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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茹蕙肅然。


  「兒媳幼年病重,父母憂愁苦悶,幾至夭折時二老絕望無助,及至我病癒后一家人喜極而泣……雖是幼童,親身所歷的一幕幕卻如刻刀一般刻在我心上,而後稍年長,見多鄉間為疾所苦、為病所累之事,心覺治病救人、救死扶傷乃予人希望歡喜之事。


  後有幸拜了師傅,師傅教我尊重萬物,修身養性,教我識香、辯香、制香以避穢防疫,其間種種相生相剋之道,著實讓人既喜又驚,既懼且畏。


  四十八年,經了爺患上時疫的擔驚受怕后,兒媳便堅定了信心,為了世間護我與我愛護的,要把更多心力用來研究醫藥之道,便是不擅診病,也一定要知道更多救人養人之法。


  兒媳心裡就是這麼想的,若皇阿瑪覺得兒媳錯了,兒媳領罰。」


  皇帝眯眼看了看四兒身畔說著領罰卻一臉無畏的兒媳婦,掃了一眼神色平靜,身側雙手卻緊握成拳的四兒子,輕嗤:「領罰,卻不並認錯?」


  茹蕙搖頭:「后宅女子縫衣做食是為家人,兒媳學醫製藥也是為家人,兒媳不覺自己有錯。」


  皇帝冷然睨視著那不肯低頭的女子,良久,連亭中兩個孩子都不安地站起了身。


  「好大的膽子,好一個為家人。」皇帝斥喝了一聲,而後不等兒孫跪下請罪,他卻又突然開顏而笑:「如此,你既有心護持家人,朕便成全你,賜你特權,准你借閱宮中珍藏典藉。」


  茹蕙的心一定,而後大喜:「謝皇上。」


  四爺提著的心一松,趕緊拉著茹蕙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父母跪了,弘曜與弘旲自然不敢坐著,跟著都跪了下去。


  等到皇帝將兒子兒媳婦及兩個孫兒喚起后,皇太后嗔了皇帝一眼:「看你把孩子們嚇的,真是越老越頑皮。」


  被當孩子責備了的皇帝臉上露出一絲赧然,撫須而笑:「兒子就是看看您孫媳婦是事真有志,這還什麼都沒做呢,你老人家就心疼上了。」


  皇太后笑道:「心疼,哀家當然心疼,老四家這孩子是個實在人,從來不弄花花手段,本份、勤謹,是個好孩子。」


  皇帝點了點頭:「雖然處事粗直了些,不過心確實是好。」


  又看了一眼兩個孫兒,皇帝臉上的笑容真摯了許多:「最重要的是,給朕生了兩個好孫兒。」


  聽到皇帝這話,弘曜尤可,弘旲卻不得了,一下如同放開了籠頭的馬,開始撒歡兒了。


  「額娘,皇瑪法說了,弘旲是好孫兒,那你以後可不能再拿大巴掌打弘旲屁股了。」


  茹蕙低頭看頭二兒子咬牙:「打你屁股怎麼了?你皇瑪法手下的大臣要是做錯了事,挨的可是板子,難不成你以後想讓額娘給你換成板子?」


  弘旲看著他額娘那發青的臉色,有些心怯,轉身就跑。


  「皇瑪法,大巴掌打得疼還是板子打得疼?」


  皇帝眼蘊笑意,低頭看著撲到自己膝上的孫兒,「弘旲想看看板子是什麼樣嗎?」


  弘旲想了想,鄭重聲明:「皇瑪法,弘旲只是看看。」


  皇帝幾乎要忍不住笑了:「好,只看看。」


  板子很快被拿了上來。


  弘旲目瞪口呆看著那比他的胳膊還粗的板子,不敢置信地看了他額娘一眼,回頭跟皇帝告狀:「皇瑪法,額娘要打弘旲板子。」


  皇帝笑眯眯道:「弘旲啊,跟皇瑪法說說,你額娘為什麼要打你板子啊?」


  弘旲癟了癟嘴,如同一朵蔫的了小花兒一樣搭拉下了腦袋:「因為弘旲犯錯了。」


  皇帝更樂了:「來,跟皇瑪法說說,你都犯了什麼錯啊?」


  弘旲又回頭看了一眼他額娘,老實答道:「弘旲糟踏食物,不好好吃飯,發脾氣把桌上的吃食都掃到了地上;貪玩不睡覺,把自己折騰病了;把阿瑪的硯台打了,躲在假山洞裡睡了半天,把額娘急哭了;不顧嬤嬤阻止跑到湖邊。」


  弘旲抬起頭,驚怕地看了一眼豎在身邊不遠處的板子,哭喪著臉:「皇瑪法,弘旲不打板子,你還是讓額娘拿大巴掌打孫兒屁股吧。」


  湖亭里驟然傳出一陣大笑,驚得湖畔樹上停歇的只只飛鳥嗖嗖的飛了起來,直到好半晌后笑聲停息了,那些飛鳥這才又落回了樹梢。


  又一個辰后,自湖亭領回了一個太后賞的嬤嬤並一個大兒子,茹蕙跟著四爺拉著垂頭喪氣的小兒子回了行宮住處。


  ……


  康熙五十三年,離京的皇帝收到八貝勒胤禩送去的兩隻垂死老鷹,勃然大怒,當眾斥罵胤禩,道其乃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聽相面人張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覓人謀殺二阿哥,舉國皆知。又道胤禩欲殺二阿哥,必亦欲弒君。


  怒及的皇帝,最後說出了絕情之語:胤禩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邀結人心。朕深知其不孝不義行為,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義絕矣!


  而後,年逾花甲的皇帝聲淚俱下,道:日後必有行同狗彘的阿哥,仰賴胤禩之恩,為之興兵構難,逼朕遜位,而立胤禩。若果如此,朕只有含笑而歿了!

  又說胤禩深恨皇父,其心之險,百倍於二阿哥等言,又警告眾阿哥念父恩,遵皇旨,始合子臣之道。


  而隨著皇帝這頓狂風暴雨般的宣洩而來的,是各地官場一場無聲的大換血,僅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一月,全國便有近百名或與胤禩有關,或曾出手相助搜刮珍稀藥材的官員下台,而其中又尤以胤禩的奶公雅齊布與之最親,雅齊布當年獲罪被皇帝親言充發邊地翁牛特部服刑,卻一直不曾往,託庇於八貝勒藏匿京中,此次直接被皇帝遣人捉拿后正法。


  被皇帝怒罵,手下勢力亦大損的胤禩不得不上折自辯,言道自己冤枉,奈何皇帝對他已完全沒有一絲父子之情,怎會聽他所言,只冷笑著說:藐視朕躬,他冤仰何在?

  是時,側立於乾清宮的眾阿哥個個斂息,無人敢語。


  經此一遭,朝堂上喧豗一時的八阿哥黨信心動搖,日見瓦解。


  五十四年正月,皇帝以胤禩溺職為由,停其食俸。


  至此,經受了一次又一次巨大打擊的八爺身體大壞,纏綿病榻近半年,等他再次出門時,已是需要拄杖而行,所有人都能發現,他的眸光滿蘊沉鬱痛苦,只不知到底是為了完全失去繼承皇位可能的,還是為皇父的絕情所傷。


  看著這樣的八哥,九爺放下面子,親求到茹蕙跟前:「八哥的身子已徹底壞了,除具有奇效的養生丸,其餘藥物俱皆治標不治本,我只求你,為著他從不曾說過你一句不是,為著他與四哥的血脈兄弟之情,出手幫幫忙。」


  茹蕙看著在她面前羞恥得紅了臉,卻眼神堅決的九爺,一句話沒說,直接拿出了一瓶養生丸。


  捧著珍貴的養生丸,九爺紅了眼眶:「多謝你不記恨我昔日所為。」


  窮八爺黨之力,費時兩年一直不曾湊齊一爐養生丸的材料,九爺自然知道,手中這瓶養生丸有多麼來之不易。


  「養生丸千金難換,我不空口白話說感謝你的話,你說,你要什麼,只要我有的,就一定給你,便是我沒有的,我也會窮盡人力物力,將之取來奉於你身前。」


  茹蕙看著滿目感激的九爺,輕嘆著搖了搖頭:「你今日讓我看著八爺與我們爺的血脈兄弟之情出手相助,我也不求別的,只希望你日後能一直記著血脈兄弟四字,便足夠了。」


  聽著這話,九爺猛地抬起頭,看向茹蕙,目中情緒複雜難言,最終,他點了點頭:「爺記著了。」


  回到八貝勒府,等候在書房中的十爺看到垂頭走進來的九爺,猛地站了起來:「快,快,把養生丸拿出來。」


  九爺抬起頭,狠瞪著十爺:「你怎麼就知道爺求來了,爺沒求著,那女人記恨我,沒給我。」


  十爺仔細看了看九爺的臉色,而後沖著他翻了個白眼兒:「你快算了吧,茹佳氏那人心軟得很,你都低頭了,她不可能不幫你,快別跟自己較勁兒了,拿出來,八哥還等著呢。」


  九爺狠狠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自袖中取出玉瓶放在桌上,「八哥,那女人真的給了。」


  書桌后瘦骨伶仃的八爺看著桌上的玉瓶,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為著我這破身體,卻讓兄弟向婦人低頭,你行事前,怎麼就不跟我這哥哥說一聲,若說了,哥哥我定不讓你去,如今,你讓我怎麼辦?這瓶藥丸我便是吞下去,又與吞刀劍何異?」


  十爺在一旁大咧咧笑了一聲:「八哥,你不把這養生丸吃下去,可不就辜負了老九的一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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