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叫什麽名字
嘉樹笑了一下,抱起孩子要走——真的,她和他之間,還有什麽可說的呢,他殺了她的父親。當她知道這個事實,她和他之間,才徹底地完蛋了。破鏡重逢,重歸於好?不存在的。再也不可能存在了。
她怎麽也不能原諒一個雙手沾了她父親的血的人——從前他對她做的種種,她都能夠原諒,無非她愛他。
而現在,她已經不愛他了。
她早就不愛他了,她逼自己離開之後,她就已經不愛他了,她和自己說了一萬遍,我不愛他了。
程嘉樹已經不愛夏雲歸了!一萬零一次,她對自己說。
“不許走!”夏雲歸抓住她。
“夏總,這是光天化日之下,這是公園,這不是夏總的私宅,這附近有人的,就算沒有人,我還能打110呢,夏總自重。”
“我自重?”夏雲歸冷笑,“當初在我身下……”
“你要當著孩子說這些嗎!”嘉樹瞪視他。
“孩子?你不說我還忘了,”夏雲歸笑了,一把將孩子從嘉樹懷裏扯出來,“這個野種——”
“你說什麽!”
“我說——沒得我允許,誰許你生下……”話到這裏,懷中小兒咯咯笑著,伸手來拍他的臉,夏雲歸到這時候才看清楚,不由一怔,竟然麗都晚宴上喊他“叔叔”的孩子,這時候笑得天真又燦爛,他一肚子惡毒的咒罵撞上他的笑臉,頓時都如冰雪融化了,轉成溫柔的語氣,“你叫什麽名字?”
嘉樹:……
“你還我!”嘉樹上前一步,要搶孩子,又怕扯痛到孩子,兩個人僵持起來。
冬月隻當是母親和叔叔和他遊戲,笑得口水都流了出來:“叔、叔叔——”
“你爸爸是誰?”夏雲歸問他。
小兒聽不懂這句話,左顧右盼,抓耳撓腮。
“你爸爸在哪裏?”夏雲歸換了問話的方式。
“爸——”冬月沒有學過這個詞,叫了半句又拐了回去,“叔、叔叔——”
夏雲歸看向嘉樹。
嘉樹眼圈發紅。
“他沒有爸爸?”
“那不關你的事!”
“怎麽會不關我的事,”夏雲歸森然道,“兩年前……這孩子兩歲了吧,如果不是你領養的,如果他確實是你的孩子,那就隻有一個可能,程嘉樹,你拐了我的孩子,讓我們父子兩年不能相見嗎!”
這個女人果然是很會演戲,夏雲歸這時候想起來,當時那場戲,就已經是她在劇組裏最後一場,所以她就此失蹤,並不妨礙劇的完整性。
好敬業的女人!
這許多個輾轉反側,日夜不能安寐的晚上……
“別傻了,”程嘉樹強撐出笑容,“你忘了,當時和我上過床的可不止你一個。”
“但是醫生說——”
“我既然能買通醫生告訴你孩子流產了,當然也能買通醫生給你鑒定個99.9的基因雷同,花點小錢而已,這種事,夏總別告訴我你沒做過。”嘉樹說,“我恨你,我想讓你難過,所以我讓醫生告訴你,那個死掉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不——”
“沒有錯,這孩子不會喊爸爸,我不樂意讓誰做他的爸爸,他有我就夠了。”趁著夏雲歸還在發呆,嘉樹一把抱過孩子,“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個人的孩子,夏雲歸,你別做夢了!”
“……再說了,你還有溫如雪呢,就算他是你的孩子,你有辦法讓他姓夏?你可真會開玩笑。”嘉樹冷冷丟下這句話,身影漸漸消失在林蔭道的盡頭。
到確定不會再被看見的時候,她才抱緊孩子,哭了出來:她再嘴硬,她也沒有辦法抹煞這個事實,這個孩子沒有父親,如果有,他的父親姓夏,那個害死她父親的男人,那個踐踏她如塵埃的男人。
她仍然記著他。
他仍然住在她心裏,她殺了他一萬次,但是在見麵的那個瞬間,所有的影像,所有的過往,又都活了過來。
那多可悲。
然而他說的還是:“如果你要傷害如雪的話,那就和我有關係了。”——你看,還是溫如雪,總是溫如雪。
不是程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