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險峰行者(下)
天還未亮,林中便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只見那背影,速度極快,在樹林之中閃轉騰挪,就是不會與行進路線上的各種障礙碰觸。「呼……」又是一個翻滾,黑影輕輕飄落,安安穩穩的落在了一棟並不大的木屋之前。借著微微的亮光可以看得見,黑影便是之前的青年,據青年自己說,他身上帶著一枚雕著「賀「字的玉佩,所以大概是自己的姓,但叫什麼卻是忘記了,只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便在這木屋之中。
但人都有個名字,只有個姓氏確實不方便,當神君遇見他並得知時,自作主張為他起了單字一個「尋」意為尋找。尋找自己的過去,自己的身份。少年也是感覺不錯,所以他的名字也就叫做「賀尋」了。
吱……木門被再次推開,賀尋再次回到這裡時,已經是五日之後,此刻的他腰間掛著野兔,肩上扛著經過簡單處理的鹿肉。
「哦!我乖徒兒回來了。」神君臉上堆著笑容湊上來,想幫賀尋接下肩上的鹿,結果被賀尋一陣嫌棄。因為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深知這個老頭是在故意討好他,目的就是為了收他為那所謂的徒弟,儘管多次拒絕,但這個老頭卻還是鍥而不捨的湊上來。
「你們還沒走啊?」賀尋將鹿肉放在牆角,故意說道。
「……」刀帝本來就是嚴肅之人,這話一聽,便是滿臉通紅,嘴中支支吾吾半天都沒有說出什麼。
「哎呀,乖徒兒怎可趕師父走呢!」神君尷尬一笑,接著道:「為師還要教你武功呢,怎麼可以現在就離開。」
「武功?」賀尋扭頭一看神君,道:」我不想學,我見過陣子上那些跑江湖的,經常打打殺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前陣子鎮上唯一那家客店還被兩伙人打的稀巴爛。害的我去賣肉都沒賣出去。」
「……額」神君聞言,眉頭微皺。
「所以啊,就別提這事了,你這武功肯定也不怎麼高,不然怎麼會被人打成重傷。」
「老夫……」神君抓抓腦袋,還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刀帝聞言,扭頭道:「你且出來,老夫耍弄一套刀法給你看看。」說完,在牆角提出自己的佩刀,走出來木屋。
天漸漸亮起來,刀帝站在屋外空場之中,拄刀而立。
「噌」刀帝拔刀在手,雙腳跨立,緩緩一刀斬出,口中道:「雲龍三現,含鋒蓄勢,一波三折!」
帶身散發著淡淡白霧,在清晨的空氣中遊刃有餘。
「纏身摘心,以客為主,拆刀斷痕!「刀鋒一轉直刺而出。
「鷂子翻身,雪夢未醒,刀意朦朧!」橫舉在前精妙奇刀。
「步進連環,以主欺客,纏刀絕情。」進步劈斬果斷殺戮。
「閉門鐵扇,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實互用!」一手為刀一手為鞘,刀刀連斬,密不透風。
」鴛鴦連環,嫩勝於老,拋刀催魂。「刀似離手,隔空斬擊。
」八方藏刀,刀即為吾,吾即為刀,刀即為舞,舞即為刀!「刀帝的單刀越舞越快,舞到最後竟是分不清一刀還是百刀,只聽得風聲與刀聲在這片並不大的空地中來回衝撞,翻滾的氣流震得賀尋有些想要後退,這還是刀帝現在有傷未愈,並不能調用自身內力。
一套刀法過後,刀帝吐氣收刀,扭頭對著賀尋道。那在鎮上鬥毆之人,可用的這種武藝?
敢情你時在意這些?賀尋搖了搖頭,也明白這老者的心思。
「哼」刀帝哼了一聲提刀走向木屋。
「這老東西……」神君看著刀帝,嘴角一彎,笑罵道。
俗話說,人越老覺越少。
天還未亮,刀帝便起身。
「刷,刷……」刀帝眉頭一皺,發現窗外似乎有些響動。
他輕輕移至窗邊,向著那奇怪的聲響望去。只是一眼,刀帝全身微顫。
「你發現了?」不知何時,神君已經坐在矮桌旁,輕聲說道。
「你早就知道?」刀帝也不回頭,問道。
「此等天賦,世所罕見……」
「……」
刀帝嘴唇動了動,最後也沒有說出什麼。
屋外,賀尋手拿一根枯枝,在空地中揮來舞去,看似隨意,但看在屋中兩位的眼裡,特別是那刀帝的眼中,賀尋此刻以枝代刀所練就的竟然是昨日他僅僅演示過一遍的刀法。雖然動作之間還有些許瑕疵,但不得否認,這套刀法竟然已有八九分火候,若是使用者內力充沛,刀法威力更是可以再上幾個層次。
刀帝心中很是糾結。
此子竟有這等神賜般的機緣。但奈何已被神君看中,若經這老怪物調教數年,絕對可以成為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只是……這邪派的勢力又會強上一些。從這一點來看,刀帝又有足夠的理由將這個可能成為正派大敵的年輕人除掉,但奈何此子救過他的性命,自己恩將仇報必然不可能。
時至午時,三人圍在矮桌前吃著賀尋在鎮子上帶回的乾糧,和前些天獵取的野味倒也是過的快活。席間,刀帝首先道:「那刀法你練的如何了?」
「嗯?」賀尋一愣,低頭道:」未經前輩同意,便私下練了前輩的刀法,我……「
刀帝一抬手,阻止了賀尋繼續說下去。「你天賦過人,那刀法是我許久之前一位故人所創,他生前也並無弟子繼承其衣缽,我那日只是將刀法隨意演練一遍,你也只是粗覽一番,便將其學去了九成,也算是與這刀法有緣,我故友衣缽也得以傳承,想他在九泉之下也必會含笑,今後你若有不明之處,向我詢問便可。」
「那……那便謝謝前輩了……」賀尋聞言謝道。
「我說你這老傢伙!」看著兩人如此對話,神君也是有些坐不住:「說的好像成了你徒弟一樣,難道我就沒有好功法交與我乖徒兒?」
刀帝搖搖頭,不再理會這瘋子。
「說,乖徒兒,你想學什麼功法,你就是想學上天入地的本事,為師也能給你找來!」
賀尋苦笑,這老傢伙犯起病來還真的是難應付啊。
吃過飯,本想著休息一會的賀尋,便被神君拉著來到了距離木屋有些距離的一處。
神君尋了塊大青石坐下,對賀尋道:「那老不死無意間教了你一套刀法,你已經學會,明明是我定下的徒弟,卻先讓別人教了東西,今日我也要教你些東西!」
「我也不是故意想學的啊!」賀尋無奈道:「看了一遍就已經記住了,想忘了都忘不了,何況起的太早沒事做,就練了一遍。」
「……」神君撇撇嘴,笑著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打打殺殺,今日我遍教你一套呼吸方法好了,讓你在去打獵的時候可以跑得更快,跑的更久,怎麼樣?「
跑的更快,跑的更久?那豈不是說可以到更遠的地方去捕獵,也可以去探索更多的地方?賀尋捏著下巴想了想,道:「好吧,你說我做。」
神君聞言,笑的更歡了。連忙開始給賀尋講解「呼吸法」。
又是半月過去,賀尋每夜與神君出門練習「呼吸法」,地點也從開始的林間空地轉移到了附近的小山之上。
「練了半月有餘,你覺得這呼吸法如何?」神君望著坐在身邊不遠處正在入定中的賀尋道。
賀尋緩緩睜開雙眼,隱約一道紫色光芒閃過,賀尋眨眨眼,恢復了一下道:「感覺體內存在兩股力量,入定之時兩股力量相互壓制,雙方都不落得下風,但每一次較量兩股力量又都會使我的力量耐力一同增長。很神奇。「
神君點點頭,道:「你要做的就是把握兩股力量的平衡,不要讓任何一股力量佔據過大的一部。只有這樣,你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也只有你才能控制自己,除此之外,誰也不行。」
「我明白了。」賀尋點頭道。
「那我今日再叫你下一句口訣,你仔細聽好。」
「嗯……」
日出時分,神君與賀尋回到了木屋,早已起身的刀帝,見兩人回來並未多問。待賀尋去準備早飯時,刀帝忽然開口道:」你教給這小子什麼了?「
神君笑道:「只不過是些呼吸吐納的方法罷了。」
「哼!」刀帝冷哼一聲,道:」你當我時三歲孩童?這麼重的氣息,只是普通的呼吸吐納方法怎麼可能發出!「
」我只說時呼吸吐納法,並沒有說是什麼呼吸吐納法,我自己的徒弟,想怎麼教就怎麼教,難道還要問你?「神君嘴角掛起一絲輕蔑道。
」你!「刀帝頓時氣結。
」你們再聊什麼?「賀尋推門進屋,見兩人之間氣氛詭異,遍開口詢問。
」沒什麼「神君道:」只是這老不死多管閑事,我看不過便說他幾句而已。「
」哼!「
賀尋嘴角一抽,心裡明白,這神君老頭必然是又在嘴上佔人便宜了,可惜刀帝為人嚴肅,又不會吵架,所以才每日被這神君在口舌上欺負。聽說刀帝還是天下正派的五絕之一,竟然在這裡被人欺負的如此不堪,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再有一月,老夫的傷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吃飯間,刀帝輕聲說道。
「你這老傢伙終於要走了啊?「第一個接話的依舊是瘋癲老頭神君。
刀帝瞪了他一眼,對賀尋道:「我這條老命是你救回來的,以後若是在行走江湖遇到困難,老夫必然義不容辭。刀帝頓了頓,又接著道:」這些時日我也看得出,你雖入邪派,但為人心底善良,我也自是知道有著令人尊敬的邪派,也是有著令人不齒的正派,也希望你堅持本心,不被污濁蒙蔽啦雙眼,正直的活下去。」說著,刀帝走向牆邊,拿起佩刀冷月,回到桌邊,道。」這柄冷月寶刀,跟隨我幾十年,現在我將它贈予你!「
」賀尋心中一跳,連忙道:」前輩使不得!小子在這林海之中生活,這寶刀若是跟了我,怕是沒有什麼出頭之日了……前輩還是……「
刀帝制止了賀尋的話,又道:「不要騙你自己,你即已同意神君給你以」尋「字為名,便是想要去尋找自己的身世,在這深山林海之中可是無法完成你的心愿……你自己問問內心,你是真的想在這裡待一輩子嗎?」
「……」
見賀尋不答,刀帝笑了笑道:」這就對了……「伸手將刀遞了過去。
賀尋雙手接過冷月,拿在手中摸了又摸,心中好似江海翻騰,」出去,離開深山林海,到未知的地方去……「這一切,賀尋每天都在想,但是卻沒有告訴任何人。
在賀尋不注意的時候,神君帶著邪邪的笑,看了看賀尋,又看了看刀帝,刀帝似乎有所察覺也看著神君,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這個賭上了江湖命運的最大賭注,在今日,在此時,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