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糞有稅屁無捐
那老漢背影蕭索,步履蹣跚的消失在破舊門洞中,這一幕讓姜琅心中倍感無奈。四文錢對劉公子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但對那老漢來說無疑讓他貧寒的生活雪上加霜。
但這帶著體溫的四文錢,現在從老漢貼身的口袋裡拿了出來,放在了劉俊楚面前冰冷的桌案上,被他滿臉嫌棄的掃在了地上,發出了幾聲清脆的嘀嗒聲,便消失在塵土中再也尋不見.……
這幾文錢就是封建階級的縮影,當我們的老祖宗拿起木頭棒子,學會使用工具,出現了剩餘產物的時候,階級特權就應運而生。
也許是一個原始人,今日生病了,他沒能打到獵物,饑寒交迫之下身子垮了。而另一個身體強壯,不僅能填飽肚子,還把食物分給了周圍的人,備受大家的擁戴。蝴蝶效應之下,這兩種人的後人就是兩個階級,一種是低聲下氣的窮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富人,兩極分化之下,這兩個階級在封建社會下,最終成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唉!」
姜琅暗嘆一聲,轉身搖頭就要離去,他雖是有心但是無力。想要改變這個階級,無疑是痴人說夢。活在這個時代,誰人又能和階級抗衡?就是皇帝老兒也不能隨心所欲,更何況他一個小老百姓。而這些芸芸眾生生活在體制下,唯一能祈求的就是上位者吃飽喝足之後能有口湯喝,聊以生計而已。但這劉都頭李主簿都是吃肉喝湯還舔盤子的主兒……
「哎呀!這不是姜公子嗎?」
剛一轉身,只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首一看,正是李主簿捻著小鬍子,眯著一對鼠目,似笑而非看著他。
劉公子在旁一看有搞頭,也搖著紙扇,趾高氣揚的走了過來。
「呵呵,原來是劉公子和李主簿,幸會幸會!」姜琅連忙打個哈哈說道。
「哼!你小子別得意!雖然我爹不讓我找沈家麻煩,但你冒犯小爺這事兒,我可是記得呢,早晚要你好看!」看姜琅今兒就一個人,劉俊楚心中稍安,居高臨下一般睥睨著他,厲聲厲色的撂下狠話。
衝動、幼稚、毫無城府難成大器!這就是姜琅對劉公子的評價,最讓他生厭的是,這小子總喜歡把他爹掛嘴邊上,他不知道江寧的百姓喜歡把他八輩祖宗掛嘴邊上嗎?.……
「哎,當日實在是太衝動,都是姜某年少無知鑄成大錯!」姜琅一邊心裡偷樂,一邊擺出一副悔恨懊惱的表情,搖頭嘆息道。
看這小子服軟低頭了,劉公子心中略感好受,被打的事兒雖然還是耿耿於懷,但至少現在面兒上過得去了。
李主簿就不一樣了,他可是久經人事的老油條,絕不是三言兩語就糊弄了。冷哼一聲,笑道:「姜公子這是打算幹嘛去?剛看你一直在城門口徘徊,是想要出城去嗎?」
一聽這話,劉公子立刻的心領神會,接茬道:「姜公子要出城去,費用肯定是和別人不一樣,就以你我二人的交情,算你十吊錢好了!」
劉俊楚一臉的戲謔,不能給你放血,也得讓你破財。不能去你茶食鋪收市稅,但到了這城門口,小爺的地盤你安敢放肆?
十吊錢???
這尼瑪是明搶吧?
「不不不,不出城……」姜琅連忙擺手道。
一看十貫就把姜琅嚇傻了,吞吞吐吐連話都說不清,劉李二人相視撇嘴一陣的篾笑。
「那姜公子這是幹嘛去?」李主簿打破砂鍋問到底道。
「啊……我.……我這是尋找創作靈感,無意看到李主簿和劉公子二人,一左一右端坐城門兩旁,猶如秦叔寶和尉遲恭在世,好似兩位門神一樣,威風凜凜讓人不敢直視,不覺間竟然愣住了.……」
這一席連哄帶捧的話,誇得二人云里霧裡,滿面花開。
就連李主簿也暫時拋開了芥蒂,老臉笑的像個菊花,說道:「姜公子不愧是讀書人,說話就是中聽。不知剛才的『創作靈感』是什麼?」
「哦哦,意思就是觸景生情,創作佳句!」這是後世的新詞,無怪乎老李不懂呢,姜琅連忙解釋道。
「那不知道姜公子現在有靈感了嗎?」
劉俊楚聽姜琅把他比作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列,心中是萬分欣喜,對他說話也客氣了很多。
「嗯……本來是沒有的,但看了您二位之後,偶得了一副佳聯!」姜琅看著二人若有所思說道。
李主簿聽了這話老臉都是激動之色,他雖是心中看不起姜琅這小子,但自從香滿樓賽詩會之後,對這小子的滿腹才華也不得不服。若是得了這佳聯,傳揚出去,雖說不能像凌煙閣功臣一樣名垂千古,但是我李老夫子也能青史留名了!
「姜少爺不虧在江寧文壇久負盛名!果然是才思敏捷之人,不知這佳聯可否吟出,大家同樂一番?」
關係到自己身後的千古名聲,李主簿臉色肅穆至極,不苟言笑不捻鬍子了,一臉虔誠的看著姜琅,又是作揖施禮,又是拍馬屁,恭敬的就像是一個晚生後輩。
「小弟第一見到姜兄,就知道姜兄你不一般,沒想到果然成了江寧文壇,冉冉升起的新星,讓我等才疏學淺之人黯然失色!姜兄你大人大量,一定要忘了以前小弟的不是,得了佳聯當是你們讀書人一同賞析,豈可藏私?」
劉俊楚收了摺扇,面不紅耳不赤,腆著臉贊道。
看著二人已經開始跪舔了,姜琅心中一陣的嘖嘖咂舌,這讀書人果然是沽名釣譽呀,為了博個好名聲,當真是無節操無下限……
「小弟我怎會藏私,正想和您二位一同分享呢!」姜琅滿臉激動之色說道。
一看這小子被三言兩語忽悠住了,李主簿心中樂開花了,忙道:「姜少爺請說,我等洗耳恭聽!」
劉公子也連忙安撫周圍的眾人,努力給姜琅營造一個幽靜的創作空間。
「呃……」
二人摒住呼吸憋了半天,只見姜琅一邊撇嘴一邊搖頭,就是不吟誦佳聯不知他在等什麼,心怕他靈感沒了。於是小心翼翼的問道:「姜少爺這是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妥?」
「相比吟誦,小弟我更喜歡書寫佳聯。佳聯只有寫出來,才會有那種力透紙背,入木三分的酣暢淋漓!」姜琅意味深長的說道。
「對對對!姜兄不虧是學富五車的人,果然是見解獨到,小弟我十分佩服呀!」
有才華的人思想境界不一樣,就像禰衡、楊修,總會做出一些異於常人的舉動,這很能理解。此時此刻,姜琅任何的要求都是合乎情理的,不過是想寫出來,這個再簡單不過了。
聽完這話,李主簿一把奪過城門口小押司毛筆,將那小押司轟到一邊。親自鋪上紙箋,壓好鎮尺,揮袖子掃了兩下椅子,笑容可掬的對姜琅說道:「姜少爺,筆墨紙硯已經備好,請這邊坐。」
姜琅也不客氣,大咧咧的往那一坐,提筆就要書寫,毛筆剛碰紙又頓住了。拿著筆桿撓著頭髮,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圍在桌案邊的劉李二人都憋出內傷了,這尼瑪還寫不寫了,是不是逗我倆玩呢?
劉公子年輕人性子急,問道:「姜兄為何還不寫呢?還有什麼不妥嗎?」
「小弟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二位可否站到城門兩旁。看著兩位英姿威武的身姿,小弟寫對聯才更加的得心應手,雄渾有力!」
「這完全不是事兒呀,姜少爺寫好之後,老夫定然讓裝裱匠人做成楹聯,掛在城門兩側。」李主簿打著包票說道,然後拉著劉俊楚向城門口走去。剛走兩步回頭問道:「姜少爺,沒有其他要求了吧,若是有一氣說完即可。」
「沒了,沒了。」姜琅連忙的擺手道。
李主簿這才點了點頭,拉著劉俊楚一左一右的站在城門兩旁,猶如門神一樣。
遠遠只見姜琅運動手腕,行雲流水一般的在紙箋上寫好兩行字,然後拋下毛筆,撒腿就跑.……
這.……跑了……
還在當門神的兩人,看姜琅跑路了,都一臉的懵圈狀,疑惑走到桌案旁,拿起紙箋來,只見上面果然寫著一副「佳聯」。
「自古未聞糞有稅,而今只剩屁無捐。」
這是佳聯?這不是拿小爺開涮嗎?劉公子臉色紅的像豬肝,想要尋姜琅的時候,這小子早跑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