺得自己實在倒霉透頂。


  但最倒霉的人當然還不是他,雲彩兒的處境就比他還要艱險得多。


  她本想留下自己身邊,想讓自己保護她,但現在她卻被人從自己身邊擄走,並要被賣到怡紅院去,這對白玉簫來說,是莫大的恥辱。所以他一定要將雲彩兒救回來。


  白玉簫摸了模鼻子,自已苦笑。他忽然發現自已好像長大了,對任何事情都不再想逃避。


  他現在覺得口渴,走到泉水旁飲水。


  月光,小橋,流水,人家。


  這本是幅很美,很有詩意的圖畫。


  只可惜沒有人家,所以白玉簫現在一點詩意都沒有,此時他心裡所想的是,能有一戶人家可以休息一晚,最好能弄匹好馬,養足精神明天趕路。


  他捧著溪水喝了幾口,當他抬起頭看時,忽然看到不遠處山上有間茅屋亮著燈火。


  白玉簫欣喜,急忙往那山上奔去。


  低低的竹田上爬著一架饋藤花,昏黃的窗紗里還有燈光透出來,風中不但有花香,還有似乎煙草的味道。


  白玉簫硬著頭皮上去敲門。


  開門的是個矮胖的老頭子,他先不完全開門,只是躲在門後上上下下打量著白玉簫,那眼色活脫脫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兔子。


  白玉簫陷笑道:「在下錯過宿頭,不知是否能在老丈處借宿一晚,明天早晨上路時,自當重重酬謝。」


  這句話,好像是他小時在一個說書先生嘴裡聽到的,此刻居然說得狠流利,而且看來彷彿還很有效。


  他覺得自己的記億力實在不錯。這句話果然有效,因為門已開了。


  這小老頭其實不老,只有四十多歲。他是個打獵的獵戶,經常將打來的山雞野兔拿到附近鎮上換酒錢。


  今天他剛巧打了幾隻兔子,所以他晚上便弄了個兔子在喝酒,他酒喝得饅,菜吃得多,所以又叫他女人炒蛋加菜。


  他笑著道:「也許就因為喝下酒,所以才有膽子去開門,否則三更半夜曲,我怎麽肯隨便就把陌生人放進來。」


  白玉簫只有聽著,只有點頭。


  獵戶又笑道:「我這裡雖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伯被人搶,卻有個漂亮女兒。」


  漂亮的女兒?白玉簫來中原見過的美女可不少,蘇家四姐妹,雲羅,雲彩兒,藍玉兒,霍青青,當然還有馬蘭花,這些女的在他眼裡看來,都是絕世大美女,卻不知這小老頭的女兒卻是怎麼個漂亮?

  酒一喝多,豪氣就來了。


  獵戶臉已發白,大聲道:巧兒,快去把那半隻兔子也拿來下酒。」


  裡面的屋子裡就傳來帶著三分埋怨,七分抗議的聲音道:「那半隻兔子你老人家不是


  要等到明天晚飯才吃的么?」


  獵戶笑罵道:「小氣鬼,不怕客人聽了笑話,快拿出來,也不必切了,我們就撕著吃。」


  他又搖頭笑道:「我這女兒叫巧兒,什麽都好,就是沒見過世面,我真擔心她將來嫁不出去。」


  白玉簫聽著,也不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個布衣粗裙,不著脂粉的少女端上了個萊碗走出來,低著頭。


  吸著嘴,重重的把碗往桌上一擱,扭頭就走。


  白玉簫雖然不敢多看,還是忍不住瞄了一眼。


  這獵戶並沒有吹牛,他的女兒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只不過臉色好像特別蒼白。


  害羞的女孩子大多是這樣子的。


  她既不敢見人,當然也就見不到陽光。


  白玉簫轉過頭,才發現那獵戶正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眼睛里彷彿帶著種不懷好意的微笑,笑問道:「你看我這女兒怎麼樣?」


  人家既已問了出來。你想不回答也不行。


  白玉簫笑道:「老丈只管放心,令媛一定能嫁得出去。」


  獵戶道:」若嫁不出去

  呢?你娶她?」


  白玉簫不敢答腔了,只恨自己為什麼要多話。


  獵戶大笑道:「看來你倒是個老實人,不像別的小夥子那麼油嘴滑舌,來,我敬你一

  杯,這年頭像你這麼老實的小夥子已不多了。」


  獵戶最後還是醉了,但白玉簫沒醉,因為白玉簫並沒有喝太多酒,現在自己雖身處在一個普通獵戶家,但江湖中危險無處不在,但自己還是小心些好,保持住頭腦清醒,比什麼都重要。


  這不過是間荒野搭建的茅舍,所以並沒有太多空餘的屋子。


  白玉簫被安排睡在材房裡,雖然沒有軟枕被,但勝過露宿在樹上山洞裡好。


  「看來你倒是個老實人,這年頭像你這麼老實的小夥子已不多了。」


  白玉簫想起這句話幾乎忍不佳要笑了出來。


  他幾個時辰前方還白吃了路邊酒鋪的一頓酒菜,他若還是老實人,只怕一摸光都覺得冤得很。


  但老實人畢竟還不算是壞人,這獵戶也算是在誇他吧,白玉簫自然亦很是享受。


  白玉簫微笑著躺了下去,材房裡有厚厚的一堆稻草。


  這種人家當然不會有客房,所以他也只好在堆柴的邊方將就一夜。無論如何,這地方總有個屋頂,總比在露天睡著的好。


  深山裡那種總帶著幾分凄涼的靜寂,絕不是紅塵中人能想得到的。


  雖然有風在吹得樹枝沙沙響,但也只不過使得這寂靜更平添幾分蕭索之意。


  白天經過了那麽多事,在這麽一個又凄涼,又蕭索的晚上,躺在一家陌生人柴房裡的草堆上面,你叫白玉簫怎麽睡得著。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聽那說書先生說起的故事:「一個年輕的舉人上京趕考,路上錯過宿頭,投宿深山裡的一處人家,年邁的主人慈樣面好客,還有個美麗的女兒哩。主人看這少年,儀錶堂堂,年輕有為,就要將女兒嫁給他。他也半推半就,所以當夜就成了親。第二天早上他才發觀自己睡在一個墳堆里,身旁的新娘子已變成一堆白骨,卻仍將他送的聘禮玉手鐲戴在腕上。」


  白玉簫一直覺得這故事很有趣,現在忽然覺得不太有趣了。屋外風還在吹,樹葉還在沙沙的響。


  如此深山,怎麼會有這麼樣一戶人家?

  「明天早上,我醒來時,會不會也是躺在一片亂墳崗里?」


  當然不會,那隻不過是個荒誕的故事罷了。


  白玉簫又笑了,但也不知為了什麼,背脊上還是覺得有點涼嗖嗖的。


  幸好獵戶沒有勉強要將女兒嫁給他,否則此刻只怕已要落荒而逃了。


  風更大,吹得門口吱呀發響。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蒼白得就像是那位巧兒始娘的臉。


  白玉簫只覺得睡在屋裡又不踏實起來,便想去屋頂上去睡更爽快。


  白玉簫悄悄站起來,悄悄推開門,又悄悄把門合上。


  他走到院子里,此時裡屋獵戶的家人似乎都已睡著,沒了燈光。


  白玉簫喜歡上屋頂躺著,他躍上屋頂,看著天上的星星,還是老辦法,數星星也許可以讓白玉簫更快些入睡。


  也不知數了多少顆,白玉簫數星星的法子便開始有了些效果,他眼皮變得沉重。


  但他又警覺起來,因為他鼻子靈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股濃郁嗆鼻辣眼的煙草味,他打死也不會忘記這味道,這煙味正是他從煙王趙奇身上所聞到。


  他確定煙味正是從屋子裡散發出來的。


  此時細心聽,他可以聽到屋子裡似乎有動靜。


  只見一個矮小的男子從屋裡走出來,白玉簫知道那是獵戶。


  「他不是喝醉了嘛?」白玉簫暗奇,他想看下去,看那獵戶會幹什麼。


  只見那獵戶閃電般掠到材房門前,也不做聲,站了一會兒便又閃電般掠回屋子裡。


  身法矯捷,竟是學過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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