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色昏暗,在沒有火把照明的野外,落在寧婧視網膜裏的就隻剩下一個輪廓模糊的黑影,說不清到底是人還是動物。但寧婧就是知道那東西在盯著她。
太陽穴一下下脹痛地鼓動著,忽然,那東西倏地踏過了荒草,往這邊而來。一陣風呼嘯而來,寧婧雖然迷迷糊糊,但還是感覺到了危險,憑借本能閃躲開了。那根粗硬的石質棒子從她的脖子後方擦過,寧婧眼前一黑,頓時就失去了意識。若剛才沒躲閃,就不止昏迷那麽簡單了,後腦勺肯定已經像豆腐一樣碎成幾瓣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寧婧心口被壓得很不舒服,冒了一身冷汗,倏地睜開眼睛,對上了一個簡陋的籠頂。
胸口伏著一隻胖乎乎的鳥崽,羽毛深青近黑,正是剛才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的罪魁禍首。
寧婧嘴角抽了抽,把它抱下來放在一旁,側身坐了起來。昨晚被打偏了的後頸還在隱隱作痛。她身處一個類似於鳥籠的地方。之所以這麽形容,是因為這個用竹藤木條編織的大籠子,僅僅用了一根人腿粗細的繩索懸掛在在粗碩的樹枝上。
烈日透過縫隙照在了她臉上,山穀的大風吹來時,籠子會在原地回旋晃蕩。
寧婧眯了眯眼,往籠子的邊緣爬去。
雖然透過縫隙能看到外麵的景色,但憑人力卻掰不開枝條。不遠處的樹梢上,還掛著十幾個這樣的籠子。但每個籠子卻擠了至少十個人。
看遍了,似乎真的隻有她一個人在尊享獨籠VIP服務。
寧婧心情複雜地望天:“……”
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係統:“宿主,這裏就是索亞部落,雖然坐擁一片恩澤豐厚的土地,可他們並未改變以食人為主的傳統食譜,這些籠子裝的都是從各處撈回來的獵物。”
寧婧:“……”
係統:“從第一個籠子開始宰,輪到你這邊來的話,大概需要一周時間吧。”
寧婧:“……”
霧草,玩脫了,還真的要把她燉成人羹啊。
這時,被她放在了一旁的胖團子動了動,發出了一聲嬌弱的痛哼。寧婧跪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這圓滾滾的鳥崽,試探道:“蒼翎?”
蒼翎睜開了綠豆小眼,無精打采地轉了轉眼珠,圓滾滾的屁股撅著。
係統:“他左邊的翅膀在落地時骨折了。不過別擔心,獸人的愈合能力是很好的,找點東西幫他固定著吧。”
寧婧點頭。四周的粗糲木條橫插著數不清的木刺,掰斷後,長度隻有幾厘米,剛好能固定袖珍的小翅膀。她撕了一小段的裙擺,在係統的指導下,把那隻袖珍的小翅膀扭曲的骨頭擺正,迅速地固定好了。
固定好傷患,並不代表高枕無憂。兩人都大半天時間沒喝過水了,寧婧的喉嚨火燒似的,蒼翎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籠子的角落散落著十多個小小的果子,似乎是從頭頂的樹上意外掉進來的。寧婧麻利地挑了兩個還沒爛的,盤腿坐下。
她的骨刀在落下懸崖時,已被磨成了粉末。寧婧就用牙齒咬開了果子的外殼,掰成兩半,把酸甜
的汁液擠進了蒼翎的鳥喙裏。
把小半個果子的水都喝完後,寧婧一點點把果肉塞進了他幹癟的小肚子裏。整隻鳥變小了,胃部裝不下太多東西,不一會兒,蒼翎就不肯吃了,慢吞吞地轉了個身,用屁股懟著她。
寧婧愣了愣。
蒼翎耷拉著眼皮,蔫蔫地把圓滾滾的小腦袋埋進了沒受傷的短翅膀後。
因為蜷成了一個圈,蒼翎原本就很蓬鬆的胎毛擠在了一起,遠遠看去,黑亮的毛發炸起,像極了一個柔軟的海膽。
寧婧:“……”竟是看餓了。
係統:“暫時別和他說話了。成獸人戰鬥不是能進化為獸形麽?可在未成年時,一旦過於虛弱,他們會直接變回剛出生時的幼態,也不能說話。要是被別人看到了這個樣子,他們會覺得是奇恥大辱。”
寧婧摸了摸下巴:“原來如此。不過嘛,將心比心,要是我長得像隻烏雞,也不會想讓人看到的。”
係統:“……”你夠了。
醒後幾個小時,一直沒人接近這邊。寧婧用手擋住了日光,眼睜睜地看著蛋黃似的紅日落入了山巒後方。若她不是麵臨著被燉成人羹的危險,這還真是一副詩情畫意的景色。
天徹底暗了下去。
彎月如血,蟲鳴陣陣,黑暗如海,吞噬著人的意誌。看不清相貌的巨型動物撲打著翅膀,從籠外飛快地掠過。這個囚禁他們的監獄,反倒成了護他們安全的一方天地。
好在,遠處不斷晃蕩的十多個籠子裏還有一堆倒黴鬼,心理上也是算有了安慰。
這時,一團熱乎乎的毛團慢吞吞地移到了寧婧身旁,壓在了她腿上。彼此的體溫交織在一起,暖融融的。蒼翎滿足地抖了抖淡金色的小爪子,一動不動了。
寧婧了然地笑了下——這小屁孩看著凶殘,可變成幼崽後,體力不可避免地銳減,粘人度卻大增。寧婧用薄薄的裙擺蓋住了他的身體,溫暖的掌心一下下捊著他的毛,頭往後靠去,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把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放空,開始思考對策。
今天,她數了數籠子裏剩下的果實,所剩已經不多了。索亞部落沒有投喂獵物的習慣,一旦餓起來,獵物在同一個籠子裏互相殘殺,也是有過的事。她能承包一個大籠,其實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餡餅也不是天天都會掉下來的。若隻靠這些掉進來的果實過活,保守估計,她至多隻能留在這裏一周。否則,即使離開了籠子,她也沒力氣跑了。
原劇情的蒼翎是獨自一人落到了這個地方的。既然任務變成了她和蒼翎一起落到了這裏,那麽,就代表她的存在,一定能在填補漏洞時發揮作用。
想明白後,寧婧就開始搗鼓逃跑大計了。
這些籠子下麵,就是烹飪人質的現場。第二天開始,每隔兩天,就有人陸陸續續地被索亞部落的食人族從籠子裏拖走,帶到了下麵屠宰。
雖然係統替她打了馬賽克,但寧婧依舊一陣陣生理性地反胃。
隻是,搞清楚了他們宰人的頻率以後,反而給逃跑計劃注入了新思路。關著她的籠子離地接近二十米,摔下去肯定得變成肉餅,再說,她也鑽不出去。但是,那根吊著籠子的繩子材質柔軟,搞不好可以試著割斷。
若是整個籠子掉下去,因為球體滾動的特性,裏麵的人很可能會有一線生機。屠宰現場最不缺鋒利的刀刃,借用它們就可以破開籠子了。
寧婧的手夠不到繩索的方向,所以啄斷繩索的任務就交給了蒼翎。他圓滾滾的身子可以自由地鑽出鑽入,鳥喙雖小,可遍布了三層尖牙,非常鋒利,叼住任何東西,都能在上麵開個血洞。等這小毛團的傷情穩定後,寧婧就指揮他每天都爬到籠頂去啄繩索,有意識地控製著繩索變細的速度。
寧婧:“咱們好像在演繹愚公搬山的原始版。”
係統:“……”
終於,幾天後,拉絲不斷彈出的繩索宣告斷裂。巨大的籠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巨響,往上彈了彈,飛滾著衝到了很遠的地方,數根較脆的木條都瞬間崩裂了。
籠子裏的寧婧把蒼翎藏在了衣服裏。他倒是毫發無損,寧婧卻承受了主要的衝擊,雖然沒歇菜,卻還是被震得嘔出了一口血。
蒼翎的毛發都豎了起來,綠豆小眼緊張地盯著她,刺耳地“啾”了一聲。寧婧安撫性地把他的頭摁回了懷裏:“沒事兒。”
係統:“血條值還沒跌破警告值,還能堅持。宿主,快起來吧,這裏還不安全。”
木條破裂後,籠子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小洞,都不用再拿刀子砍了。寧婧晃晃腦袋,抱著蒼翎,貓著腰從裏麵鑽了出去。
這麽大的動靜,搞不好會惹來注意。現在首先要離開索亞部落的領地,不然明天被送到鍋裏燉的一定是她。
在係統的指示下,連滾帶爬地跑了大半夜,總算離開了索亞人的地盤。天光熹微,快日出了。寧婧本就被震傷了,視線一陣陣地發黑,純粹是咬牙堅持跑到這兒。
等係統告訴她已經離開了危險地帶後,寧婧的意誌終於到達了臨界值。就在鬆懈的這一刻,有什麽東西破空飛來,蒼翎尖利地叫了一聲,猛地撞了寧婧一下,她一下就撲倒在地,連懷裏的毛團也甩了出去。
幾乎就在瞬間,一根鋒利的東西擦著她的耳廓,射到了地上。
寧婧頭昏腦漲地抬頭,從樹叢裏鑽出的,似乎是一個剛捕獵回來的索亞人,腰間還別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寧婧:“……”
係統:“……”
深知自己不是身高達兩米的獸人對手,蒼翎身體小,還有地方能躲,寧婧目標大,隻能拔腿就跑。可還是很快被索亞人追上了。
寧婧:“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原始人啊!”
係統:“……”
就在他摁住了寧婧,右手握住箭矢,即將朝她喉嚨插下的時候,動作忽然不自然地頓在了半空。寧婧詫異地睜眼,感覺到了幾滴溫熱的血液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索亞人的胸口,不知何時已經被一隻鋒利的鷹爪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