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狐狸精還是仙女
第137章 狐狸精還是仙女
陛下連續幾日稱病不朝, 宮外的朝臣們也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尤其在定北侯稱他注意到禁軍連續幾日未曾換班後,大家都慌亂起來。
禁軍侍衛中,自然都不可能人人都願意跟著謀反, 這次在內宮裏把守的, 幾乎全是指揮使的親信和經他考察過的方便掌控之輩。不讓他們換班, 實在也是無人可換。
經曆過先帝晚年時皇子互相殘殺的朝臣們, 對此分外敏感,察覺不對後, 幾名重臣立刻圍到了宮門前, 要求見陛下一麵。
隨後,宮門內傳出一道“陛下口諭”, 宣敬國公與曾學士入宮覲見。
曾學士身為清流之首, 在文人當中一向清譽極佳, 從不與國公一黨同流合汙, 眾臣對他還是信得過的,聞言便暫時按捺下來,準備在宮門外等他的消息。
曾學士和敬國公跟在前來宣口諭的小太監身後,一路來到陛下寢殿。
殿內散發著一股子草藥的苦味, 有宮女和太監經過他們身側, 手裏端著盆子、熱水、藥湯等物,看起來確是在侍疾的模樣。
曾學士遲疑:“陛下果真是生病了嗎?”
“這還能有假不成?”敬國公道, “也不知那些人整日在疑心些什麽?難道懷疑陛下稱病偷懶不成?”
曾學士站在門口, 皺眉看著殿內,突然問道:“怎麽不見彭禮公公身影?”
敬國公裝模作樣地探頭四周看了看:“的確不在, 許是先歇著去了吧。陛下都病了幾日了,彭公公定然是陪侍太久,一時撐不住了。”
曾學士卻突地邁步進殿, 疾步衝到陛下床前,一把推開床邊的小太監,用力一拉床帳,露出了當今陛下昏迷的臉。
誰也沒想到他突然發難,反應不及。敬國公忙跟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作勢驚訝道:“哎呀,陛下看起來病得很重,這幾日他一直在昏迷嗎?”
便有一名宮女上前應答。
曾學士卻沒去聽宮女說話,反而一直盯著敬國公臉上神色。
後者察覺,開口道:“曾學士,我知你心憂陛下安危,今日才這般魯莽行事,此事我定然不會外傳的。”
曾學士僵硬半晌,擠出一句客氣話:“是,我今日太過魯莽了,既然已經看到陛下,我就先離開了,免得宮門外的大人們等急了。”
他說完,便邁步匆忙向殿外走去。
即將踏出殿門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隨後響起的是敬國公的聲音:“曾學士,你這可就裝的不像了。”
曾學士背影一僵,殿門口的兩位侍衛已經一左一右攔住了他。
眼看無法走脫,他回身直視敬國公的雙眼,一字一句問道:“國公爺,陛下已然昏迷,立後的旨意是誰下的?剛剛宣你我二人進宮的口諭又是何人下的?你私囚陛下,借他名義下達聖旨,難道是要謀朝篡位不成?”
“曾學士這話說的,我可不大愛聽,”敬國公笑了起來,“與其說是篡權奪位,不如說是匡扶正統。”
“你!”曾學士怒道,“你瘋了嗎?當今天子就是先帝選出來的正統,你卻要匡扶哪個正統?”
“自然是先皇留下的六皇子,他才是正經的先帝血脈!”
“少給我來這套冠冕堂皇,你不過是見陛下漸漸脫離你的掌控,想換個人替代他罷了!”
“哈哈哈哈,曾學士啊曾學士,”敬國公大笑道,“我對你真的很失望,明明這位陛下剛登基時,你和我一樣,對他多有意見,怎麽不過幾年工夫,你倒是成了他的人了?”
“我和你一樣?那可真是不敢當,”曾學士怒斥,“我對陛下提出諸般意見,是因為我知道他有這份潛力,他能做得更好!我可不是像你一樣想讓他做一個傀儡!什麽又叫做成了他的人?忠君,尤其是忠於一位明君,難道不是我等臣子該做的嗎?”
“曾學士,我很敬重你的學識和你在清流之中的地位,所以,我不會將你如何,甚至新帝登基後,我還想請你去做他的老師,”敬國公卻沒有露出怒色,反而好言相勸道,“如果你能當作今日什麽事都沒發生,你將來就是大楚一國帝師。”
“若是一個帝師的名銜就能收買我,國公,你以為我在清流中的名聲是怎麽來的?”
“那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
“如果我今日出不去,宮門外的那些大人自然就知道事情嚴重。”
敬國公看起來很愉快:“老夫可沒說要扣留你啊。”
曾學士狐疑地看向他:“你肯放我出去?”
“當然,”敬國公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拍腦袋,“哦,對了,瞧老夫這記性,忘了告訴大人,你可以離開,但你的小女兒和你最喜歡的那個外孫子,還有您那位今日去女婿府上探望女兒的夫人,就要押在老夫手上了。”
曾學士一時通體冰涼,臉色煞白,顫著手指向敬國公:“你……你……卑鄙無恥!”
敬國公微微一笑:“所以,一麵是未來帝師,光宗耀祖;一麵是妻女外孫的命,曾大人你是個聰明人,該清楚如何選擇吧?”
“……”
“現在,你隻要走出宮門,告訴那些人,陛下生了重病,但神誌清醒,就一切結束。我甚至不要求你多做什麽,”敬國公聽起來分外有說服力,“陛下的事是我做的,與你無幹,你就當不知道,你的手上幹幹淨淨、清清白白。”
“……”曾學士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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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口,眾人正翹首以盼。幾位大人焦急不已,有位荊大人開口安撫道:“也許隻是我等多慮了,許是因著陛下有疾,禁軍防衛才嚴密些防止有人趁機作亂生事罷了。”
話音未落,正看到曾學士二人從宮門處走出來,對眾人神色凝重道:“陛下生了重病,暫時需要靜養。”
“沒有其他事嗎?”有人問話,言下顯然另有所指。
敬國公否認:“沒有,是諸位憂慮過甚了。”
曾學士也跟著搖頭,眾人才算是鬆了口氣,七嘴八舌問起陛下的病情。
大家說了會兒話,便各自散去。
曾學士看著他們的背影,握緊了拳頭,正打算跟上去,卻被人按住了肩。
他轉身,看見敬國公正對自己笑道:“我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若曾學士離開後再與其他大人暗通款曲,我可防不住,不若學士大人還是在宮中留下侍疾兩日吧。”
曾大人咬了咬牙,突地高聲道:“敬國公狼子野心,私囚陛下,意圖謀逆!”
剛剛走出一段距離的大人們,驚愕地回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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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幾位重臣坐在空置的大殿裏唉聲歎氣。
大家看著麵色煞白的曾學士,實在也不好意思埋怨他那一嗓子把大家都坑進來了。
眾人也沒想到敬國公如此喪心病狂,竟敢光天化日下在宮門口就抓人,還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全都關押起來。
剛剛在宮門外,大家正驚愕間,就被侍衛們捉了回來,連帶著他們帶來的車夫、小廝,都被看守了起來。
隻有定北侯那家夥省了驚愕的工夫,撒丫子就跑,一溜煙地不見人影,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有沒有被捉到。眾人的希望暫時就寄托在他身上了。
還有一位姓荊的大人,則是在宮門口就得意地對他們笑了笑,施施然就轉身離開了。想來定然是與敬國公一夥的,眾人想想此人的嘴臉,便氣得牙癢。
他們這邊垂頭喪氣,怒罵著尹家十八輩祖宗。敬國公那邊卻也不太好過,幾位重臣進了宮後就沒了消息,勢必會引起外界懷疑,曾學士那一嗓子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動手了。
派出扣押曾學士女兒的人也報信回來,說那府上恰好有一戶姓齊的人家帶著兩個孩子來拜訪,隻能一起扣下了。
這倒不算什麽,那齊家又不是什麽權貴,敬國公懶得理會,隻是揮揮手,幹脆道:“那隻能怪他們命不好了,一起斬了,順便去告訴曾學士,因為他不肯聽話,又多害了幾條無辜性命。”
“是!”
報信的人聽令退下,太後宮裏的小太監又來報,說是麗妃娘娘不見了。
敬國公猛地起身:“什麽叫不見了?”
那人看他麵上怒色,畏懼地低著頭:“太後娘娘將其關押在三層小樓上,鎖了房門,誰知她、她就這般消失了。”
“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憑空消失的?!”
那小太監抖了抖:“麗妃娘娘生得那般美豔,會不會……會不會是狐狸精魅化成的?”
“……”敬國公簡直不能理解太後宮裏為何有這種蠢笨的宮人,連忙命人拉下去斬了才勉強解氣。又派了人去搜尋麗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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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眾臣的大殿裏,副統領進了門,看著眾人緊張的眼神,得意一笑。
有人怒而指責:“你大好男兒,何必跟著尹家那老東西造反?他許給你什麽好處?”
“自然是高官厚祿,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這兩樣東西嗎?”副統領笑道,“便是沒什麽好處,光看到你們這些平日裏眼高於頂的大人們在我麵前瑟瑟發抖,已經是值了。”
“你!”有人氣不過,要上來撕扯他,被他輕易推倒在地。
副統領撣了撣衣袖:“請各位不要自取其辱了,我是來見曾大人的。”
曾學士顫聲問:“你們把本官的妻女如何了?”
“國公爺已經下令去殺了,”副統領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對了,今日令嬡府上還有一戶人家上門拜訪,那家人帶著兩個孩子,小一些大概也就四五歲吧,他們的命可都要算在你的頭上。”
曾學士險些昏厥過去,掩麵號哭起來。
“原來平日裏溫文爾雅的學士大人,哭起來也就是這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德性。”副統領嫌棄地看他一眼,又大笑著轉身離開。
幾位大人聽著曾學士的號哭,愈加焦躁不安。既是擔憂家人,又擔心自己的命,更擔憂王權更迭。
外麵的人一無所知,而他們明明知情,卻無法將消息傳遞出去。
正當眾人陷入絕望之際,聽到一道清亮的女聲在他們頭頂響起:“咦?你們在這裏聚會嗎?”
幾人驚訝地抬頭望去,看到屋頂的天窗邊,正有人探頭進來。
大家病急亂投醫,來不及分辨其是敵是友,連忙喊道:“姑娘,我們是被困在這裏的!請你幫個忙,若我們能活著出去,定有重謝!”
“重謝?”
然後,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女子從離地幾丈高的天窗裏跳了下來,帶著她那一身過於華麗的衣袍和飄揚的裙裾,以極優美的姿態,輕飄飄地落在他們麵前。
要不是大家認出了這張臉,險些要疑心這是位九天之上的仙子了。
“重謝我就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