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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樓閣暝(6)

  宋祁又是一笑卻不語,正提起了茶壺想要給寧書槿續上一杯熱茶,可身後木門忽被敲響,謝博山立於門外輕聲叫道,“宋祁兄?”


  宋祁倒茶的動作一頓,放下茶壺瞧了寧書槿一眼,便起身前去開門了。正開了門,謝博山忽就運了十分的掌力,將門推開,似早有火氣壓抑在胸中一般,對著桌上正抿著茶的寧書槿怒道,“你對越娘做了什麽,她自前日蘇醒,一句話也不曾說,今日竟然還哭鬧著要上吊?”


  這一番話說的著實沒有道理,幫越娘剔骨蘇醒的宋祁,為何竟將矛頭指向了她,寧書槿喝茶的動作一頓,可口中茶香殘留,似一股甘泉滑入喉中,寧書槿咽了下去,方才緩緩抬頭問道,“越娘要上吊?同我有何幹係,將越娘喚醒的可是你方才客氣相待的宋祁兄,可不是我,謝樓主莫不是也被蝕骨,失了記憶?”


  宋祁在一旁抱手,聽得寧書槿這一言便跨步站於她身後,好在謝博山雖看著震怒卻沒有動手,否則他方才自懷中抽出了半截的折扇便要在這秋日涼爽的天氣被取出了,“謝樓主,究竟何事,還勞請你說的清楚些,不要一言不合便冤屈阿寧。”


  那越娘被他剔骨,是一分意外也不曾出的,究竟為何她一言不發怔怔呆了兩日,原因也隻有她自知。宋祁立了半晌,見謝博山努力克製著心中怒氣,知道他也是一時氣急,便在寧書槿身旁坐下,將方才未來得及給寧書槿續的茶重倒了一杯。


  寧書槿笑著接過,睡了整整兩日,精氣神也足了好些,當下便又問道,“你可問清楚了,你那義妹究竟是為何要上吊自殺,還有,她既然都要上吊了,你為何不去阻攔她,倒跑來我們這裏?”


  謝博山原本平息的怒氣忽就一下升起,眼前便又映出方才越娘哭喊著要將白綾丟上房梁的樣子,“越娘喊著的,是你不知用了何妖法,奪去了她的記憶。她醒來道已然過了數年,悵若有失。”


  “悵若有失?”寧書槿將茶盞猛然放下,這四個字當真是用得挺好的,也不知究竟失的人是誰,“那你可知道,她丟失的都是些什麽記憶?”


  正想開口將那日夢境中事一一道來,門前忽就一女子的叫喊聲傳來,“義兄,義兄你在哪裏?”說著便闖了進來,正是方才說要上吊的越娘。


  寧書槿一笑,越娘一身素裝麵色蒼白,倒是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難怪引得謝博山這般生氣找她算賬,也終究賬目不明,會算也是沒有用的。當下知道了越娘另有謀算,不動聲色,又將茶盞拿起,抿了一口。


  那越娘一入門,見了謝博山先是一喜,繼而瞧見了宋祁同寧書槿又是一驚,這一喜一驚之間忽就啞了聲,指著寧書槿道,“你……”


  “我如何了?”寧書槿飲完一杯,宋祁便又眼明手快將茶壺提起,給她另倒了一杯。


  這幾杯茶水入肚,神清氣爽,寧書槿又是一頓,問道,“越娘,怎麽不說了?”


  越娘一怔,忍不住便似被嚇住了一般,往後退了一步,可卻是退到了謝博山身旁,“你究竟對我做了些什麽?”


  寧書槿又是一笑,這分明是毫不講理要針對她了?這一下便猛然想起在離魂境之中,越娘打壓那丫鬟時的情景,如此驕縱,也是謝博山的不是。如此一想倒不理那越娘,將視線投到了謝博山的身上去,見他低眉垂首,正定定看著越娘。


  那般注目的神情,雖不帶有男女之間的情意,可也著實容易讓人誤解,寧書槿暗歎了口氣,便是因謝博山這般,才會讓越娘自以為是,才會讓宋媛傷心離去吧。


  這口氣方才歎完,越娘卻是頃刻之間穩住了氣息,一個挺身便又是大聲道,“我義兄說,是宋祁兄為我剔骨讓我蘇醒的,他是我的恩人,我自不會冤枉他。但是剔骨之後,我仍記不得往日的事,這肯定是因為之前,你給我蝕骨的原因。”說罷看向謝博山,後者卻是沉默不語。


  寧書槿點了下頭,難怪謝博山方才找她算賬呢,原來這越娘雖然瞎扯,可聽著卻是很在理,當下晃了下腦袋,“越娘說的在理。”


  這一下點頭太快,倒讓宋祁有些不適應,連忙緊盯著寧書槿,卻見她一下點頭後又緩緩搖頭,“可你說的如此在理,終究不是事實。”


  越娘眼眸一個閃爍,“如何就不是事實?”


  寧書槿便又是一個笑,可能是昏睡兩日也忘了維持往日裏那個高冷的表情,“是不是事實你心裏有數,若你真的是被我蝕骨所傷,又怎會知道我入你夢境蝕骨的事兒?我為你犯險入了死地,你卻這般百般為難我,想來我也是無須為你隱瞞了。夢中是輕韞給了宋媛夢貘,毀了你的記憶。也許你忘了也許你還不全然忘了,你對宋媛……”寧書槿頓了一頓,“做過的那些事……”


  如此一說,宋祁的臉色也沉了下去,在夢境之中他同樣親眼所見越娘對宋媛處處針對,若不是阿寧的吩咐,他倒是一絲都不願替她剔骨。


  沒想到她醒來了之後,還這般為難阿寧。宋祁一個不悅,語氣自也疏冷了幾分,“越娘,你利用謝樓主對你的關愛,將我師姐氣走也就罷了,如今還要這般為難阿寧,我倒是很想,將那小夢貘重新種回你體內去。”


  一番話說完,越娘又是向後退了半步,“你胡說什麽。”


  “胡說什麽?”寧書槿接過話頭,茶也無心再飲了,將那茶盞猛然摔落,同夢境中越娘的惡狠一般,學著她道,“宋媛,你號稱江湖第一美人,可終究贏不得樓主的心。”


  越娘又是向後一步一怔,閉口不語,心中似有擂鼓轟動,雖在蘇醒後得知寧書槿入過她的夢,可未曾想連這番她都忘了三分的話,寧書槿會記得如此清。


  寧書槿自桌邊起身,往空處行了一步,漸漸逼近越娘身前,那日因她探身在前頭,宋祁並不知,當時越娘除了說那一句,其實手上,還拿著宋媛給謝博山送去定情的一塊玉。當時宋媛如何想的,寧書槿不知,但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她將心愛之物贈於宋祁,而那物件最後卻到了另一女子手裏,那一刻,便定然是他們緣盡之時。


  “越娘,你若真的全然忘了,我便不介意一樁一樁一件一件替你想起。”寧書槿慢步走著,“重陽節那日,你借口身體不適要去河邊放河燈祈福,硬將謝博山帶了出去,回府後卻同宋媛說,是謝博山邀你出去的。”


  “你胡說!”方才聽寧書槿說完這一件事,越娘眼眶內便似儲了些許淚水盈盈,看向謝博山,可後者神色一震,猛然想起那時原是他與宋媛先行約定。他事後雖同宋媛解釋,可宋媛眼中分明不信。原來那時,竟是越娘從中……這一想著,謝博山猛然向後一步,同越娘拉開了距離,雖不願相信,可也明了那就是事實,開了口,卻隻能吐出“越娘你……”


  寧書槿向前的腳步一頓,也似不願湊到越娘跟前一般,“你失了記憶,喚謝博山義兄,你可知道,數年前,你是喚他樓主的?”


  越娘又是一怔,腦海裏雖還殘留著些許記憶,可偏偏這一事不記得了,便沙啞著嗓子問道,“我不知……”


  寧書槿便一個箭步上前去,袖中夢貘忽就飛出,撲到了越娘額前,一雙白色羽翼撲閃著,很是機靈。


  寧書槿將越娘手腕一下扯住,這一下眼前一亮,盡數劃過越娘同謝博山的些許往事。宋祁在身後一聲驚呼,“阿寧?”


  寧書槿回頭一笑,這一下並非入夢,而是借夢貘入體被剔出後還同本體殘留著聯係而施了的秘法,恍然過去半柱香的時間,宋祁同謝博山怔在原地,雖都滿臉擔憂卻也不敢隨意靠近。


  又半晌過後,寧書槿鬆了手。


  忽就閉口不語。


  往事如煙,雖頃刻之間飄散,可終究如同煙雲席卷在塵世間畫下了濃重一筆。越娘同謝博山的過往,要從越娘的身世開始說起。原來數年之前,越娘還不叫越娘,而是個喚作月牙兒的孩子。彼時她父母皆是博山樓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可高手一旦有了家室拘束,便很容易出事。在越娘三歲那年,父母因執行樓中一件大事,雙雙死去。於是,越娘便被當時的樓主也就是謝博山的父親,收作了義女。


  自小到大,越娘都是叫謝博山為義兄的,而真正改口的那天,越娘十五,方才及笄,謝博山為她舉行了一場隆重的及笄之禮,也就是那時,月牙兒才有了個喚作越娘的名字。


  少女初長成,有了屬於自己的新的名字,人生便也如同新開始了一般,那時她春心萌動,愛上的便是一直喚作義兄的男子。後來她執意要將謝博山喚作樓主,也是因此。


  往事回顧至此,寧書槿倒了了然了幾分越娘的心情。自己青梅竹馬愛慕了半生的男子,卻愛上了別人,甭說是在博山樓這殺戮血腥的殺手組織裏成長的越娘,即便是寧書槿,也不敢打包票說自己一定會大度退出去。


  所以,這才有了越娘百般刁難宋媛,宋媛負氣傷人離去的後事。


  如此一般,倒是看不清孰是孰非了,寧書槿向後了一步,“謝樓主,你終究是你樓中之事,我們不便插手,這都離去。”


  說罷回神看向宋祁,宋祁朝她淺笑。一個笑意過後,什麽也不問,兩人往邊上去。


  越娘怔住在了原地,遲疑了好半晌方才抬頭,見了退在數步開外的謝博山,輕聲喚道,“義兄?”


  謝博山仍是不語,錯身自越娘身旁,走出門去。


  寧書槿同宋祁三兩下將行囊整理完畢,宋媛反噬的原因已經尋到,而越娘與宋媛與謝博山之間的恩怨,也著實不該是他們管的事。兩人出了門,寧書槿回首看了越娘一眼,終究還是出了府去。


  走過了好久,寧書槿與宋祁才在一小村落找回了他們來時的那匹馬,兩人共騎一乘,正要往來時的那個客棧回去。可走了方才不到一個時辰,宋祁慢悠悠抬頭看著天,眼前一道白影飛過很是熟悉,他一下哨聲想起,一白鴿忽就撲閃著雙翼落自寧書槿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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