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喝水
沒過多久，鐵渣走過一間服裝店，看到裡面掛滿了男式禮服，就拐了進去。這間店面大約有一百多平方米左右，衣服普遍掛得比較密集，相較於二層近千平方米的店面，這裡顯得有些擁擠。
一名相貌平實，盤著整齊的頭髮，穿著一身紅色服務裝，年齡大約在二十五、六歲之間的女導購員迎了上來。
「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女導購員朝鐵渣頷首行禮，禮貌地說道。然而，當她看清鐵渣身上破破爛爛的軍裝，以及日晒過度的粗糙皮膚后，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絲不快。從裝束和氣質上看，這位客人可能是學院聯盟的平民陸戰隊員，恐怕身上沒多少錢。
「我想買件禮服，就是去大場合、大地方吃飯時候穿的。」鐵渣說道。
聽著鄉巴佬般的敘述，女導購員不由得皺了下眉頭。說話這麼土氣，還「大場合」「大地方」，明顯就是剛從鄉下來的。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職業性的笑容，耐心地問道：「先生，您需要什麼價位的禮服？」
「穿起來好看，價格不要太貴的。」鐵渣說道。
「三百金幣左右的嗎？」女導購員問道。
「嗯……」鐵渣想了想，說道，「最好是一百金幣以下的。」按照他以前在砂城看到的，60金的男裝都算貴的了。
「對不起，先生，本店沒有低於兩百金幣的男士禮服。」女導購員說道。
「那就兩百的。」鐵渣隨意抬了抬手，示意女導購員帶路。
轉過身，女導購員厭惡地癟了癟嘴，然後帶著鐵渣來到低價折扣區。
「先生，或許這件禮服適合你……」女導購員從架子上取下一件深色的禮服，並在轉身的瞬間，恢復了職業性的笑容，說道，「您穿上去一定英俊瀟洒，迷得女孩子們為你神魂顛倒。」
「是嗎？」鐵渣下意識地抓了抓頭髮，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愛美之心認人皆有，就算他也不例外。回想起那天，他穿著將官軍服走進辦公室的一刻，秦可兒和牧千鶴那眉眼頓開，驚訝異常的神情，他就感到沾沾自喜。
幾秒鐘，他隨著女導購員來到試衣間。拉上布簾后，他褪下軍裝，露出了一身繃帶。接著，他穿好長褲，套上禮服，扣好紐扣，掀開布簾走了出去。
「哇~好帥氣啊~」女導購員露出一臉的驚詫，帶著些許興奮說道。不過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她只覺得眼前的年輕人雖然說不上難看，但肯定和帥是無緣的。光是那粗糙的皮膚，就讓人望而生畏，聯想到他是干苦力的。
「嗯……」鐵渣走到落地鏡前，仔細端詳了一會。這身衣服還算合身，穿起來至少比防水布軍裝好看一些，但和那套將官軍服相比卻差了不少。不過他的審美觀有限，只能看個大概，細節上的完全不懂。畢竟他不是女人，男人的衣服好不好看，還得她們來評價。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兩個略微熟悉的聲音。
「蒙麥羅斯，你發財了？」「逛逛嘛，難得來上城區旅遊一次。」「強森，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小子沒事不會來逛街，這次肯定是有備而來，快說，你是不是為情人節的舞會而準備禮服。」「哈哈……」
鐵渣循著聲音轉過頭，正是他剛來學院時的室友——強森·張和黃煜。
看到鐵渣的同時，兩人都是一怔，隨後強森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打招呼道：「張鐵同學，真湊巧啊。」
「是啊，你也來上城區旅遊嗎？」黃煜跟著問道。自從上次尤歌·隆巴爾來竹籠街28棟601宿舍轉了一圈，張鐵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而隨後不久，他們的另一名室友馬庫斯·鮑德溫也消失了。後來他們打聽到，馬庫斯是加入了某個不出名的小團隊，去黑暗叢林賺學分了。而他們由此聯想到，張鐵應該和前者一樣，加入了某個團隊，賺學分去了。
雖然之前發生了尤歌·隆巴爾到宿舍尋人的事件，但他們怎麼也無法將戰熊神廟的保送生和聖殿公主聯繫到一起。事後，他們只覺得是尤歌·隆巴爾找錯人，或是走錯地方了。不是他們看不起張鐵，而是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要知道，天上的女神怎麼可能和地上的螞蟻有交集。若是真有交集，不一腳踩死就算好了……
退一萬步說，鐵渣就是比他們強一百倍，甚至一千倍，也不可能讓聖殿公主露出憂傷的神色。這可是黃煜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並以數代先祖做出擔保的真實事件。因此他們一致認為，尤歌·隆巴爾找錯人了……
「來買件衣服。」鐵渣笑了笑，說道。雖然他對這兩位室友沒有多少好感，但也談不上惡感，至少他們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而在這陌生的地方遇到熟人，他還是產生了些許親切感。畢竟大家都是平民學生，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他們之間還是有些共同語言的。
「兄弟，這裡的衣服可不便宜啊……」黃煜看著張鐵身上的禮服，忍不住提醒道。這「蒙麥羅斯」可是一線大品牌，向來價值不菲，如果沒有幾百金幣，根本出不了門。他之所以這麼說，不是因為他看不起這位曾經的室友，而是他記得這位室友身上沒多少錢，要不然就不會在剛開學的時候向他諮詢賺錢的辦法了。
「你懂什麼？張鐵同學現在肯定混得不錯，你不要忘了，他可是戰熊神廟的保送生，做起學院任務來比我們強多了。」強森面朝黃煜，提醒道，隨後又轉過頭，面朝鐵渣說道，「張鐵同學，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行。」鐵渣點頭說道。
這時，女導購員忽然了插進來，朝鐵渣微微一笑，問道：「先生，您看這件禮服還滿意嗎？」她可沒閑心等他們敘舊，更何況這位客人買的是低價折扣的衣服，她得不到多少提成，就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鐵渣見狀，眉頭微微一皺，隨即伸手進衣袋，掏出沐雨琴心的星石黑/卡，看也不看，就遞了出去。
「先生，您這是……」女導購員望著手中的卡片，眉頭逐漸緊鎖。
「嗯？」鐵渣剛低頭看去，就呆住了。只見那星石黑/卡布滿了裂紋，中間更是穿了個大洞，已然面目全非。仔細一想，是那天逃亡的時候，裝在右側的衣兜里，被遠征軍騎士的靈能突擊步槍打穿了……
「呃……」鐵渣尷尬地笑了笑，取回了磁卡，接著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一個銅板……
「算了，不買了。」確定身上沒錢后，鐵渣乾脆地說道，隨即回到試衣間，換上了之前的防水布軍服。接著，他拉開帘布走了出來，在女導購員鄙夷的目光中，將換下來的禮服遞了回去。
「沒事，磁卡壞了而已，等下次再來買。」黃煜安慰道，心裡卻想著，這張鐵也太虛榮了，買不起就別試嘛，多丟人啊……
「是啊，下次再來。」強森附和道。
「嗯。」鐵渣點了下頭，接著說道，「我還有個朋友在上面，我要去找她了，以後有機會一起喝酒。」
「好。」「有空回來坐坐。」兩人笑著說道。而他們說話的同時，心裡都不約而同地腹誹著，明明沒錢買衣服了，卻還要說有朋友在上面消費，這簡直就太虛偽了，大夥都是平民，誰還不清楚誰？有必要這樣嗎？
接著，鐵渣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轉身離開了服裝店。可他才剛走出門口，就被叫住了。
「等等！」女導購員三步並作兩步衝出來，擋在他面前。
「怎麼了？」鐵渣眼睛一眯，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從進門開始，這名女導購員的態度就很差，讓他感到非常不爽。
「先生，你把我們的衣服弄髒了。」女導購員攤開他剛才試穿過的那件禮服，指著一處說道，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那禮服的內面有一小塊血跡。看樣子，是試穿的時候被他繃帶上的血塊沾染到的。
「這有什麼？洗乾淨不就行了。」說完，鐵渣轉身就走。
「不準走！」女導購員失聲叫道，隨即向前一撲，用力地揪住鐵渣的衣袖。
「別著急，別著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聽到外面的動靜，強森和黃煜連忙趕了出來，齊聲勸慰道。
「他弄壞了我們的衣服，必須賠償。」女導購員威脅道，「不然我就喊人了。」
「就是一點點而已嘛。」「對啊……」兩人上前看了一眼，說道。
「我不管，他一定要賠錢。」女導購員不依不饒地說道。
鐵渣皺了皺眉頭，甩開女導購員的手，伸手進衣袋，摸索了半晌，卻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通訊器沒了……
直到這時，他才記起那天晚上愛麗絲把他的通訊器帶走了……
此時他身無分文，又沒有通訊器，實在說不出憋屈。
雖然他的兩位室友應該有帶通訊器，但這沒用，因為他不記得任何一個人的通訊號碼。看著滿臉不屑的女導購員，以及她臉上若有若無的小雀斑，他不由得想起遠東的一句古話：「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也會塞牙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