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暗道

  猛烈的攻勢整整持續了十三日之久，卻依然是沒有確定太大的進展。

  此時，身為蒙兀族主將的多鐸哥兒兩眼通紅。

  他直視前方，恨不得將這座讓他聲名掃地的漢人城池給嚼碎了，吞入自己的腹中才好。

  尤其是在知道大汗將親自過來督戰之後，多鐸哥兒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丟臉過。

  不過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的到來，倒是引發了一連串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批蒙兀族士兵的士氣逐漸變得高昂了起來。

  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之中，蒙兀族大汗忽必成那是長生天的兒子，是神明之子。

  有蒙兀族的大汗坐鎮，難道還拿不下一個小小的漢人城池嗎？

  而以這些戰意高昂的蒙兀族騎兵為首，大量的偽軍再度朝著這座城池發起了進攻。

  持續了好幾日之後，這座城池的城門終於是在撞木的攻擊下，有破裂的跡象。

  與此同時，天氣也是逐漸變暖了起來。

  之前漢人以冰鑄成的方式在此刻也是有些行不通了。

  「轟！！」

  「轟！！」

  「轟！！」大量的石彈狠狠的砸在了內外兩座城牆上。

  巨大的石彈將城牆給砸出了裂縫。

  直到某一刻，有騎著戰馬的蒙兀族士兵朝著多鐸哥兒與蒙兀族大汗的方向衝來！

  「大汗，大汗！！」

  「漢人的城牆撐不住了，撐不住了！」

  「我軍就要攻入漢人的城中了，這座城要破了！」

  聽到那蒙兀族士兵的話，蒙兀族的大汗忽必成剛要起身，卻見多鐸哥兒一臉的困惑與難以置信。

  這讓蒙兀族的大汗忽必成感到有些奇怪。

  「多鐸哥兒，你為什麼一臉的難以置信？」

  「難道你認為即便攻破了對方的城牆，我軍還是無法拿下這座鄭縣嗎？」

  忽必成是何等梟雄人物，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這名心腹愛將的奇怪。

  故而，他才會如此一問。

  聽到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的問話，多鐸哥兒也是立刻拱手回復道：「大汗，是屬下曾經攻破過鄭縣的第一道城牆！」

  「當時臣以為就要拿下鄭縣了，誰知道這鄭縣有內外兩處城牆。」

  「那是狡猾的漢人設下的一個陷阱，當時我軍衝進那鄭縣之中后，被漢人的軍隊殺了一千餘人！」

  「故而臣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難免會有些懷疑！」

  聽到多鐸哥兒這麼一說，蒙兀族大汗忽必成也是有些疑惑了起來。

  不過他還是下令讓士兵們順著被攻破的城池往裡面殺去，就算是漢人還有防護城牆，再一步摧毀便是。

  只要小心，自然是不會落在漢人的陷阱之中。

  於是在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的指令下，以蒙兀族士兵為前鋒對漢人的鄭縣進攻。

  雖說蒙兀族士兵依然是發出狂熱的進攻聲，但這一次對漢人城池的攻擊卻是小心了許多。

  他們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落入了漢人給他們設置的陷阱之中。

  畢竟前車之鑒，漢人守城的詭計可謂是層出不窮。

  他們可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的性命都丟在了此處。

  在經過小心的探查之後，這些蒙兀族士兵很快發現眼前這一切都不是作假。

  漢人這座堅如磐石的城池終於是被他們給轟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們堅持不住了，城門被我們轟開了，被我們轟開了！」

  「兒郎們，隨我殺進去，隨我屠光整座城池！」

  「這些漢人，終於到了你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整個城池的娘們，等老子來臨幸你們！」

  「殺呀，殺光這些柔弱的漢人，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我們的寶刀！」

  以為真將鄭縣殺穿的蒙兀族士兵揮動手中馬刀，興奮不已的朝著城內殺去。

  沒有了城牆的防護，在這些蒙兀人的眼中，這些漢人不過是脫去最後一層外殼、任他們宰割的羔羊罷了。

  所以這些蒙兀族士兵一個個張狂大笑著，他們以為這座城池將成為他們肆虐的天下。

  然而令所有的蒙兀族士兵，包括其他跟隨殺入城池中的偽軍士兵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讓他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只見就在一眾蒙兀族士兵以及偽軍殺入鄭縣之後，突然從鄭縣的城牆中出現一道道暗門。

  這些暗門中竟然出現了足足兩三百手持大刀的漢人士兵。

  他們手中拿著一張強弓，背上背著一些箭矢，至於那些箭矢當然是有黃廷暉所製作的火藥。

  「咻咻咻……」

  「咻咻咻……」

  「咻咻咻……」這些士兵都是身經百戰的士兵，自身箭術自然不會太差。

  在極短的時間內，那些箭矢被很快射了出去。

  火藥製成的箭在衝進城去的蒙兀族士兵與偽軍之中爆炸，當場就是有不少的蒙兀族士兵與偽軍被炸死。

  驚慌失措之下，那些衝進城去的士兵亂作一團，相互逃竄了起來。

  而這兩三百勇士本就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他們的退路已經是斷了，只有殺光這些沖入城中的蒙兀族士兵、殺光這些偽軍才能讓鄭縣不至於落在蒙兀族人的手中。

  這些士兵出現的地方十分之刁鑽，就像是一刀捅在了蒙兀人軍隊的腰眼上。

  打了蒙兀人一個措手不及。

  所謂暗門，就是出其不意的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而要做到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那守軍只有一次利用暗門出城打反擊的機會。

  黃廷暉將這個機會用在了蒙兀人誤以為鄭縣的城門堅守不住，即將被攻破之時、這時候的蒙兀人自然是傾全力攻城。

  等到這個時候，蒙兀人的防備也是最鬆懈之時。

  黃廷暉只需要拿捏好時間，就可以給這些蒙兀人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黃廷暉的這一計策是可行的，畢竟誰能想到都到了眼下這等程度，那守城的漢人將軍還會組織起反擊來呢？

  而且這反擊還是如此的兇狠，竟然盯著他們的痛處狠狠的招呼過來。

  那些本就慌張無比的士兵們，哪裡會是這兩三百如狼似虎的漢人士兵對手。

  就在一陣爆炸之後，提刀殺來的漢人士兵就像是前來索命的魔鬼一般。

  如狼入羊群一般！

  根本就無法抵擋，就是那些自稱是草原之狼的蒙兀族士兵也在這些漢人勇士的刀下撐不過幾個回合。

  「該死！」

  「又是這個狡猾漢人將軍的計策！」

  「又是他！」

  看著不斷潰敗的軍隊，多鐸哥兒忍不住痛罵道。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眼前這一切果然都是那個狡猾到極點的漢人將領所設下的圈套，他就等著自己人朝著那圈套之中跳下去呢！

  看著被暗門中殺出來漢兵屠戮的蒙兀族士兵、色目人、花賴子模人和偽軍。

  作為蒙兀族大汗的忽必成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過了良久之後，蒙兀族大汗才看向自己的將領多鐸哥兒問道：「多鐸哥兒，你攻打這座城池多久了？」

  聽到大汗發問，多鐸哥兒立馬回答道，「大汗，卑職無能，已經是打了第十七日！」

  「還是未能攻破這座小小的城池！」

  「是卑職的失職，還請大汗責罰！」

  想起自己當初在大汗面前信誓旦旦，說要一日之內拿下這座漢人的城池。

  再看到眼下已經是打了十七日，這座漢人城池還在漢人的手中。

  誇下海口的多鐸哥兒恨不得找出一條地縫，自己鑽進這地縫之中去。

  「別說是你，就是本汗在這裡也不見得能夠輕易拿下這座漢人的城池！」

  「並非你指揮不當，也不是將士們攻城不賣命！」

  「只是這守城之將，真乃是世所罕見的奇才！」

  「如此人才，為何不是我蒙兀族人呢？」

  「若是我蒙兀族人的話，那該有多好啊！」看著遠處戰況激烈的景象，蒙兀族大汗忽必成不由得感嘆道。

  隨後，蒙兀族大汗忽必成又是看向了多鐸哥兒問道：「多鐸哥兒，你既然與此人在這處戰鬥了十七日，你可是知道這守城的漢將是誰？」

  聽到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的問話，多鐸哥兒立刻拱手對忽必成回答道：「大汗，據捉來的幾個俘虜說，此人名叫黃子松！」

  「是從城外來的漢人騎兵中的一員！」

  「當日在寨子中設計殺了我軍數千人之後，他們便躲在了這城池之中。」

  「看那人的模樣兒，根本不像是個將軍，更像是個書生！」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多鐸哥兒起初試圖攻陷此城之時，並沒有去關注守城的將領是何人。

  畢竟多鐸哥兒自認為是草原名將，至於漢人城池中遇到的一個小小的對手，不過是要給自己的征途之中留下一縷亡魂罷了。

  但打著打著，多鐸哥兒就覺得不對勁了。

  自跟隨大汗征戰四方以來，多鐸哥兒還從未遇到如此之難纏的對手。

  也從未吃過如此之多的大虧。

  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是要千方百計的去探查守城一方的將領到底是誰。

  竟然一系列的探查之後，多鐸哥兒這才明確了那守城將領的名字。

  只是黃子松這個名字，多鐸哥兒從未從任何人的口中聽到過。

  即便是那支騎兵的統帥李定國，多鐸哥兒也是有所耳聞。

  至於黃子松，這在多鐸哥兒看來根本就是一個無名之卒。

  而就是這麼一個無名之卒，竟然三番五次的自己蒙羞。

  這讓多鐸哥兒惱怒至極。

  「黃子松，倒是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本汗聽說遼東李家有個叫李子松的少年將軍，是個不錯的將領！」

  「努爾哈兒在這個李子松的手上吃過不少次大虧，如今這個小小的鄭縣也出了一個叫做子松的傢伙。」

  說完這麼一句話之後，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笑了笑，他繼續對多鐸哥兒說道，「都是叫做子松的，也都是厲害的傢伙！」

  「就連努爾哈兒這等人物都在那個叫做李子松的手上吃了大虧！」

  「這樣一想的話，你就算是在那黃子松的手中吃了一些虧，也沒什麼！」

  「放寬心便是！」

  「戰爭此事，中原人有句老話叫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勝敗乃兵家常事！」

  「不必過於介懷！」

  忽必成能夠成為蒙兀族的大汗，除了蒙兀族中沒有人能出其左右的軍事才華之外。

  他還能一眼看出自己手下將領們心中所想。

  鄭縣一戰對多鐸哥兒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如果他走不出這場戰鬥的陰影，此生怕是再也難成大氣。

  聽到大汗的寬慰，多鐸哥兒雖說是自惱，但也終於是平靜下了自己的心緒。

  「大汗！」

  「請再給卑將一天的時間，卑將一定拿下這座城池！」

  多鐸哥兒對蒙兀族大汗忽必成說道。

  但令多鐸哥兒沒有想到的是蒙兀族大汗忽必成此時卻是突然搖了搖頭，他對多鐸哥兒說道：「十七日，此城還未被攻下，這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

  「就算是再攻上幾日，怕也是無濟於事，反而是對我軍返回草原之事有拖累！」

  「漢人並不是蠢貨，他們所行的每一步都是有策略在其中的！」

  「那大同鎮的漢人都監王明陽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我們若是慢了一些，恐怕這傢伙的胃口就會更大了！」

  此時，蒙兀族的大汗忽必成已經是敏銳的察覺到了王明陽的動作。

  綜合從前線傳來的各種消息，蒙兀族大汗忽必成可以判斷出，王明陽此人是試圖最大程度的消滅蒙兀人的有生力量。

  如果真在鄭縣做更多停留的話，怕是還真就讓那王明陽得逞了。

  蒙兀族大汗忽必成是個能夠決斷之人，雖說走第二條路會有難以避免的損失，但蒙兀族大汗忽必成還是決定從第二條路返回草原之中。

  「大汗，是卑職無能！」

  「若是卑將能夠早日拿下這座漢人城池的話，我軍斷不會如此！」

  聽到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的這番話，多鐸哥兒只覺得自己羞愧難當。

  「勝敗乃兵家常事！」

  「更何況此番我們南下並不是沒有收穫！」

  「要知道漢人的朝廷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

  「我們在戰場上無法做到的東西，或許有朝一日能夠輕而易舉的從其他地方得到！」

  「多鐸哥兒，你要記住一件事情，戰爭永遠是政治鬥爭的延續而已！」

  「只要王明陽的靠山倒了，大盛國的北境地區對於我軍而言如入無人之境！」

  「我們所需要等待的，就是最為恰當的時機罷了！」

  說完，蒙兀族大汗忽必成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他看向了多鐸哥兒說道。

  「多鐸哥兒，我記得那支漢人的騎兵將領似乎是叫做李定國？」

  「那李定國既然不是守城的漢人將領，那他又在何處？」

  就在蒙兀族大汗的這句話問出來之後，一隊精銳的漢人騎兵竟然對著蒙兀族大軍發動了瘋狂的攻擊。

  蒙兀族大軍被狠狠的在腰眼上捅了一下，一時間方寸大亂了起來。

  一陣廝殺之後，那支漢人騎兵斬下五六百個蒙兀族人的頭顱，他們竟然極為從容的往鄭縣之中去了。

  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面前，直讓人無比的震驚。

  多鐸哥兒方才還想對大汗解釋有一支漢人的騎兵，這段時間不停歇的在騷擾他們，他們都是打了就跑，滑溜的跟泥鰍一般。

  多鐸哥兒的任務是拿下鄭縣，打通蒙兀人安全北上的通道。

  所以並沒有與那支漢人騎兵做出更多的糾纏。

  誰知道眼下這支漢人騎兵竟然有膽子這麼大搖大擺的殺了個對穿，進入了鄭縣之中。

  「大汗，這支漢人騎兵實在是太囂張了！」

  「卑將真想將他們給殺絕了，他們是在羞辱我大蒙兀族勇士的血氣！」

  「還請大汗下旨，讓卑將再攻這鄭縣一次！」

  看到李定國率領騎兵如此之囂張的做法，多鐸哥兒的血氣翻湧了上來。

  原本就覺得被鄭縣狠狠羞辱了一番的他，哪裡能忍受來自李定國的這般羞辱。

  但此時，蒙兀族的大汗忽必成卻是格外的冷靜。

  這一刻，他將自己的名將特質表現無疑。

  「多鐸哥兒！」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突然對多鐸哥兒吼了一聲。

  血氣翻湧上頭的多鐸哥兒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敵人這麼做，就是為了讓你生氣！」

  「讓你掉入他的陷阱之中，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

  「他們這麼做，必定是有原因的！」

  「之前一直在牽制我們的漢人騎兵入城，協助其他漢人一起守這座城池！」

  「難道他們的意圖，你們還沒看出來嗎？」

  被蒙兀族大汗忽必成這麼一吼，多鐸哥兒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是有什麼東西並沒有想透一般。

  「蠢貨！」

  「那肯定是因為漢人有動作了，他們要吸引我們的兵力，讓我們將注意力放在這鄭縣之中！」

  「若是本汗沒猜錯的話，漢人眼下是有恃無恐！！」

  「那個在大同鎮居中調度的傢伙，他應該是要張開血盆大口了！」

  蒙兀族大汗忽必成的這句話像是悶雷一般，在多鐸哥兒的耳邊猛然炸響。

  這時候多鐸哥兒終於明白過來，大汗為何罵他是個蠢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