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廢棄的怪樓（一）

  汽車一路狂飆，飛塵滾滾。


  這一路的疾馳，簡直要比垂直過山車還要驚悚！好在這段盤山路來往的車流量不是很大，錢道空車速不減，但再沒發生之前那麼驚心動魄的恐怖場面。


  地圖上紅點的移動速度漸漸減緩，最後停了下來，這表明，他們離掘地鬼的距離已經十分近了。儘管如此，錢道空仍然我行我素，狂飆的二手速騰從盤山道飛馳而下，駛入了一段鄉下的土道，最終，這呼嘯的蠻力已經成了強弩之末，轟隆撞在一片山林旁的大樹上，車子前蓋冒起了滾滾黑岩。


  小道士早就頭昏腦漲，這一撞更是讓他痛感倍增，甚至都快要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此時此刻，他只知道自己下車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撲倒在路邊的大樹旁，一陣狂嘔。


  可是，他卻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了。


  「沒辦法了，車壞了，咱們從林子穿過去吧，應該不遠了！」錢道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小道士艱難抬起頭，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從車裡把手機一把扯了出來。


  「那你也不能把這破車放這裡不管啊，一會兒萬一爆炸了怎麼辦，這林子都得被燃起來！」小道士惱然說道。


  錢道空似乎已經根本沒有任何心思思考這些問題，沒聽他說完，就已經拋下小道士，獨自衝進了林區。


  小道士喟嘆一聲，卻只得跟過來。


  地圖上紅點沒有繼續移動，顯然停留在了某個地方，錢道空已經記住了那個方位，知道他們走不了多遠，就會到達目的地。


  寂靜的山林氣氛有點壓抑，地上找不出任何可供行走的軌跡，甚至安靜的連風吹過的聲音都聽不到，倒是偶爾會傳來松鼠在把松苞咬落地上，或者鳥子在驟然拍動翅膀。


  兩人穿行其中，小道士自認為體力不錯，卻發現自己竟然跟不上錢道空的步伐，錢道空一直都是在奔跑，速度越來越快。山林里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回蕩，從樹林稀疏地方可以望見遠處天空，深秋時分，萬物雖然凋殘了，然而幾棵松樹繁茂著自己的青青的枝葉，並不十分呈零落的現象，小道士踩踏這縱橫交錯地散亂在荒蕪中的枯枝和枯葉，努力跟隨著錢道空急促的步伐。


  他們兩個沿著山路翻過了兩處矮坡，終於穿過了密林，來到了一處山間的寬闊地帶。


  「應該就在前面了，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小道士說。


  錢道空也停了下來，眺目望去，赫然呈現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一棟廢棄的醫院！


  說是廢棄已經十分客氣了，這棟醫院大樓已經成了植物和建築的結合體，依稀可以看出這棟廢棄的醫院大樓過去應該是三層結構，但此時從外面已經快看不出它原來的建築格局，之所以錢道空覺得它曾經是所醫院，主要還是因為那已經廢棄殘破的紅十字標誌，可憐巴巴地躺在廢墟之中，卻是唯一明顯一點的東西了。


  藤蔓貫穿纏繞著破裂的磚石，連醫院上面的窗戶也全都空蕩蕩的，窗框因為發生了變形，裡面的玻璃已經破碎殆盡，更深處黑黝黝一片，從外面看不清楚。錢道空無法想象為什麼這麼荒涼的山林中會有這樣規模的一所醫院，它看上去顯然比鄉村的小診所要大很多，但又不像是鄉鎮級別的醫院，而且這附近也並不相識有什麼村莊存在。


  「那個混蛋，一定就在這醫院裡吧……」錢道空喘著粗氣。


  「醫院？我看這裡好像更像那遊戲里的廢棄研究所！」小道士表情也有些茫然。


  「你還玩遊戲？」錢道空略有驚訝。


  「額，道士不能打遊戲？這又是什麼新規定。」小道士倒是一臉不屑。


  經小道士這麼一說，錢道空卻是也感覺它的規模是有點像是一個隱秘研究所，而且從外觀上來看，這個醫院似乎廢棄之前也沒有懸挂門牌和牌匾。醫院大樓的外圍原本似有圍牆，但圍牆早就變成了殘垣斷壁，那松垮的樣子，似乎只要踹上一腳就會整個坍塌！

  整個醫院看上去已經破敗不堪，牆體上長滿了青苔和其他植物，大院中還有半顆松樹，半死不活地靠在牆邊。遠遠看去，這棟大樓不像是醫院，反倒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你能看出那個怪物現在的具體位置了么？」錢道空問。


  「我試試！」說著，小道士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屏幕閃爍片刻后，再次放大出了掘地魔的熱感定點陣圖。


  這次的位置變得很不清晰，而且這裡錢道空和小道士都不熟悉，所以只能夠憑藉感覺猜測，看了一會兒后，他們兩個一致認為，那個該死的掘地魔現在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在這棟廢棄大樓的某層之中，還好並不在這建築的地下！


  小道士摸了摸耳朵，譏諷道：


  「看來掘地魔應該進入到這大樓之中了！它還真是喜歡這樣千瘡百孔的地方當老巢！」


  「那樣更好，省著挖它出來了！」


  錢道空說完，人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快步沖了過去。


  小道士一把拉住他，因為用力過猛，竟然差點將錢道空的衣服扯壞。


  「等下！咱們不能就這麼進去，上次咱們進入那個居民樓中就已經被它發現，這次再這麼貿然進去，不還是會打草驚蛇么？難道你想再追它一次？」


  錢道空瞪大了眼睛，雖然明知道小道士說得很有道理，但還是憤怒地咆哮起來：


  「那他嗎怎麼辦？難道等它吃了小雪后，出來消化食？」


  小道士雖然能夠理解錢道空的心情，卻有點無法忍受了，揚聲反駁：

  「你這叫什麼話？我跟你一樣救人心切，但你能不能冷靜點！我既然跟你來了，就肯定有辦法！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錢道空顫抖地點燃了一根煙，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確實有點太情緒化了。平日里，他一直以冷靜引以為傲，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深得骨八信任。即使面對警察的審訊，即使面對骨八那樣的魔頭，他都可以保持足夠的冷靜。然而，當今天他親眼看到心愛的人被一個惡魔從自己的身邊奪走，就這樣深陷地下的時候，他才知道，冷靜，也是有客觀條件制約的！

  當外界給予你心頭最重要的部位狠狠一擊時，你的一切美好品質都會瞬間崩潰。


  「對不起……我現在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感覺我再不抓緊進去救出小雪，我他嗎真的快瘋了……」錢道空嘴唇上的煙上下抖動，甚至不需要彈煙灰了。


  「好，那你就聽我說完，咱們當然要抓緊時間進去，不過，這次行動你必須聽我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咱們目標都是一致的，都是要以救出小雪為前提。」


  錢道空微微點頭，小道士從背包中掏出了兩個圓形的銀質徽章，將其中一個別在了自己胸前，另外一個交給了錢道空。


  「喏，這是能夠完全隔絕氣息的***，它是我用隔氣符煉化出來的，只要將它佩戴在身上，裡面的掘地魔就不會發現咱們！」


  錢道空學著小道士的樣子，也將這個徽章別在了身上。


  「可以走了么？」錢道空狠狠將煙捻滅，依然迫不及待。


  「恩，不過你可要說話算話！」


  錢道空沒有回答，小道士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兩人快步走向了廢棄的醫院大樓。


  走近之後，這棟廢棄建築的更多細節呈現在了他們面前：

  廢棄醫院的圍牆中間牆門是個拱形的大鐵門，整扇大鐵門森嚴高大，讓他們更加懷疑這所廢棄建築之前的用途究竟是幹什麼的！


  畢竟把一個醫院搞得這麼森嚴，實在有點離譜，如果這牆上在圈上一些鐵絲網，恐怕簡直就跟一所監獄一樣。


  鐵絲網？鐵絲網？小道士剛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望了一眼附近已經坍塌的牆體，結果發現，這牆體上面竟然真的還殘留一些已經生鏽的金屬絲，顯然這所「醫院」廢棄之後，上面圍牆原本的鐵絲網已經被拾荒者之類的人給卸下賣了廢品，但從上面的痕迹能夠看出，這圍牆上曾經竟然真的裝有鐵絲網。


  「怎麼了？」錢道空問。


  「這圍牆上竟然有鐵絲網！」小道士指了指那些坍塌的圍牆說。


  「恩，是有些奇怪，不過不管這大樓到底是什麼地方，咱們今天都要進去！」錢道空語氣堅決。


  小道士點了點頭，邁步向大鐵門走去。兩人來到了門口，剛準備開門，卻驚愕地發現，這扇大鐵門沒有門環，是從另一邊反鎖的，因為牆體倒塌，鐵門已經變形。


  「這裡進不去！」小道士推了推門說。


  錢道空走了過來，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


  「我試試吧！」


  說著，他將****塞進了門鎖中。


  小道士雖然有些詫異，卻並沒有問錢道空為什麼會隨身攜帶這些東西。


  然而，出乎錢道空意料的是，門體雖然已經變形，但本來應該並不會影響錢道空開鎖，可是他努力了一會兒，卻發現，撬門開鎖這樣的家常便飯，今天卻變得極其艱難。


  這門鎖的結構，竟是他從來都沒見過！


  又過了好一會兒，緊閉的大門還是沒有任何變化，錢道空只好忿罵了一聲，停止了手中的動作，雖然他有信心自己能夠打開，但所耗的時間他可等不起。


  「不行，這門有點奇怪。」錢道空沒有過多解釋，沒有興緻也沒有必要。


  小道士看了看周圍，指了指一個方向。


  錢道空循著這個方向望去，發現小道士所指的地方是一處坍塌后形成的比較矮的斷牆，那裡亂石堆疊，看來能夠落腳。於是，兩人跑到了這裡，準備從這翻牆過去。


  翻牆這種事情對錢道空而言，實在有點太小兒科了，就算小道士沒有發現這裡，他也有辦法翻過去。於是，他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站到了牆體上面，他剛要去拉小道士，卻沒想到這個小道士竟然踩著牆面直接踏了上來。


  錢道空連驚訝的心情都沒有，直接跳下了圍牆，進到院內。


  院子里全都長滿了雜草，跳下去后很綿軟，但透過繁密的荒草中，仍能依稀看到到這院里原本是有一條鋪著青磚的小路，筆直通前面那座廢棄的大樓。


  小道士看了看手機，又默念了一段咒語，他們身上的徽章立刻綻放出耀目光亮，顯然發動了徽章的效果。隨後，小道士踏上了青磚小路，朝身後的錢道空招了招手。


  兩人快步來到了廢棄醫院的正門，發現這裡的大門是被鐵鏈鎖住的，這一次，沒用錢道空嘗試，小道士來到門口，默念咒語，右手立刻變得灼熱發光，兩指一捏，竟然把鐵鏈輕鬆掐斷，散落在地上，

  然而，還沒等小道士要去開門，錢道空已經做出了更直接的選擇，他將門板用力一掰，早就腐朽生蟲的門板，被他一下子扯斷碎。小道士愣了一下，跟著錢道空一前一後從破裂的縫隙中走進了醫院。


  兩人剛踏入門口，深吸一口氣，卻差點背過了氣。


  原來，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極其刺鼻難聞的味道，既像藥水的味道，其中又混雜了濃重的霉味，看樣子這裡確實有點像是醫院！


  廢棄大樓的內部光線極差，黑黝黝的一片。樓體上牆皮早就已經脫落，破裂的地方長滿了黑霉和青苔，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蜘蛛網和潮蟲，他們踏進來后，地面上的積水都因為這些密集蟲子的逃竄激起一陣漣漪，樓道里還傳來了幾聲窸窸窣窣的老鼠叫聲。


  這棟建築的破敗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嚴重，置身其中這種感覺才會更加強烈。


  大樓的窗戶都是雕花的木質窗門，它們歪歪斜斜聳達在一起，歪斜的牆體整體倒向南面，讓整個醫院大樓如同鞠躬的人。雖然現在正值晌午，但歪斜的樓體已經將陽光完全擋住，所以這裡才更加昏暗。


  小道士從背包中掏出了一個類似玻璃杯的東西，將它的蓋子扭開后，又掏出了一個藍色的瓷瓶，這個瓷瓶看上去跟那個用來封印食夢鬼的瓷瓶差不多，只是顏色不同。


  小道士將藍色瓷瓶的封口打開，手上掐訣，念動咒語，藍色瓷瓶里的妖氣慢慢流淌出來，注入到了那個類似玻璃杯的容器之中，凝成了一團藍色的火焰形狀！


  藍色的火焰上緩緩出現了一張邪笑的面孔，不斷發出噼噼啪啪的怪聲。


  「鬼火？」錢道空詫異。


  「恩，不過現在它的作用是用來照明！」小道士解釋道。


  說話間，鬼火的光芒更盛，藍光照亮大廳四壁，讓這裡顯得更加空蕩，似乎除了大樓本身的建築，其他東西沒有任何留下來的。也可能是這所醫院廢棄之後，那些沒有搬走的東西也被山中居住的居民搬走了。


  「這裡也太空蕩了，簡直就跟被洗劫了一樣。」小道士嘟噥一句。


  錢道空也對這點感到有些疑惑，但他此時卻一點談論的興緻也沒有。他們拿著鬼火燈繼續向里走，這座醫院的一樓只有東西兩條通道，兩側通道盡頭是兩個通往樓上的樓梯。醫院正門正對面是一個大廳，也就是錢道空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大廳里空空蕩蕩，棚頂滴滴答答滲著水，上面的吊燈已經不見了，只留下空蕩蕩的一個大黑洞，裡面交錯著一團漆黑的腐化生鏽的電線。天花板上還有些斑斕的圖案，但都已經模糊不清，依稀還能看出是五六十年代的畫工。


  「定點陣圖有變化么？」錢道空問。


  小道士搖了搖頭，將手機的屏幕移到了錢道空面前，說道：

  「如果離它很近的時候，手機會報警的，但現在來看，咱們只能一點點找了！不過，它的位置只會在更下面，而不可能在樓上。」


  錢道空也同意小道士的推測，因為，這樣隨時都有可能坍塌的建築，可絕對經不起掘地魔的折騰。


  猶豫一會兒后，他們選擇了東側的通道。


  空蕩的走廊里到處都是積水，走廊只有一側有房間，總共是五間房間，上面都貼著已經破爛的封條，門上綁著鐵鏈，鐵鏈上掛著一道銹得即使有鑰匙都難以打開的大鐵鎖。錢道空握著大鐵鎖，用它砸向了門板，大鐵鎖上紅色的鐵屑簌簌掉落，發出一陣砰砰的悶響。可想而知，這個門非常厚，使得這種聲音在這個空寂的環境中顯得非常炸耳。


  錢道空跟在小道士的後面，因為他能夠探測到掘地魔的位置，所以只要手機沒有傳來警告，他就沒必要撬開這些銹死的鐵門。


  他們繼續向前走，發現東側這五間房全部都被這種大鐵鎖給牢牢鎖住。


  小道士的手機一直沒有反應，他們決定檢查另外一側的通道，然而，就在他們剛剛準備折返回去時，錢道空卻清晰地聽到剛才經過的的第一個上鎖的房間里傳來了一陣嗚嗚的聲音。


  錢道空以為自己聽錯了，就停下來仔細聆聽。沒想到小道士也停了下來，低聲說道：

  「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你也聽到了？」錢道空驚訝地回頭望著他。


  「恩，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個人的嘴被堵住而發出來的呼救聲，不過……」小道士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這個時候你還賣什麼關子！」錢道空有些焦急。


  小道士皺了皺眉，說道：


  「不過這聲音好像是從上面傳來的！」


  錢道空先是一怔，然後將信將疑地再次聆聽，結果發現這聲音竟然真的不是從裡面傳來，而是從二樓傳來的，而且這聲音似乎還在不斷的移動。


  「沒錯，這聲音似乎還在移動……」錢道空說。


  小道士點了點頭，喃喃說道：


  「看樣子，這裡好像還有別的……」


  小道士話還沒說完，突然驚恐地瞪向錢道空身後的黑暗，目瞪舌撟。


  「誰？」小道士突然疾呼。


  錢道空猛地回頭，卻只看到一個影子一閃而過，緊接著走廊盡頭的樓梯里傳來了一陣霹靂撲通的聲音，這奔跑的聲音非常沉重，簡直就像是一頭猛獸撞到了酒桶堆里發出來的聲音。


  錢道空想都沒想，立刻追了過去。小道士也跟著他瘋狂地往樓梯口奔跑，走廊的積水被濺的到處都是，但錢道空因為太著急了，竟然一下子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小道士的卻身形如電，追向了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