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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美玉微瑕

  第33章 美玉微瑕

    景儀宮。


    今日的來客是沈良媛, 她陪著曲紅昭用了早膳,兩人坐在窗邊,撫弄瑤琴, 又開始一教一學。


    和沈良媛相處是一件讓人很舒服的事, 她外表清雅, 話不多, 為人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但是相處後才知她穩重妥帖, 是個很值得相交的人物。


    曲紅昭很享受她的陪伴。


    同時沈良媛又是位很好的老師, 教曲紅昭彈琴的時候,十分有耐心地糾正她的指法。曲紅昭在學習的過程中常常靈光一現“我覺得這首曲子也可以這樣彈”, 沈良媛被她的魔音灌耳時, 也能淺笑著稱讚一句“娘娘的想法很新奇”。


    堪稱十分有涵養。


    曲紅昭尚算有自知之明, 這要換成淑妃在場, 八成已經把她的琴給掀了。


    陛下為惠嬪罰跪去找過太後娘娘之事,曲紅昭也隻對沈良媛提起過。


    她聽了,麵上卻不見驚訝,隻是斂了眉目, 輕聲道:“陛下真是有心了。”


    她語氣並非敷衍般的歌功頌德, 而是很真誠的讚譽,曲紅昭看著她恬淡的眉眼, 好奇道:“我之前便察覺到, 你對陛下的態度,似乎與其他人不甚相同。”


    沈良媛頷首:“娘娘的感覺很敏銳, 嬪妾對陛下,是心存感激的。”


    看著曲紅昭好奇的臉,沈良媛對她微笑:“聽娘娘講了那麽多故事, 如今嬪妾也當投桃報李,不知娘娘想聽嬪妾講講我的故事嗎?隻是情節怕是遠不如娘娘的那般精彩。”


    “當然想聽。”曲紅昭甚至十分貼心地彈起一支小曲給她伴奏。


    沈良媛聽著調子,這正是自己前幾日剛剛教給麗妃的曲子,調子恬然柔婉,大概曲紅昭也很清楚此時此刻不怎麽適合她那些自創的奇異曲調。


    沈良媛便笑了笑,在溫柔的琴曲中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我出身將門,家父是征西將軍沈令淵。”


    曲紅昭點頭,在大楚,這個名字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沈將軍當年英雄蓋世,雖她不曾親眼目睹其風采,但也聽過他的很多傳說,甚至還研讀過他親手所書的兵法。


    “我十四歲那年,瓦門關之役,家父和兩位兄長都戰死於沙場之上,母親受了非常大的打擊,硬撐著辦完喪事後,也跟著去了。將軍府隻剩我一個十四歲的孤女,撐不起門楣,那段時間我過得……並不太好。”


    瓦門關之役,曲紅昭心下微微歎了口氣,那是一場慘敗,要她來說,那場戰役裏,導致失敗的因素太多,並非沈將軍的責任。


    但這責任到底要誰來背,朝上大有爭議。最方便的,自然就是推給逝者。


    沈將軍戰死於沙場之上的時候,大概沒想到,在他拚死護衛過的大楚京師之中,關於對他到底要追責還是追封,進行了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雖然結果是好的,但當初那段日子,對於年幼失怙的孤女而言,到底有多難熬,曲紅昭可想而知。


    也不知這個十四歲的女孩兒當初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她提起往事時,千言萬語卻也隻匯聚成一句平靜的“並不太好”。


    她太平靜,曲紅昭便也無法替她憤慨,幹脆湊過去把人攬在懷裏以示安慰。


    沈良媛在她懷中,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我算是知道修儀妹妹為何總喜歡往娘娘身邊湊了,原來被人擁抱是這樣的感覺。”


    “什麽感覺?”曲紅昭奇道。


    沈良媛想了想,形容道:“挺溫暖的,我都快忘了這種感受了。”


    沈良媛靠在曲紅昭的肩頭,繼續講她的故事:“後來的故事就有些俗套了,在京城為官的叔叔接了我過府居住,待我出了孝期後,有些人家上門求娶,但叔叔和嬸母說我身為將門虎女、沈大將軍的唯一遺孤,可不能就這麽隨便嫁了,他們一定要精挑細選,幫我選一門頂好的親事。但左耽擱,右耽擱,一直到我十九歲了,還沒選好人家。”


    曲紅昭已經察覺了其中關竅:“怕是財帛動人心。”


    “沒錯,將軍府的家底,確實算得上一筆足以動人心的財帛了,”沈良媛垂眸,“父母過世後,叔叔一家便是我最親近的親人了,我怎麽會無端懷疑他們呢?直到他們將我的親事用諸般借口拖來拖去的時候,我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


    “拖到我年齡大了,嬸母大概也怕京城裏有人說閑話,便提議,說我已是難嫁了,不如就嫁給她娘家的侄兒,有這份關係在,他們還能就近照料著我,”沈良媛緩緩說著那段往事,“我既然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自然不肯同意,隻是當時我不夠聰明,反抗得太激烈。我說,我寧願一世不嫁,也不要任他們擺布。”


    “嬸母勸我說,一世不嫁,多丟人啊,傳出去豈不是辱了沈將軍威名?”


    “我說,我身為將門虎女,若任你們擺布,才是辱了先父威名。”


    曲紅昭默然地看著她,到底是沈大將軍教出來的女兒,外表再怎麽嫻雅恬淡,骨子裏仍然有她自己的那份傲氣。


    “聽了我的話,他們卻沒再說什麽,隻是過了段時日,在花園裏,堂弟和家中姐妹突然打鬧起來,堂弟直直地撞了過來,把我的頭撞在了假山上。”


    說到此處,沈良媛抬手摘下額邊簪的一朵淡粉色薔薇花,又撩起發絲,給曲紅昭看額上的傷疤:“這疤就是當初落下的,很醜吧?”


    這道傷疤一直被她掩飾得很好,如今是第一次展露於人前。


    曲紅昭抬手撫過那道肉色的疤痕:“美玉微瑕,瑕不掩瑜。”


    曲紅昭的指尖輕撫過傷疤時,沈良媛覺得有些癢,但那指尖似乎帶著一點溫暖的溫度,仿佛被她撫過的地方,也沾染了這點融融暖意似的。


    沈良媛麵色有些奇異,也不知是否信了她的說辭,隻是繼續道:“他們倒也沒狠到要我的命,隻是毀了我的容貌,讓我自此無法外嫁罷了。誰願意娶一個毀了容貌的老姑娘呢?”


    “我不知該怎麽辦,當時,奶娘有勸過我,不如就遂了他們的意,至少能保我一世平安。但我想著,左右是不能如了他們的願,去嫁嬸母那個紈絝侄子。大不了就不嫁人,幹脆自梳了,將來去大戶人家做個教琴藝的女先生也是一條出路。”


    “父親從小就教我要堅強,如果他在天有靈,看到我活成這個樣子,一定會很失望。”


    曲紅昭搖頭:“你遭遇了這種事,卻仍能冷靜謀劃出路,若沈大將軍在天有靈,不知是會心疼居多還是驕傲居多。”


    大概是曲紅昭這句話戳中了她,剛剛還麵色淡然的沈良媛眼神裏似有淚花閃動,她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隻是這樣做,將軍府的財物大半還是落在叔嬸手裏,我總是有些不甘心的,直到我二十六歲那年,事情出現了轉機,任他們怎麽想都想不到,一個連嫁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最終居然入了後宮。”


    “你是如何入宮的?”


    “是陛下幫了我,”沈良媛輕歎道,“按理說,麵上有暇者,是沒有進宮的資格的,是陛下親自點我進宮,幫我瞞了過去。”


    曲紅昭笑了笑,從她入宮伊始,便有宮人奉承她,說麗妃娘娘是陛下唯一一個親自召入宮的人,那自是金貴無比、與眾不同。


    如今看來,這份與眾不同委實是要打個折扣。


    或許,這還不是唯一一份折扣。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沈良媛解釋,“陛下的後宮裏,我是第一個入宮的。我不知道他是從何處得知我的境況的,正巧他當初被逼著開選秀,正好召我入宮,平息一下朝臣的進諫,也算是各取所需。當時陛下還問過我,願不願意入宮。”


    “我自然是願意的,到了我這個年紀,早就不奢望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了,”沈良媛垂首輕撫瑤琴,“何況,難道在外麵嫁了人,就能保證夫君一輩子不變心不納妾嗎?”


    “你倒是活得清醒。”


    “但太過清醒,未免就有些無趣,”沈良媛看向曲紅昭,“娘娘倒是個例外。”


    “此話怎講?”


    “你比誰都清醒,又比誰都快活。”


    曲紅昭微怔:“我怕是配不上你這份讚譽。”


    沈良媛搖搖頭,並未與她爭辯,繼續道:“我既進了宮,叔叔自然不敢繼續侵吞將軍府的資產,更何況其中還有先皇的賞賜,傳出去可是大麻煩。他連已經花用了的那些都硬是東拚西湊了出來。那些財物,現在就擺在我的雪陽殿裏。所以,我自然是感激陛下的。畢竟以帝王的身份,就算是各取所需,本來也輪不到我。我入宮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六歲了,這個年紀,連選秀都要被排除掉的。”


    “你很滿意宮裏的生活?”沈良媛看起來總是不急不躁,安然閑適,也未見她爭過什麽。


    沈良媛頷首:“比起在叔嬸身邊過的那種日子,這裏已經好太多太多了,宮裏雖然規矩多些,但至少衣食無憂。我每日除了去給太後娘娘晨昏定省,其他時間便彈彈琴,偶爾和自己對弈,雖然寂寞了些,但對我而言,這樣的日子挺好的。”


    “當然,”她說著,看向曲紅昭,笑得很暖,“娘娘您出現後,就更好了。”


    曲紅昭第一次見她笑得如此溫暖,便也跟著笑了起來:“因為我教會了你們打牌?”


    “是啊,教會我們打牌可是天大的功勞,”沈良媛對她眨了眨眼,“當然,還有,你帶給了我們另一種可能。”


    什麽另一種可能?曲紅昭有些不解,困惑地看向沈良媛。


    沈良媛卻似乎沒有接收到她的疑惑,隻是道:“謝謝娘娘願意聽我講這個故事。”


    聽到她如此認真的感激,曲紅昭擺擺手:“客氣什麽?”


    她幫沈良媛將那朵摘下的淡粉薔薇重新簪了回去,遮住了那道傷疤,又細細打理好垂下的發絲。


    沈良媛眼裏含著笑意看她的動作,在心裏答了她的問題。


    另一種可能,是一個無需互相防備的可能。


    一個可以彼此陪伴,不需要孤獨終老的可能。


    聽起來簡單,但在麗妃出現之前,這似乎是一個不可能達成的目標。


    曲紅昭給她理好頭發,繼續彈琴。


    “這裏錯了一個音。”沈良媛指出。


    “哦。”曲紅昭重新彈了一遍,迅速修正。


    沈良媛學著她平日的樣子,伸了個懶腰。


    她一向寂寞慣了,如今才知,原來有人陪伴是件如此令人快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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