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黑潮
就在難民們爭先恐後地湧入赤峰要塞的時候，三十公裡外的風暴要塞中，新雨軍團的副指揮官斯派克·彼得正和他的勤務兵湯米、參謀官蔣文，以及猛虎團團長王虎、朱雀團團長牧千鶴，聚在模擬沙盤前討論要塞的防務工作。
「蔣文，你帶領八百名守備隊員，三十名動力甲戰士，負責北面的守衛。
「王虎、牧千鶴，我撥給你們五百名守備隊員，六十名動力甲戰士，負責東、西兩面。」
「我和湯米則帶領其餘人員守衛南面……」斯派克環視了一眼，說道，「諸位，我的話說完了，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清楚了。」眾人同聲應道，隨即相繼離開。
「等等……」牧千鶴剛走到門口，又被斯派克叫住了，「我另外撥三名紅衣武士給你，你就不要親自上戰場了。」
「這是為什麼？我和王虎一樣就行了。」牧千鶴警惕地說道。
「這是指揮官的安排。」斯派克解釋道。
「琴心神官？」牧千鶴疑惑道。
「是的。」斯派克點頭說道。
「那……好吧……」牧千鶴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沐雨琴心之所以給她特殊關照，不外乎是為了那個人。免得她戰死了，沒法回去交代。但她身為團長，不可能躲在一旁看手下拚命，所以只能想方設法地違抗命令了。
當牧千鶴走出指揮中心，開始安排人員時，位於千里之外的風沙堡已經陷入一片混亂。
民眾們紛紛拖家帶口，湧上大街，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而一些別有用心的歹徒則趁亂而起，藏在人群中打砸搶，投擲汽油瓶，製造更大的混亂，從而渾水摸魚，得利其中。
風沙堡里棲身著大量蟲化者，最不缺的就是罪犯。一時間，搶劫、強姦，各種各樣的罪行，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上演。拉夫麵包店的年輕老闆，正雙手握著擀麵杖，躲在堆疊於門口的櫥櫃後方，透過縫隙，緊張地盯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
「乓啷！」
頭頂忽然響起一聲玻璃的碎裂，緊接著大火熊熊燃起。拉夫連忙丟下擀麵杖，拿起腳邊的滅火器，猛噴了過去。
「天殺的！」一陣冷霧過後，火光終於撲滅，拉夫一邊咒罵著，一邊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可他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剛放下滅火器，外面就傳來起伏不斷的槍聲。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跟上，跟上！」「射擊，射擊！」
他本能地縮起脖子，從櫥櫃之間的縫隙望出去，只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守備隊員，正接連不斷地從店前跑過。
「蟲潮來襲，全城戒嚴，大家請關好門窗，留在家中，不要四處跑動，造成混亂……」
「駐留大街，製造混亂的，將就地處決，格殺勿論！」
沒過多久，一輛閃爍著紅藍兩色燈光的宣傳車從店前開過，毫無感情的女聲從巨大的曠音器里傳出來，回蕩於街道的上空。不時傳來的槍聲和慘叫，彷彿應驗著那句：「就地處決，格殺勿論！」
而此刻，在拉夫麵包店的樓上，幾名男子正忙忙碌碌，收拾著東西。一名身材高挑，穿著百褶裙棕發女郎站在他們旁邊，一邊搖著花布扇子，一邊指指點點。
「我的雪蘭花香水、希貝克唇膏、限量版的包包，還有衣服……喂啊……別拿那個文件盒，車上裝不下了……」
「我說大姐，公司的文件都不要了嗎？」奎恩鬱悶地說道。
「那東西又不值錢，誰會搶啊！」希瑞斯叉起腰，理直氣壯地說道。
「行行行，你說了算。」奎恩轉過頭，繼續收拾東西。
「快點啊，我聽見宣傳車的聲音了，等守備隊控制住局面，我們就可以出發了。」希瑞斯催促道。
「不是戒嚴了嗎？」奎恩一邊收拾一邊問道。
「我可是希羅斯家的人。」希瑞斯搖晃著花布扇子，略顯得意地說道。
數分鐘后，奎恩等人終於收拾好東西，搬上吉普車，然後朝位面大門開去。
一路上，經過的守備隊員只是看了眼插在車頭的藍底白鴿旗幟，就沒再理會。因為這是象徵領地貴族的旗幟，擁有戰爭時期的豁免權。
大約二十分鐘后，吉普車來到了位面大門附近。
為了避免野生蟲潮湧進銀城世界，這裡已經由重兵把守，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不僅風沙堡的大部分兵力，就連黎明遠征軍的第五軍都被調集在這裡。
「你好，尊敬的女士，位面大門已經停止通行了。」關卡的衛兵的上前說道。
「我是北荒大陸希羅斯家族的人，受高等貴族法令的保護。」說著，希瑞斯向他展示了族徽。
「請稍等。」衛兵拿過同伴遞來的身份識別器，在希瑞斯臉上掃過。
「嘟嘟……」隨著一聲輕響，希瑞斯的資料出現在識別器的液晶屏幕上。
「謝謝配合，請慢走、」檢查完資料，衛兵向她行了個禮，然後朝控制攔截桿同伴喊道，「允許通行。」
接著，希瑞斯等人又通過了兩個關卡，駛上高架橋，開進了位面大門。眼前藍光一閃，他們就出現在高架橋的另一端。
此刻，流沙鎮的位面大門前也聚集了大批部隊，正嚴陣以待。一眼望去，防線延綿數千米，光機甲就有幾萬台。而防線外圍的上空，正盤旋著數以千計的飛行器，彷彿烏雲般，黑壓壓的一大片。更遠處的天際，則出現了六座銀城的影子，在陽光中若隱若現，似乎正朝這邊飛來。
「哇……」看到這般景象，奎恩驚得差點握不住方向盤。他也算見過世面了，至少上兩次蟲潮都待在風沙堡里。可這般大陣仗，卻是第一次見，畢竟他身份太低，以往蟲潮的時候只能躲在家裡。
「開穩點。」希瑞斯收起扇子，敲了下奎恩的手。不得不說，希羅斯家的人神經就是比較粗大，無論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中，都能保持風輕雲淡。
「轟轟轟……」兩人正說著話，迎面忽然開來幾輛大馬力的獨角獸吉普車，從車旁呼嘯而過，一頭扎進了位面大門。
「有病啊，這時候還去風沙堡。」奎恩沒想到對面會來車，被嚇了一跳，就忍不住罵道。
「人家或許是去度假呢~」希瑞斯隨意地說道。
「不會吧……」奎恩一臉呆傻。
恰巧的是，這件事情真被希瑞斯說對了，這些人就是趁著蟲災去享受刺激的。
大約半小時前，風沙堡礦業委員會的礦業專員何新，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
「尊敬的會員們，請換上華貴的禮服，圍好潔凈的餐巾，我們將在肆虐的蟲群中，享用嬌美白膩的身軀……」
「交響樂般的蟲鳴交織著婉轉的鶯啼，甜美的鮮血混合著無盡的歡愉，危險伴隨著極樂，讓我們在死亡中尋找新生！」
「歡迎參加，蟲潮盛宴。」
郵件的落款是「極樂園」。
「我擦！」看完郵件，何新整個人都僵直了。這群人的變態，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這時候還能享樂，簡直變態到了極點！
「不過……」何新刪除了郵件，摸出內袋裡的金卡，撫摸著上面的荊棘圖案，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喜歡。」自從拿到這張卡，加入了會員，他還沒有參與過任何活動。趁著這次蟲潮的休假，正好過去看看。
就在何新走向市政廳住宅區的公寓時，赤峰要塞里一片肅靜，只有廣播的聲音在迴響。
「全體聽令……」
「我是赤峰要塞的參謀官趙文可，所有戰鬥人員，請收起你們的槍械，使用冷兵器作戰。」
「並在戰鬥的過程中，要盡量避免噪音。」
「所有非戰鬥人員，請保持冷靜，盡量不要發出聲音。」
「大聲喧嘩者，蓄意製造混亂者，將當場格殺！」
「我再重複一次，所有戰鬥人員收起槍械，使用冷兵器作戰……」
礦工們被安置在堡壘的一層大廳里，後勤人員和商業人員則留守在各自的附屬樓里。赤峰衛隊被分成了四隊，分別由鐵渣、海格、黑豬王、趙文可四人帶領，分守要塞各處。
莉莉絲帶領沙狐組負責對內安全，索菲亞·布布維洛帶夜鶯組守衛堡壘四層，必要時在高處進行火力支援，老牛則帶維修大隊配合莉莉絲管理礦工。
大約兩小時后，賽特時間下午八十三點，鐵渣站於赤峰要塞南面的城牆上，眺望著遠方。
橙紅的光線中，天與地的交界處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來了。」他拿起對講機，平靜地說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地平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煙塵。
「吱吱吱吱吱吱吱……」
緊接著，密集的蟲鳴由遠至近地傳來。一開始就像淅淅瀝瀝的小雨，並不怎麼刺耳。然後漸漸變大，變成了驟雨，再變成了暴雨，最後變成了滾滾而來，轟鳴大地的雷聲。
巨大的聲波，震得人心肝脾肺腎都在抖。轉眼之間，那急速收縮的瞳孔里，就只剩下遮天蓋日的黑潮。
奔湧向前的啼蛉群，彷彿一堵緩緩升起的巨浪，無邊無際，無始無終，拍向了大海中的一葉孤舟。
大地在顫動著，橙紅的天空染上了一層灰褐色。
那是蟲群的顏色，已然覆蓋了紅色的戈壁灘，成為了世間唯一的顏色。
「我的天……」東面的城牆上，海格瞪大了眼睛。這末日般的景象，即便是英勇如他，也由心地感到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