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退兵
鄭縣。
站在高聳的城樓上俯視整片蒼茫大地，大有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氣勢。
遠處的蒙兀族騎兵挾裹著被幾乎打殘了的偽軍徐徐退去。
雖說這些蠻族士兵拿鄭縣高大的城牆並沒有太多的辦法，但是從他們撤退時的井然有序就可以判斷出，這是一支身經百戰的絕對精銳。
「真是可惜，本以為這樣可以激怒他們一陣子！」
「將這些蠻人給吸引在鄭縣，拖上他們一段時間！」
「沒想到他們就這樣離開了！」
手持長槍的李定國看著徐徐後撤的蒙兀族大軍，不無遺憾的說道。
他之所以率軍一路進城，那也是在側面騷擾、威脅蒙兀族軍隊的效果已經不是很大的情況下。
再加上經過蒙兀族人十幾天幾乎是不間斷的攻擊，其實鄭縣的消耗已經是很大了。
在這種情況下，李定國率軍進城也是為了進一步鞏固鄭縣的防禦。
其中有一部分目的也是讓蒙兀人看到鄭縣的堅不可摧。
如果蒙兀人想要繼續進攻鄭縣，必然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進可攻，退可守！
這就是李定國他們入城的目的。
無論蒙兀族人選擇攻城還是選擇後撤，黃廷暉與李定國二人都有可以操作的餘地。
「蒙兀族人不是蠢貨，他們應該是嗅到了危機的到來！」
「蒙兀族的可汗是個梟雄式人物，想要讓這樣的人物頭腦發熱，將他的大軍壓在這個戰場上！」
「這太難辦到了！」黃廷暉看著徐徐後撤的蒙兀族大軍，與李定國說道。
這些天，黃廷暉每日只睡三四個小時，他的雙眼通紅、已經是將自己的體力壓榨到了極限的狀態。
如果蒙兀族繼續猛攻鄭縣，黃廷暉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上多久。
好在這些蒙兀族大軍撤退了，剩下的事情交給王明陽去做便是了。
王明陽籌備了這麼久的反擊，定然不會讓這些蒙兀族蠻兵好過便是了。
「廷暉！」
「你好生歇上一些，這段時間若是沒有你在這鄭縣啊，這座城池怕是早就被蒙兀族人拿下了吧！」
說到這裡，李定國對黃廷暉簡直是佩服到了五體投地的境地。
若是黃廷暉不去考那科舉，絕對是個頂級名將。
其他文弱書生，李定國自然是看不太上的。
但黃廷暉這等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讀書人，李定國是徹底被折服了。
話音剛落，李定國便看到坐在太師椅上的黃廷暉閉著眼睛，沉沉睡死了過去。
看到黃廷暉睡得很香，站在旁邊的張城立馬將一件大氅披在了黃廷暉的身上。
「廷暉這段時間忙著鄭縣的防護之事，每天都是思慮過多。」
「如今終於是有閑工夫，可以好好睡個安穩覺了！」
這些天，張城跟隨在黃廷暉身邊忙碌。
看到黃廷暉為守住這座城池而殫精竭慮，也是十分的心疼。
「如今距離京城的會試已經不遠了，蒙兀人被我軍擊退，這對於朝廷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廷暉兄沒有好好複習功課，卻被這場戰事給耽誤了！」
李定國明白科舉對一個讀書人而言的重要性，黃廷暉日後的前途到底如何，或許就和他接下來的科舉名次有關係。
作為黃廷暉的好友，李定國當然會有些擔心。
「李將軍不用擔心，廷暉在此間事了以後,便會直接趕往京城之中。」
「雖說落下不少的功課，但廷暉可是江浙府的解元公！」
「像他們這些人物，在科舉考試之中考的可不是誰讀書的時間久上一些！」
「若是如此的話，那些窮經皓首的老秀才們可不得個個都是狀元公了？」
「對於他們這些讀書人而言，到了某種境界之後，那考的可就是天賦了！」
「以李將軍來看，廷暉天賦如何？」守在黃廷暉一邊的張城樂呵呵的問道。
「廷暉的天賦，自然是絕頂的！」
「無論是從各個方面來看，我還從未見過像廷暉這樣的人物！」
「文章、將略甚至是治政，我看朝堂之中的那些相公沒幾個比得上廷暉的！」要說李定國怎麼會是黃廷暉的崇拜者呢？
這麼高的評價，李定國說起來可沒有絲毫的含糊。
「那李將軍便不用擔心了！」
「廷暉定然會在此番科舉考試之中，取得一個好成績的！」
張城信心十足的說道。
也就是眼下黃廷暉睡的有些熟，若是他聽到張城對他莫名的信任以及李定國對他的溢美之詞。
黃廷暉定然是會哭笑不得的。
……
大同鎮。
都監府上。
「恭喜都監大人，蒙兀人退兵了！」
「蒙兀人退兵了！」有一員傳令兵興高采烈的沖了進來，他極為高興的對大同鎮的都監大人王明陽說道。
此時的王明陽方才用過飯，整個人端坐在禪房之中，看著地圖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直到聽到那傳令兵的聲音之後，王明陽這才抬起頭說道，「蒙兀族人退兵了？」
此時的王明陽臉色並沒有太多的變化，似乎蒙兀族退兵正在他的預料之中。
見王明陽沒有太大的反應，傳令兵雖是有些疑惑，但也是整理好思緒對王明陽說道，「王大人！」
「前線傳來急報，說是鄭縣久攻不下，蒙兀族軍心大亂！」
「在各種情況下，蒙兀族大汗忽必成只能無奈的下令退兵！」
「我軍獲勝了，蒙兀族大軍被我們趕跑了！」
正當那傳令兵想要恭賀王明陽一陣的時候，話音卻是直接被王明陽給打斷了。
「他們倒是跑得快！」王明陽細聲嘟囔了一句，隨後他看向了那名傳令兵，「蒙兀族大軍雖說久攻鄭縣不下，但也不至於因此軍心大亂！」
「另外他們不過是撤回草原而已，我軍沒有能夠與他們的主力對決，取得最終的勝利！」
「又哪裡來的大勝？」
「不過是要把他們給拖垮罷了，這樣的戰績，不要也罷了！」
王明陽毫不客氣的怒懟著這個報喜的士兵。
在他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至於那名傳令兵也是被王明陽的這句話，懟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只能是尷尬的朝著王明陽笑了笑。
「鄭縣算是保住了，那小子本事果然不小！」
「可惜啊，不能協助我一同鎮守這北境呢！」
「若是有這傢伙在的話，這北境防線恐怕得是固若金湯吧！」
「真是可惜！」
「要不然等這傢伙考上了進士之後，給陛下去一份摺子，讓陛下將此人派來北境協助我？」
「不過倒是要考慮到此人才華橫溢，若是他考上了三鼎甲、成了狀元、榜眼、探花郎的話！」
「那就沒有我什麼事了！」
王明陽自言自語般說道，要知道狀元、探花、榜眼這類，他們未來必定是要進翰林院，是未來的儲相啊！
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勞，也沒辦法將有機會成為內閣大臣的狀元、榜眼、探花給弄到自己的身邊幫忙了。
想到這裡，王明陽又是哈哈大笑了起來，「自己的事情都還沒有著落呢！」
「有句老話就叫做卸磨殺驢，那些朝廷之中尸位素餐的傢伙們，又怎麼可能將北境防線這麼重要的東西，完全交到我的手上來呢？」
「這群擅長拆台的東西，大概是會將我給調走吧！」
「也只有這樣，才能將他們的人給安插進來！」
王明陽何等聰明之人，他當然知道自己在朝廷之中某些人看來，根本就是眼中之釘。
所以他已經是猜到了自己在這一戰後的處境。
雖說已經是預料到了自己的遭遇，但生性豁達的王明陽卻沒有在此事上過多糾結，他看向那傳令兵說道：「准戚家軍、俞家軍以最快速度往預定戰場前進！」
「他們蒙兀人不是會跑嗎？」
「就算他們再怎麼會跑，本官也要從他們的大腿上狠狠的撕下一塊肉來！」
「讓這些蒙兀人知道我們漢人的厲害，讓他們也對我們漢人有所忌憚。」
得到了都監大人的命令之後，那個傳令兵立刻回答道，「是，都監大人！」
隨後，此人馬不停蹄的將王明陽的命令給傳遞了下去。
在王明陽的組織下，大量的漢人軍隊彙集在一處，對北撤回草原的蒙兀族大軍發動了反攻。
這一戰打的極為慘烈，跟隨蒙兀族人返回草原的偽軍幾乎是被殺光。
至於蒙兀族的軍隊也是被殺死近萬人。
雖說對蒙兀族人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但令蒙兀族人此番南下劫掠的人口資源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這也是京城之戰後，漢人兵馬在戰場上一次性擊殺敵軍數量最多的一次。
連蒙兀族的大汗忽必成也是不得不承認，大同鎮的都監王明陽是他遇到的強大對手之一。
如此大勝，立刻彙集成捷報朝著京師方向傳遞過去。
這段時間，京城方面可謂是人心惶惶。
畢竟京城之戰給他們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如今聽聞官軍收復失地，打敗了南下入侵的蒙兀族大軍，無論是百姓還是朝廷官員都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聽說發生在北邊的那場戰爭嗎，我軍可是大獲全勝啊，不僅是將失地全部給收復了回來，更是殺死了五六萬蒙兀人呢！」
「何止是五六萬呢，聽說是上十萬人呢！這可是一場了不得的大勝啊，也讓那些蠻族人見識到了我們漢人的厲害！」
「哈哈哈，當時你們還說大同鎮的王明陽大人無能，龜縮在大同鎮不敢和蒙兀族人的鐵騎交鋒，是個無種的慫貨，現在怎麼又誇起王明陽大人了？」
「我等斗升小民，怎能明白王明陽大人這等神人的所想啊，我若是有這份本事的話，也可以統制北境兵馬了！」
京城的一座茶樓之中，聽聞到捷報喜訊的百姓們一邊吃著菜，一邊喝著茶高談闊論著。
人心便是如此，在戰爭開始之際。
所有人都對王明陽龜縮不出的做法感到不滿。
甚至是有官員彈劾王明陽在大同鎮無所作為，請求當今聖上將無用的大同鎮都監王明陽給撤換下來，另外選一名將領頂上。
朝廷之中要求罷免大同鎮都監王明陽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
若非是內閣首輔大臣張巨鹿強行將這些聲音給按了下去的話。
這些人怕是跳的更歡了。
直到戚家軍、俞家軍以及李定國率領的那支騎兵在戰場上零星半點兒取得的一些小勝，這才讓那些跳樑小丑們沒有蹦躂了。
而如今這場雖說是有些誇大了的「大勝」，無疑是狠狠的一巴掌，朝著這些跳樑小丑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當然，那些能成為朝廷命官的人大多是臉皮極厚的。
他們自然不會在乎這些丟臉面的事情。
他們真正在乎的是，如果讓王明陽繼續擔任北境防線的拱衛者。
再加上遼東地區的李家父子也算是當朝首輔大臣張巨鹿的嫡系。
這樣一來的話，張巨鹿的首輔大臣之位可不就是穩如泰山了？
這可不行！
多少人覬覦著內閣首輔大臣張巨鹿的位置？
又有多少人恨不得將內閣首輔大臣張巨鹿給直接整下台來？
所以他們最是不想看到的事情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如今也只有將剛立大功的王明陽給換下來，換上自己的人才能安下他們的心。
但是王明陽剛立了如此大的一個功勞，又如何將他從眼下這個位置給轟走呢？
這就是朝廷中一些尸位素餐之人所在思考的問題了。
「嚴大人，你與那王明陽是同榜進士！」
「如今那王明陽已經是封疆大吏了，你卻備受首輔大人的打壓！」
「還真是際遇又如雲泥之別啊！」
說話那人的聲音有些尖銳，他笑眯眯的看著這個吏部侍郎說道。
「明陽本就有大才華，他能夠取得如此成就，身為他的好友，我只是為他感到開心而已！」
「聖天子想來是最為高興的，能夠得到這麼一個有力的幹將，對於我大盛國而言，這可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啊！」
嚴頌此人不愧是個狐狸，面對小皇帝身邊的親信太監劉境，他回答的滴水不漏。
「哈哈哈，能夠有有才之士的相助，當然是會讓陛下開心！」
「在陛下的治下能出王明陽這樣的有才之士，那也是說明陛下的恩澤之厚，福澤萬民！」
「只是嚴大人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那名叫劉境的大太監說到這一點之後，他突然停頓了一下。
只見他拿起了手邊的一份清茶，輕輕喝了一口之後，劉境評價道，「真是好茶啊！！」
「這秋明樓雖說在京城新開張不久，但尋常酒樓卻遠不及這酒樓的茶水、遠不及這酒樓的菜色啊！」
劉境雖說是顧左右而言他，但嚴頌是個什麼人物？
他最擅長的事情可不就是揣測人心么？
雖說嚴頌已經是猜到了什麼東西，但他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問道：「劉公公，不知您所說的事是什麼事？」
話已經是說到這個份上了，身為小皇帝身邊紅人的大太監劉境也不掖著藏著了。
他直接將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盤托出，「嚴大人！」
「這天下是陛下的，可不是什麼內閣首輔大臣的！」
「至於那王明陽可是內閣首輔大臣張相所力保之人。」
「所以此人是有才，但他若是效忠的是內閣首輔大臣張相的話！」
「那對於陛下而言，他就是再怎麼有才華，又有什麼大用呢？」
果然！
嚴頌沒有絲毫的奇怪，他是個聰明人。
從朝廷之中要求小皇帝親政的聲音逐漸變大。
嚴頌就已經是猜到了一些。
如今身為小皇帝身邊最為寵幸的大太監，劉境甚至對自己這般直言不諱。
嚴頌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背後那人到底是想幹嘛？
不過嚴頌不是個糊塗蛋，他還是裝傻般繼續討教道，「不知劉公公有何賜教？」
看到嚴頌恭恭敬敬的態度，大太監劉境表示十分的滿意，他點了點頭，隨後才對嚴頌說道，「嚴大人！」
「王明陽大人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勞的，陛下自然是不能虧待這樣的有功之臣！」
「故而王明陽大人的官位應該得到升遷才對。」
「眼下金陵城的兵部尚書吳大人年事已高，他已經是給陛下寫了兩次請辭的摺子！」
「不過陛下顧念吳大人勞苦功高，就沒有準許吳大人告老還鄉！」
「不過吳大人請辭的第三封摺子應該就在來京城的路上了！」
「如此一來的話，那金陵城的兵部尚書職位便出現了空缺！」
「這可是兵部尚書的位置，不能有什麼差池的！」
「需要有人能夠立刻填補上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
「嚴大人身為吏部侍郎，自然是有權力寫一封摺子交給陛下！」
「陛下也能做出正確的決斷，選出最合適這個位置的人啊！」
說完，大太監劉境又是喝了一口茶。
明升暗降啊！
金陵城的兵部尚書！
還是重要的職位，還是臉皮厚，什麼話都能說呢！
心裡這般想著，嚴頌嘴上卻沒有拒絕，他只是對大太監劉境拱了拱手說道，「劉公公，卑職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