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馬賽克還未覆蓋的短短一秒內，寧婧清晰看到了那隻鷹爪通體暗金，紋路細密，烏黑的指甲狹長銳利，向內彎曲，抓握著一顆離開了胸腔後、依然在撲通撲通地跳動的心髒。
這麽危機的關頭，又沒有瞄準的時間，能穿透厚厚的肌層一擊即中，或許也是一種狩獵的本能。
血沫飛濺，轉瞬，馬賽克及時糊上，連血花都鬼畜地被打上了粉色的心，一時間漫天心心飛舞，眼前畫麵恢複了和諧。
寧婧：“……”
索亞人瞠目結舌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手裏的箭矢落了地。鷹爪褪出了他胸口的大血洞，卻沒有放開那顆心，而是冷酷地把它扯離了身體，掐個粉碎。
寧婧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找回了機靈，朝側麵滾去，索亞人這才朝原本她躺著的方向轟然倒下，沒了氣息。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增加了，實時總值：45%。”
根據係統的尿性，進度條變化的那一刻，就宣告著事件的結束。看來，現在算是安全地度過了這個漏洞劇情了。而且，一結束就飆升了15%，也能從側麵說明這個事件很重要了吧。
蒼翎的鷹爪滴著血，他在半空中保持了片刻平衡，終於脫力地落了下來，歪歪扭扭地趴著，昏死過去。
寧婧大驚失色，立刻撲到他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略微急促的喘息噴在指腹，寧婧鬆了口氣，忽然注意到了蒼翎怪異的模樣。
明明這段時間一直都保持著幼態化的模樣，可現在，他的其中一條鳥腿卻憑空伸長了幾寸，稚嫩的鷹爪破骨生長，儼然是成年體的規格和銳利度，和另一邊沒有變化的短胖鳥腿相比，顯得十分怪異詭譎，猶如兩種不同的力量拉扯後，勉強達成的平衡。
同時，為了追上她奔跑的速度，他連翼展長度也硬是增長了幾厘米，有點兒類似傳說中的縮骨功。
寧婧擔心道：“這是怎麽回事？這小屁孩未成年也能變身？”
係統：“未成年的成獸人應激狀態下，可能會激發部分成體化的能力。隻不過，既然是在未臻成熟的未成年時期強行變身，就隻能是這種四不像的狀態了。”
寧婧：“他能變回來嗎？”
係統：“可以。但需要會付出點代價，暫時不知道是什麽。有可能是幼態化時間延長。”
寧婧點了點頭。好吧，比起被殺死，這種“代價”根本不算什麽。
事實證明，劇情的漏洞填補果然已經結束了。順著係統提示的方向，寧婧抱著昏迷的蒼翎往褐土的方向走，一路上再也沒有遇到NPC跳出來攔路。依靠野果充饑，晚上就在樹上休息。三天後的晚上，抱著一整個小秤砣的寧婧，總算哭唧唧地回到了褐土部落。
掰掰手指頭，距離墜落事故的發生，已有半個月的時間了。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地有傷痕累累的戰士自己摸回來了。得知噩耗後的褐土，立刻派了人去尋找生還者的下落。
雖然救回來了部分，可到頭來，這次損耗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隊員，這對於剛重建的褐土來說，無疑是一種重創——同時，也重重地打擊了原有的三個巫師的威信，已有人表示應當取締三個巫師的職位。
這些事寧婧並不知情，事實上，回到部落後，她就自覺地擔負起了照顧蒼翎的任務。
蒼翎被強行拉長的翅膀和爪子，均在跋涉途中恢複了短胖短胖的原樣。回來幾天，他還沒從烏雞變回人形。不過，這應該是強行變身的副作用之一，寧婧早有預料了，每天照樣笑眯眯地給他擦身梳毛，幹得不亦樂乎。
真正讓她驚訝的，是蒼翎在兩天後開始脫毛。
不是那種健康的、一根根脫落的換毛，而是像癌症病人掉頭發一樣，都不需要捊，隻要用手輕輕碰一下，那蓬鬆的羽毛就大把大把地脫落，圓潤的毛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來。不到幾天，蒼翎的身上就禿成了地圖，露出的肉是嬌嫩的粉紅色，和他深青近黑的鴉羽形成了鮮明對比。
好在，蒼翎僅僅是脫毛，沒有伴隨不適症狀，看來這也是強行變身的後遺症之一。
雖然知道很不應該，但寧婧還是沒忍住，十分缺德地捶床狂笑：“天哪，哈哈哈哈他的皮膚居然是粉紅色的！”
係統：“……”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從變醜後，蒼翎整隻鳥都鬱卒了，天天宅在洞穴裏，用屁股對著門口，一聲不吭地養傷，半點也不見剛開始時，趾高氣揚地使喚寧婧幹這幹那的模樣。
寧婧又好笑又有點兒心疼，等笑完後，她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良心，好心地提議蒼翎幹脆把毛剃光。
當然，這個提議當場遭到了蒼翎的強烈拒絕。
寧婧隻要決定了做什麽，就很少有人能讓她改變主意。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蒼翎曾留在她腦海裏的凶殘冷酷的印象，都被他現在這幅又胖又蔫的烏雞模樣擠占掉了。寧婧的膽兒逐漸肥了起來。
這天晚上，給蒼翎擦身後，寧婧翻到了一把幹淨輕薄的短刀，把蒼翎堵在了牆角，試圖和他講道理：“每天都扯掉一把毛，總在拉扯毛根，你就不覺得痛麽？全剃掉吧，又方便，又涼爽，以後也會長得比較快。”
蒼翎憤怒地鳴叫著，綠豆小眼好像要噴火，僅剩的毛發全豎了起來，拚命抵抗。可挨不住寧婧的強迫，愣是被剃光了毛，全身僅剩下一層乳白色的絨毛，手感很好，寧婧笑眯眯地摸了幾把。
蒼翎：“……”
係統：“叮！人品值減少了，實時總值：10點。”
寧婧：“啊哈，隻扣了30點，比我想象的好一點。”
係統：“……”
蒼翎這段時間都是在涼快的石麵睡覺的，現在沒了毛，寧婧就把他放到了獸皮上。但還沒到需要蓋被子的地步，寧婧就任他這樣睡覺了。誰知道第二天醒來，她看到蒼翎粉紅色的肉上出現了幾個蚊子包。
寧婧：“……”
結合過去的種種疑惑，寧婧瞬間醍醐灌頂——蒼翎不是不怕蚊子，體味也不能驅蚊。之前，之所以沒有蚊子叮他，十有八九是因為他在睡覺時，狡猾地變出了一層羽毛隔開皮膚和空氣。
寧婧：“……”
霧草，這個小野人，明明不會被蚊子叮，卻不讓她睡覺，偏讓她守著自己搖扇子，這是什麽欺負人的惡趣味啊！
雖然很生氣，但寧婧倒沒那麽小心眼，要去報複一隻烏雞。知道蒼翎其實也怕蚊子後，晚上睡覺時，她就把蒼翎抱在了臂彎裏，小心翼翼地蓋上了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奈菲身上穿著的薄薄的連衣裙。
——若隻看原故事線，海對岸的坤國和這片蠻荒大陸，應該是互不知情的，直到亞力被丟去喂魚時，遇到那個坤國的貴族，兩地才第一次有了交集。可是，現在，根據奈菲的衣著，寧婧猜測，那個發達的坤國裏，應該早已有人知道這片蠻荒大陸的存在。
奈菲既然看過這片原始大陸的地圖，就代表著，她也是知情者之一。
沒錯，她是因為船難來到這裏的。但是，奈菲在廣闊的海麵漂浮數日後，竟能突破萬分之一的概率，摸到了陌生大陸海岸。除卻運氣好的解釋外，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奈菲乘搭的那艘船，在一開始，就有目的地朝這片大陸靠近？
就像探險者哥倫布之於美洲大陸。
隻可惜，奈菲的記憶隻為寧婧提供了“醫生之女、船難而來”的信息，估計是在落海時喪失了部分記憶。
兩片大陸終有一日會產生交集。既然奈菲的身份有那麽多值得深挖的地方，寧婧覺得，把她身上來自於文明世界的衣服、首飾都妥善地收好，成為一種證明，未來，說不定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蒼翎被剃光羽毛的一個月後，寧婧無人欺壓的好日子終於到頭了。
早晨。
昨晚下了雨，寧婧睡得很熟。日光都曬到眼皮上了，她還不肯睜眼，迷迷瞪瞪地翻了個身，條件反射地，就伸手去揉懷裏的毛團的屁股。
誰知道這一伸手，摸到的卻是微熱的有彈性的……人的肌理。
寧婧瞬間清醒了，睜開了眼睛，身旁躺著的早已不是那隻胖乎乎的烏雞了。蒼翎側躺在她身邊，一手撐著頭，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冷笑道：“你終於醒了。”
寧婧對係統說：“啊哈，原來剃光了毛也不會變禿子啊。”
係統：“這是重點嗎？”
寧婧：“……”她終於放棄了催眠自己。
係統：“祝你平安。”
手腕瞬間被摁住了，寧婧痛叫了一聲——這家夥變回人身後，力氣也太可怕了，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搓揉捏扁的毛團了。他才九歲啊，這蠻力真的科學嗎？
“這段時間玩我玩得很開心吧。”蒼翎俯下身，其中一隻手的指甲倏地變長，狹長又鋒利，頗具威脅意味地在寧婧臉上劃過，陰測測道：“要不然，就在你臉上劃點東西，讓你記住什麽不該做好了。”
寧婧原先還是哭喪著臉的，可他這一湊近，她卻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是錯覺嗎？蒼翎變回人身後，好像……長高了、麵容也有了變化，連手也變大了！
她顧不得掙紮，脫口而出：“蒼翎，你是不是長高了？”
蒼翎愣了愣，鬆開了手，寧婧連滾帶爬地鑽了出去，甩了甩發紅的手腕，忙不迭道：“我去領早飯！”
受傷的戰士在痊愈前，部落都會為他們提供食物。這也是組成部落的意義之一。
寧婧離開後，蒼翎支起一條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臂。鎏金色的瞳孔輕微收縮，修長均勻的小臂，慢慢地長出了羽翼。用人身冒出羽毛，而不全體變化時，其實畫麵是很詭異的，但這不是蒼翎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明晰的日光下，蒼翎仔細一瞧，忽然怔住了。
眾所周知，鳥類的羽毛都有一根中心線，如今，它比起柳絮，更像一根粗硬的管子，分散出的羽絲漆黑細密、油光水滑，不再是剃毛前的那種輕軟的、易於撥開的狀態。
他開始換毛了。
換毛，是正式向成年期蛻變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