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明星方佳伶的死訊過於震撼,消息壓不住,傳得飛快。芶州的報刊記者率先出爐了報道,在方佳伶的死因上進行了一番猜測和探討。一些沒底線的記者竟尾隨靈柩,想要看下方佳伶的死狀。當然,結局都無功而返。
一時間,寧婧所處的這座山莊處在了風口浪尖上,外麵擠滿了記者,水泄不通。曾禮藩派了警衛隊清場,傭人們才能正常出入。
案件未破,寧婧多番打聽,得知方佳伶的靈柩現在被保存在了芶州一所私立醫院的太平間。
曾禮藩身有公務,不能一直呆在芶州,隻是,若他不在,芶州隻剩下剛生了孩子的林娥,和體質特殊的寧婧,均不方便主持大局。他就安排了一個得力下屬留下,協助警察處理案件。
方老太得知曾孫女橫死的消息後,深受打擊,多天沒有露麵。寧婧估計,方老太在事發前晚就說自己身體不適了,第二天又受到這等慘絕人寰的刺激,搞不好會心血不足兩腳一伸,就這樣進棺材了。
可方老太再露麵時,模樣卻讓寧婧吃了一驚。
寧婧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案件調查,但為了這件事,這幾天睡得也不太好,精神略顯萎靡。反觀方老太,雖說臉上表情悲戚,但掩不住她極好的氣色,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不知道的人,估計會以為她吃了什麽靈丹妙藥,而並非剛經曆了喪親之痛。
“佳伶命薄,大抵是天命如此。”方老太蒼涼道:“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如今唯一的願望,便是待真相水落石出,還我曾孫女一個公道。”
林娥道:“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已經加強了安保,方老太,您請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放心住下來。我們一定會陪著你,協助警局早日把凶徒找到。”
寧婧不便插話,捧著茶盞,坐在方老太的右手邊。林娥則在左手邊,恰好把她夾在中間。燕無淮是下人,不在這個廳子裏。
此時,林娥身邊的嬰兒床裏,還在繈褓中的嬰兒忽然大聲啼哭起來。
林娥連忙伸手抱起,在懷裏柔聲拍哄。方老太收斂起垂淚的表情,凝視了嬰孩一會兒,微微一笑,道:“這孩子怕是鬧著要和母親親近了。哭聲這麽響亮,將來的體魄一定很好。”
“托您的福。當日若非您為我誦經,我也不會那麽順利地產下麟兒。”說起孩子,林娥的語調都輕快了起來,欣悅道:“說也奇怪,這孩子會挑日子出生,恰好選了個陽月陽日降世。”
“哦?讓我瞧瞧看。”方老太被激起了興趣,朝林娥伸手。林娥不可能不給,便小心地把孩子朝方老太遞了過去。方老太雙手顫巍巍的,好在,抱得很穩。那孩子一到她手上,哭聲暫歇,忽然又爆發出一陣更大的哭聲,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敲鑼打鼓,拆天似的,還伸手去抓方老太的衣服和發髻。
“哎喲……”方老太被嚇了一跳,發現哄不了後,就把孩子遞給了離她更近的寧婧。
寧婧冷不丁被塞了個軟乎乎的孩子進懷裏,嘴角抽搐。奇怪的是,這粉團到她懷裏後,很快就不哭了,睜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仁盯著寧婧看。
方老太笑了起來,綰起的發髻有部分鬆脫。寧婧隨意一瞥,忽然發現,她那銀亮的發根部,倒長出了一截不太顯眼的黑色發絲,長度僅為兩毫米左右,若不是發髻鬆脫,距離又近,根本不會發現。
林娥神情大變,大步跨過去,一把地將孩子奪回自己懷裏:“我來吧。”
寧婧一哂,恰好這時廳門被敲響了兩下,隨後,燕無淮推門進來,先是不卑不亢地對三人打了個招呼,隨後看向了寧婧:“小姐,您先前訂的耳飾送到了。”
寧婧正愁手腳沒處放,順勢起身告退。出門後,寧婧揶揄道:“到底怎麽了,我什麽時候訂了耳飾了?”
“耳飾老板在來的途中迷路了。”燕無淮從衣襟中取出一個雪白的信封,彎唇道:“回信倒有一封。”
寧婧精神一振,立刻奪了過來:“給我看看。”
信封上的字跡剛正有力,正是張僑的。寧婧這才記起,在一個月前,她懷疑方佳伶有問題,確實送了封信給張僑,想摸清方家的事兒。
隻是,曾一度被她懷疑的方佳伶都掛了,證明她最先就押錯了對象。不過,信都來了,看看也無妨。說不定也能察覺一些端倪。
回房間後,寧婧在梳妝台前描唇,道:“無淮,你把信裏跟方家有關的內容念給我聽,別的問候語就不用念了。”
燕無淮修長的指節輕輕撕開封口,瀏覽一遍後,簡潔地梗概了一遍。
這信裏回答了寧婧假意提出的一些與電影有關的問題。因為寧婧是因為看了方佳伶最新的那套電影才寄的信,張僑難免多說了幾句,在不經意間透露了一個消息——原來,方佳伶有個弟弟,名叫方若山,一直在外留洋念書。聽聞方老太快不行了,立刻休學回國,想要在床前盡孝。
寧婧最近看的那套電影,有部分動作鏡頭,正是方若山去片場找姐姐時,代替與自己體型相似,但身體不適的姐姐拍攝的。
隻可惜,方老太好起來後,這位年輕公子卻突然因暴病去世了。
方佳伶私生活一貫低調,這個消息被她壓得很緊,至今無人知曉。
寧婧放下了信,心髒怦咚怦咚直跳。
在影院裏看到的那個和方佳伶很像的東西難不成就是方若山?
他曾經參與過那部電影的拍攝。若是寄宿在影像裏,會出現在影廳也不奇怪。隻是,根據他的死狀看,絕對不是暴病死的。
很多線索,但都未明朗。寧婧開始漫無目的地瞎猜——係統說過,這次的妖邪會一直不停地害人,她要在它害死第三個人前‘解決’它……從方佳伶姐弟如出一轍的死法來看,搞不好,他們就是那東西的前兩個手筆。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65%。”
寧婧:“???”
瞎猜也能一口蒙中,寧婧難以置信過後,頓時如同打了針雞血,再接再厲了。
妖邪害人,大多會先從身邊的人下手。方若山又是在回國期間遇害的。在那段時間,和方家姐弟同時有交集的人並不多。這座宅子裏……就有一個。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70%。”
寧婧大喜過望,美滋滋道:“我懂了,統統,你真是個麵惡心善的寶貝兒。”
係統:“……”
雖然係統不直接開金手指,但一旦蒙中了可以推動劇情的線索,係統都會給予肯定——這已經算是一種巨大的提示了吧。
心裏有了大致的猜測人選,可寧婧押寶從來沒中過,不敢擅自斷定。有幾個問題得搞清楚——那東西害人的目的是什麽,動手前有什麽征兆?
為何要對方家的姐弟下毒手?這兩人除了都姓方、都同一對爹媽生的,還有什麽共同點?總不會是專挑姓方的下手吧,據寧婧所知,方佳伶死後,方家就隻剩方老太一個人了。
這些疑問至多在心裏想想,絕不能問出口,否則就打草驚蛇了。可一直關在這座宅子裏,肯定找不到門路,還可能貽誤戰機。
係統:“宿主,可以告訴你的是,這次並非簡單的妖物附身,其根源是人心邪惡,依托術法,容許妖物上身,為自己達成內心的欲念。”
頓了頓,係統補充道:“你可以前往壽江,找到更多提示。”
寧婧把張僑的信疊好,謹慎地收入了梳妝桌的抽屜裏,轉過身去,攏了攏頭發,手腕的玉珠晃動,發出了圓潤的撞擊聲。
寧婧伸手摘了它下來,擱在盒子裏,下決定道:“無淮,我要不驚動任何人地去一趟壽江,你跟我一起去……今晚就出發吧,就我們兩人。”
好似一直在等她說出這句話,燕無淮沒有絲毫驚疑,攏著袖子,從善如流地笑道:“好,我陪小姐。”
當天夜裏。
寧婧把她離開一段時間的事兒告訴了素良和恒秋,囑咐兩人就用她病了需要靜養為借口,擋一兩天。走正門離開會被警衛發現,寧婧已經做好了爬牆的準備了,誰知道,燕無淮對如何溜出這座山莊很有想法。
“吱呀——”一聲,燕無淮推開了酒窖的門,指著裏麵道:“酒窖角落有一條地道,穿過去後,有一扇側門可以通到外麵。是以前運輸貨物開鑿的門,一般都關著。”
寧婧探頭進去,黑漆漆的:“你怎麽知道的?”
“這裏關上門後很安靜,我昨天在這裏午睡過。”燕無淮踩落一腳,樓梯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寧婧睜眼一抹黑,像瞎子一樣抓著燕無淮的胳膊走路。
二十分鍾後,兩人站在了山莊外麵,順利得讓寧婧瞠目結舌。
往下山的方向走了不到二十分鍾就找到了雇車的地方。壽江距離芶州不過十多裏路,現在出發,第二天白天,兩人就到了目的地,故事完成度顫巍巍地提高到了75%。
方家在本地很有名,循著指示,兩人找到了方家的宅子。這是一座純華國風格的古典建築,占地不廣,也有些破舊,但很有古韻。光天化日的,裏麵有傭人在,不好擅闖民宅。
寧婧:“……”
係統說提示都在壽江,它的意思不會是讓她夜闖民宅吧?
在門口蹲守了片刻,寧婧覺得在這幹等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她又不能在這兒耽擱太久,便拍拍膝蓋起來。
在壽江的風俗裏,英年早逝的人,尤其是橫死的人,均不會葬入陵園,而會把骨灰放入佛堂超度。既然來都來了,不妨走走看看。
壽江是小地方,出名的佛堂也就一處。令寧婧意外的是,燕無淮看起來並不害怕神像。
十多個廳堂,放的骨灰盅不計其數,一個個找去不現實。
寧婧塞了點錢給負責鎖門的工人,詢問上個月安葬進來的骨灰盅的具體位置,找過去後,果然在滿牆的格子小櫃裏找到了一個漆黑色的木盒,上麵刻著方若山三個鎏金大字,以及生卒年分。
係統提示過,這次作惡的東西,是因為人心邪惡,借用術法容許妖物上身,滿足自己的欲念。
若行凶者當真是方老太,她會有什麽欲念?
細想一下,在方若山遇害前,方老太便在病危邊緣。方若山橫死後,她卻稱自己夢見駢山寺經閣,從垂危邊緣活了過來。
方佳伶遇害前,方老太再次證見不適,可隔天便容光煥發,黑發倒生。
若她沒有猜錯,素有長壽美名的方老太……一直在用旁人的陽壽為自己續命。
寧婧安靜地望著那盒子在思索,忽然怔了怔。
本來來壽江是聽了係統提示,想闖一下方家的宅邸。順便入夜前來佛堂轉轉,想想看方佳伶和方若山有啥共同點罷了。沒想到真讓她發現了一處驚訝的地方。
方若山和方佳伶——竟然是同齡的姐弟。
張僑的信裏沒有細說,寧婧一直以為兩人差了好幾歲。
同父同母又同齡的姐弟,生日應該是同月同日的。
燕無淮垂眸,在寧婧背後徐徐道:“方公子是陽年陽月陽日生的,很罕見呢。”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80%。”
寧婧一怔,脊背爬上了一股戰栗的寒意。
係統讓她來壽江,不是讓她闖民宅,而是為了讓她發現受害者的共同特征。如果那老太婆要繼續害人,她下一個下手的,必然也是陽年陽月陽日生的人。
“無淮,快回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