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加雞腿
然而，我們終歸沒有能在家裏等到董倩，她說被堵在路上了，畢竟是晚高峰。劉飛當機立斷，讓她直接去吃飯的地方就好，我們仨個自行先過去。
於是，劉飛回去換衣服，並帶上劉君，讓我也等她一等。我興致不高，像個被劉飛強行架上轎子的新娘，建議從簡就好，快去快回，我脖子上還有個圈呢。
劉飛從了我，說我們就去小區邊上的一家椰子雞湯，家常菜，環境簡雅，口味清淡，正合適我。話裏話外被照顧，我也不是很習慣，但也隻能習慣。
劉君與昨晚相比，可精神了，看不出昨晚還在醫院裏待過。他是個安靜的小男孩，也很禮貌。媽媽讓了叫我卓叔叔好，他照辦。我說，不行，要叫哥哥。他問，哥哥應該怎麽叫？我教他，就叫卓哥哥，卓清哥哥，或者清哥哥。這明行超出了他的吸收範圍，於是，他不叫反笑，天真無邪的樣子，讓我心境開朗了不少。我想著繼續逗他玩，他突然來了句“清哥哥”，明顯不是我逗他，是他逗我。
劉飛見兒子可以和我玩一塊，也很開心。她說換衣服，其實就是把身上的工作製服換掉，掉了件牛仔裙，搭件紫色的圓領T恤，所以，她換衣服，不是為了取悅路人，也不是為了取悅我，她隻是為了取悅自己，自在就好。
對了，她的T恤和劉君是一樣的，是親子款。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和他倆在一起，很不合時宜，好在劉君和我玩鬧了一會後，竟從媽媽懷裏向我舉出手來，要我抱他。他是大孩子吧，我想，以劉飛的作派，若非他剛病好，估計要讓他自己走路。
“別鬧，叔叔不舒服呢，你看他脖子上還戴著東西，隻能媽媽抱你。”
劉君根本不理這一茬，雖然也沒什麽動作，但還是看著我，目光不離。劉飛抱他其實是顯得吃力的，我脖子上的護勁圈隻是顯得陣仗大而已，我要玉無大礙的。所以，我就伸手出去了。小家夥很開心，從她媽媽懷裏一下子就彈到我懷裏。
劉飛又不好意思了：“你受累哈，也不遠。”
她說的不遠是出小區門口往左再行三百米，這樣的距離有點左右不靠，坐車顯得多此一舉，不坐車，那肯定要走一身汗的。
果然，沒一百米，劉飛就後悔了：“我該開車出來的。”
原來她是有車的，為什麽昨晚要打車去醫院？要麽，昨天車不在，要麽，她不認為我會開車？
但這兩個疑問我都不好向她要答案，搞不好，她以為我應該有車開，見我不言語，又不好主動提呢，剛好脖子這模樣，該是不願開車的。
也不對，要是我有車，昨晚我就開車送她們了。
也不對，她又沒主動提，我就算有車也不會開車送她們的。
完全胡思亂想，而且是小家子氣的、上不得台麵的胡思亂思。我定了定神，發現自己收獲了不少回頭率。
“嘿嘿，他們看你呢。”
小劉君不知輕重，拿手去扳我的頸圈玩。明白了，難怪他想我抱他，八成就是為了這個。
劉飛在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有近一半就打在我托著她兒子的手上。
“你不許搞叔叔！叔叔這是受傷了。”
其實劉君也是安靜地搞，他扳得小心，或者說不用力，他似乎更享受這個難得一見的圈圈的手感。
“叔叔，”他已經然忘了剛才喚我“清哥哥”，完全跟著媽媽的叫法了：“你為什麽會受傷呢？”
“大人總是免不了要受傷的，叔叔這隻是意外。”
“為什麽大人總是免不了要受傷？”
“因為大人沒有人照顧啊，不像君君，有媽媽照顧。”
“那媽媽可以照顧叔叔嗎？”
這一問，嚇我一跳。
劉飛卻撲哧一聲，笑得不亦樂乎。敢情她也嘲笑我自己挖坑埋自己。
劉飛突然在我耳邊說：“一會走快點，別讓他看見那個店。”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是一個寫著“鹵大王”的招牌。
遲了。我還沒怎麽搞清楚狀況，劉君就已經嚷開了：“媽媽，媽媽，雞腿！雞腿！”
劉飛不想順著他：“什麽雞腿，我們現在就是去吃雞腿，和卓清叔叔還有幹媽一起，去叫好吃的雞腿。”
那個“鹵大王”招牌有點髒兮兮的，又老又舊，就掛在一幢年紀老邁的住宅樓的臨街鋪麵上，這樓真是老，從那些外掛的空調壓縮機就能看出端倪。市政也是用心了，為了這城市的夜，連這樣老的樓都在它的二層裝了牆體氛圍燈，遠遠望來，這黃色的燈光會讓這些老樓房顯得澄黃一色，耀眼無比；近了，就能把燈光下，那些外掛機的鏽跡甚至是破敗看得一清二楚。
劉君根本不接受媽媽的說法，他不再玩弄我的護頸圈，隻一個勁地喊著“雞腿，媽媽，雞腿，媽媽。”
劉飛不好氣，也怕他越來越竭斯底裏，又鬧出個什麽毛病來，隻好從了他。
這是老店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劉君就喜歡上這裏的鹵雞腿，隻要路過，一定得吃一個，從隻會咿咿呀呀吃到現在吐字清晰不容大人裝傻。
那還不得怪你在他那麽小時就帶來吃路邊的東西。麵對我的反唇相譏，劉飛欣然接受，而且是帶著母親的大度，摻著母性的榮耀。
“鹵大王”鋪麵狹小，空間擠迫，門口一個玻璃隔間，隻留了堪堪兩人並行的空間做為出入通道，往裏就是三張長桌，兩張靠牆，一張居中。他賣的當然不僅是鹵雞腿，還有豬腳，蹄膀子，都耳朵，鹵雞鹵鴨什麽的，提供一些現打的配菜還有米飯，等等。還真沒有，裏麵堂食的人不少，在門口等著打包的還有四五人。門口右側有一張同樣髒兮兮的小方桌，劉飛讓我帶著劉君坐在那裏等，她去排隊買雞腿。身為傷員，我隻能服從安排——哪怕不是傷員，隻怕在她劉飛跟前，我也隻有聽安排的份。
從她的目光裏，我知道，我的責任是不能讓小劉君去觸碰那黑溜油光的桌麵。所以，一開始我是不打算坐的，我想就這樣抱著小家夥左三步右四步是晃悠一下，然後就走。但我高估了店家的速度，實在手發酸，所以，還是乖乖坐下，這樣一下，小劉君就可以站在、或者坐在我的腿上，讓我不致於那麽累。
鬼知道，這一坐，差點了我和劉君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