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老十,你說誰傻?」
「爺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你又找事兒是吧。」
「嘿嘿,我可沒有。」
兩兄弟又掐上了,十四爺在一旁看得直樂。
八爺低頭看著方子良久,手指輕輕敲了敲幾面:「方子是真的,只是,要找齊材料,只怕需要花不少銀兩。」
「銀子?」九爺洒然揮手:「咱們不缺。不就是材料,爺這就讓人去買,買到了,就讓劉聲芳來製藥,有了這好東西,看那些奴才還能不能犟著不肯低頭,不說別的,只為家中老人、孩子,他們也得求著爺。」
「不能以利益交結,便以恩義相縛,養身丸這等可收納朝臣的利器,善加利用不亞於十萬大軍。」八爺拍桌定案:「動用咱們的人手,開始收集材料,切記,不可急躁,動作隱蔽一些。」
幾天後,太醫院成功制出百枚養生丸,太醫們亦確認,養身丸強身、防病、養生固本,常服可培源健體,延年益壽。
得到養身丸的皇帝給每個兒女、心腹親近大臣各賞賜了一粒,剩餘的養身丸除奉給太后的一瓶,全都收了起來。
證實了養生丸的功效,八爺黨立即著手調動人力物力收集材料,以期可以掌握這制勝利器。
八爺黨人手隱晦的動作,並不曾瞞過皇帝,在得到暗衛的稟報后,皇帝在乾清宮沉默了一個時辰,這才重新發出諭令,盯緊各地收集某些特定珍稀藥材的人。
雍親王府,四爺令粘桿處的人手蟄伏了下來,並沒想趁機摸清八爺黨的真實實力,有養身丸在手的皇父,精神比起一廢太子時還健旺,他是傻了才會去拈虎鬚。不過,對於不知什麼時候會來的官場清洗,四爺亦已準備好人手接續,皇帝凈化官員隊伍后空出的位置便是十占其一,於四爺而言亦是勝利,並且這樣的動作便是被皇父知道,也會視而不見,畢竟他動作不大。
康熙五十二年二月,皇帝駐暢春園,並於暢春園中舉辦千叟宴,皇子視食,宗室子執爵授飲。
五月,奉皇太后避暑熱河。
茹蕙帶著弘旲,跟著四爺在行宮中住了兩個月,便再次接到諭令,讓他們夫妻倆去陪皇太后。
簡單收拾了一下,茹蕙拉著弘旲跟在四爺身後,走進了澹泊敬誠殿之後的煙波致爽齋。
十里平湖畔,皇帝、皇太后、德妃坐在亭角雕檐之下,吹著自湖面而來的涼風,一邊欣賞四周秀麗的風景一邊晏晏談笑,氣氛很是和睦。
湖亭外,腰掛鋼刀的侍衛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身著紡綢綠宮裝的宮女與內侍們手捧各凳、衣、盆、巾等物靜修在湖亭之外低頭靜立,肅然規矩,無一人亂走亂動。
清風帶著皇帝的笑聲傳遍湖堤,讓眾多侍候的人亦隨之變得輕鬆。
四爺帶著妻兒走進湖亭,與祖母、父母見過禮,受過隨侍皇帝身側的弘曜的禮,一家子這才再次安坐下來。
皇太后看了一眼皇帝,笑道:「得老四家的敬上的丸藥,哀家這些日子身子骨兒都強了不少,皇帝,哀家要賞老四家的。」
四爺帶著茹蕙趕緊起身,連道不敢:「孝敬皇瑪嬤本是孫兒孫媳婦的本份,做了本份的事而領賞,孫兒孫媳不敢領受。」
皇太后看一眼德妃:「你這大兒子,跟你一個性子,本份的太過了,哀家高興賞點東西給孫媳婦怎麼了,怎麼還不敢接了,定是你平日約束得他們太過,才這般拘謹。」
德妃坐在椅子上微微低了低頭領受了太后似真似假的嗔怪,而後抬頭看了一眼垂目站在老四身邊的茹蕙,含笑轉頭回道:「太后這訓斥臣妾可不敢領,咱家的皇子皇孫,誰不是有點好東西就會送到太后這裡,都是晚輩們的一片孝心,又不是立了什麼了不得的功績,單隻賞他們,臣妾只恐恩寵太過,縱了他們小人家的性子。
老四這樣本份才是立身處事之道,孝親友悌都是他夫妻倆該做的,照臣妾的意思,太后這賞便收回去吧。」
茹蕙站在四爺身邊,聽著雖然五十多歲卻仍然獨具風韻的德妃用蒙語與皇太後言笑,對於宮中妃嬪們生存技能再一次有了新的認知。
「孫兒孫媳想著哀家這老婆子這個瑪嬤,老婆子難道就不能疼疼他們。」皇太后被德妃噘了回來,不僅沒惱,反更高興了,她一拍腿,「今兒哀家這賞還非得送出去不可。」
邊說,皇太後邊看著皇帝呵呵笑:「皇帝啊,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皇帝笑道:「皇額娘慈愛,只不知皇額娘要賞他兩口子什麼好東西?」
皇太后笑呵呵招來貼身的老嬤嬤:「去,把哀家準備賞賜領上來。」
聽了一會兒大人講話的弘旲開始不耐煩地在椅子上扭來扭去,一旁的弘曜見了,將弟弟拉到身邊,小聲與他說話,又將湖寧桌上擺放的小點心取了幾樣放在他面前:「弘旲別鬧,吵著烏庫瑪嬤他們說話,你乖乖的,哥哥回頭將皇瑪法賞東西分給你好不好?」
弘旲癟了癟嘴,抬頭看了一眼再次坐了下來的阿瑪額娘,想著出門前額娘的警告,只能委屈地拈起一塊小點心咬著,這小子嘴裡吃著,眼睛還不老實,四處亂瞅,全沒一刻鐘安靜的。
坐在上首早將這一切看在眼內的皇帝笑著問四兒子:「弘旲可開蒙了?」
四爺搖頭:「不曾。」
皇帝瞪了四兒子一眼:「怎還不開蒙?」
四爺苦笑:「弘旲的性子不比弘曜穩得住,兒子想著過幾年再給他開蒙,免得他糟蹋詩書。」
皇帝想了想,將弘旲招到跟前,問他:「弘旲,你哥哥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已學完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學完了,你可也想學?」
弘旲仰頭看向這個只遠觀過的祖父,一點沒猶豫:「皇瑪法,弘旲不想學。」
「那你想學什麼?」
弘旲想了想:「弘旲要學武。」
皇帝訝異地抬頭看了一眼四兒子,見他也一臉驚訝,便知道這不是事先教的,於是一下來了興趣:「弘旲,跟皇瑪法說說,為什麼想學武?」
弘旲小胸脯一挺:「孫兒要『禦敵於國門之外,讓天下無人敢犯我大清神威』。」
皇帝又驚訝又高興,哈哈大笑:「你知道什麼是『禦敵於國門之外,讓天下無人敢犯我大清神威』。」
弘旲重重點頭:「孫兒知道,就是敵人來打我,我不等他進門就先下手把他打痛了,這樣就再沒人敢來打我們了。」
皇帝意外了:「還真知道?不過誰告訴你有敵人來打我大清的?」
弘旲皺著小眉頭:「孫兒聽額娘說過皇瑪法三征噶爾丹的事,哼,下一次他要再來,孫兒定然跟著皇瑪法一起去打他,打痛他,讓他再不敢來。」
皇帝大樂:「還知道朕三征噶爾丹,那你額娘沒告訴你,那噶爾丹早已授首伏誅了嗎?」
弘旲大訝,轉頭去看他額娘:「額娘,皇瑪法把噶爾丹殺了,那弘旲豈不是沒用了?」
感受到皇帝落在身上如有千鈞的目光,茹蕙泰然問弘旲:「還記得額娘講過的前朝倭寇犯邊之事嗎?」
弘旲點頭:「兒子記得,『前朝朝廷*無能,軍備不修,對倭患束手無策,而致倭寇掠劫沿海,沿海生靈塗炭,慘不忍言』。」
茹蕙點頭:「孟子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咱大清如今國力強盛,倭寇現在沒有,不表示以後也不會有,為防倭國他日再來,咱們就要強壯自己的身體,武裝自己的力量,若真有一日有倭犯邊,才不會手忙腳亂,當然,倭寇犯邊之事在咱們這一輩子未必會發生,不過並不代表一百年後,兩百年後,乃至三百年後,咱們大清富強,就必會有人覷覦,若不想成為待實的羔羊,那麼我們自己就一定要強大。」
弘旲重重點頭:「兒子一定會讓自己變得很強大。」
茹蕙嗯了一聲后便再沒吱聲。
皇帝盯著垂眸而坐的茹蕙,眼神奇異:「老四家的,你可知道婦人不可干政?」
茹蕙抬頭看著皇帝:「皇上,兒媳婦沒有干政。」
「你方才說的那番話還不是干政?」皇帝眯了眯眼:「好好的孩子你跟他說什麼倭?還說什麼幾百年後,你簡單大膽。」
茹蕙垂眸:「兒媳只是給他講幾個故事,讓他明白即使是皇孫,也不該坐享其成,而是要學會做一個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皇帝意味深長地低語:「所以,你放著好好的皇子媳婦不做,要去學一身歧黃之術?」( 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