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娘親
“老人家，你在做什麽？”
“你快停下來！”
清九說不出口，隻能在心裏喊。
然而那老人似乎看懂清九心中所想一樣，隻是對清九微笑，嘴裏叨咕著什麽咒語一樣的話。這下清九有點聽不懂，卻又覺得能夠聽懂，但這像是老人所托，於是清九眨了眨眼，算是應允。
“您老先放開我，萬事好商量！”
老人如釋重負地開懷大笑，而後身上靈光噴湧，那光牆上的字一個個飄到清九前麵，清九眼睜睜的看著這字往自己腦子裏鑽，心驚不已，卻並沒有疼痛之感，而那一個個字仿佛真就印進了腦子，記得十分真切。
而那些字裏所藏的歌訣咒語，一個字不差地刻在了清九的腦子當中。
老人身上的靈光全都湧進清九身上，清九終於看的明白，這老頭不是在傳功，分明是在舍命傳給自己什麽。
一命換一命的事情，不是清九所能夠接受的事情，可是清九想拒絕卻不能動，眼裏急出了眼淚。
老人看著清九笑笑，嘴裏用一種十分柔和的音調繼續說著：“我打散你身上的封印，想來你還小，神主憐憫你，在你體內仍在沉睡，我想這是大神的眷顧，能抱你幾年無憂。後生你大膽朝前走，這亂世就靠你了。”
什麽主神，什麽亂世，我不懂！清九心裏的話，老人並不在乎。
最終，在那老人散盡靈力後，再沒有一丁點的力氣，全身癱在院子裏。
這還不止，等老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整個後院仿佛完成它的使命一般，自己燒了起來，那老人自己安詳的閉上眼，一點不怕即將到來的死亡，也不擔心清九安危。
可憐的清九，原本還在感慨老人，這時候才發現危險和自己越來越近，火勢越少越旺，但是自己卻還是被老頭定在那裏，根本動彈不得。
眼看老人的離世，清九不免傷懷，卻也擔心自己葬身火海，景辰師兄還沒回來，難道自己真的就要死於此處了麽？
怎麽辦？
小灰，小白，智恩，爹媽，師父，你們在哪裏？
清九不想死！
師兄，你快些回來啊！
清九在裏麵著急。這個時候的他卻一點不知道，此刻景辰師兄就在廟外被新的結界阻擋，正愁如何進來。
果然修為如同景辰這麽高深，碰到這山間的隱士高人，還是束手無策。
清九更不知道的是，千裏之外的大衍山無妄閣，離寒師兄這一夜噩夢連連，夢到滿天業火，嘴裏喊著清九，滿頭大汗地驚醒過來。
離寒心裏生疑，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難道說小九有事？
不應該啊，離寒想著自己同清九共傷，而自己什麽事都沒有，想來小九應該沒什麽事。這才稍稍心安。
反觀清九這裏， 眼看大火燒到清九，清九胸前的琥珀珠發生光芒，將他罩在光芒裏麵。
這是清九第一次看到裏麵的血迸發出如此耀眼的光芒，隻是那光芒隻閃了一下便消失，清九正詫異怎麽回事的時候，院裏狂風大作，一道靈氣憑空而現，托起自己便往前殿去。
清九這時候驚喜地發現自己能動了，但是身上卻沒多少力氣，隻能安心隨著那團靈氣來到前院，不知道是福是禍，但總比燒死強。
等清九隨著這股氣流來到前麵，忽然發現三間小殿沒了外牆房頂，隻剩六具寶座和五尊靈像，那靈氣拖著清九到了原本主殿上那具空著的禪座上。
六具寶座，五座法像。剩餘一座就在清九的身子下麵，清九儼然覺得，似乎這寶座就是為自己預備的。
這似乎寓意有點不好啊！
然而清九沒力氣，走不了，靈起扶著清九坐定後，就向四外散去，沒有存在的痕跡。
清九一抬頭，忽然發現他坐在最高處，而下麵的五尊靈像不知什麽時候動了，現在都麵朝著自己的方向，清九壓製住內心的恐懼，仔細再看那五尊靈像，麵上都留著渾濁的淚，左邊的那句端莊女王一樣的靈像，留下的眼淚變成珍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講？”
清九雖知靈像沒有生命，還是止不住發問。
這時更加奇怪的事發生了，除了右殿那位絕色美女外，其餘四座靈像頭頂飄起白光，往那美女靈像頭頂聚集，然後那美女靈像頭頂飄出一道人影，過來抱起清九。
清九在這懷裏感受到一種母親的氣息，而且裏麵夾雜著千年萬年的思念，身體裏麵一股動容擊打著自己。
清九的心裏想起小時候常做的那個夢，那個一直背過身去的身影，似乎和這個絕色美人的身影十分相似。
清九也記得，自己在小時候的夢裏，叫那個背影為：“娘親！”
清九這時候確定，自己定是認識這女子，隻是不記得在什麽地方見過，迷離間和小時候在夢裏一樣，輕喊了聲：“娘親！”
清九也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喊的，似乎又像是自己體內的另外一股聲音喊得。
然後清九喊完這一句之後，隻是覺得那道人影顫了幾下，抱得自己更緊，失去直覺前，恍惚聽到幾句：
“清兒，娘好想你，以後的路，你要好好活下去！”
“娘不求你稱霸九霄，隻求你萬世安樂！”
等清九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景辰師兄在旁邊關切地看著自己，見自己醒來，一臉欣喜和關切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小九？”
清九回頭看了看，哪裏還有什麽娘親神像的痕跡，樹林裏隻有樹木，其他什麽都沒有，不僅沒了大火的痕跡，連小廟也消失不見。
“難不成是一場夢？”
清九懷疑自己做了一場夢。想問景辰，卻發現師兄一直巧妙地避開話題，並不回答自己的問題。
這時候清九再看自己身上，幹幹淨淨沒一點髒痕，也沒有經曆生死的火災痕跡。
於是清九心裏越發懷疑昨夜所見是否真實。
景辰師兄在前麵催清九走快一些，清九不經意間低頭看到袖口的一點草灰，再加上剛才醒來渾身特別靈透，便清楚了這一切，隻是不明白景辰師兄的舉動。
清九不顧被師兄越落越遠，轉身像憑空消失不見的那座廟宇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隻是那頭並沒有任何回想，清九並沒有任何失望，對著麵前的空地說：“放心吧，我會好好活下去，我自己要好好活下去，我也要讓天下蒼生好好活下去！”
說完清九轉身朝景辰走去，景辰師兄早已停下在原地等他，清九心裏想著如何與師兄開口，景辰卻和沒事人似的，等清九上來，說：“走吧，師弟，再有半日就能到鬼巫族了。”
清九“嗯”了一聲，也不再言語，同師兄大步跟在尋星木後麵，這時林間起了風響，那風不大，讓人覺察不到冷，隻是在樹頂呼號著，像是妖魔嘶嚎，也像巫司的吟唱悲歡……
“是你嗎？”清九在心裏問，偷偷看了眼師兄，卻發現景辰師兄在看著自己微笑。
術法內力雖沒表麵上的長進，清九卻覺得自己身體裏有些東西在快速地生根發芽，同景辰師兄行進越來越快，不到半日便到了傳說中的鷹嘴峰。
進長白山之前，景辰提醒清九外麵再套一件備用的衣裳，進了這長白山，清九便明白景辰為何如此叮囑。”堅冰連夏處，太白接青天。”
“柴門流水依然在，一路寒山萬木中。”
清九在書裏見過描寫長白山的詩句，此刻覺得所言非虛，人間正是酷暑時節，進了這長白山卻覺得陰寒，這一路上進的深山老林不少，同這長白山內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外麵縱是晴空萬裏，也曬不開天池上空繚繞的雲霧，清九想起小灰說鬼巫族千萬年前所居之地是魔界極陰之地，如此便明了鬼巫族為何遷居至此。
景辰帶清九來到鷹嘴峰的下峰，清九見旁邊有一淺潭，潭邊有一石龜，景辰伸出兩個手指到一特殊龜紋處點了三下，那小山出現到裂紋，裂紋隨即變大，足有兩尺之寬，景辰便拉著愣在那兒的清九，嘴裏喊了聲：“走了，進去吧！”
兩人沿著山縫走，裏麵光線很暗，清九驚訝地發現自己在這黑暗中視物的能力強了幾分，景辰也發現清九的異常，沒說什麽。清九見那兩旁極盡驚悚的壁畫心裏害怕，景辰握緊他的手，示意一切有他。
這條路走的極為狹長，等過了盡頭，來到鬼巫族的正殿，卜蕪坐在高處，目光清冷地看著清九二人，清九迎上那目光，心裏悲喜交加。
細看卜蕪，樣貌同以前一樣，但渾身透出的氣勢又和以前截然不同，腦後梳了極高的流雲發髻，長眉畫的上揚，透著一股妖媚之氣，身上穿了一件寬大的錦袍，地上還拖了挺長，雪白的手露在外麵。
清九眼尖，看到那傳說中的聖女靈紋。
清九想定時最近遭遇的一切讓卜蕪變成這個樣子，便想上前同他講話，景辰快速拉住他，搖搖頭，示意他別動。
卜蕪還沒說話，旁邊一上了年紀的男巫大喝一聲：“好大的膽子，大衍山就教出這般弟子麽？”
話裏話外充滿著火藥味，清九心裏氣不過，想罵回去，景辰攥緊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怕清九再惹事，景辰上前行了一小禮，嘴上說：“我是大衍山般若門小聖，此次帶清九師弟前來恭賀族長繼任之喜，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那老者冷哼一聲，嘴上滿是不屑：“倒是個懂事的。”
清九沒空看景辰和老頭鬥智鬥勇，兩眼直盯著卜蕪，發現卜蕪冰冷的目光下也帶著一絲複雜，清九料定卜蕪有事。
清九想提醒景辰師兄，卻發現景辰師兄示意他別再有任何舉動，一切等摸清情況再說。
景辰獻了賀禮，那老者下了逐客令：“鬼巫族小幫小派，且進來族中事物繁多，怕是不留貴客在此了。”
清九聞言，著急地看向景辰，景辰不慌不忙的回那老者：“敢問這位長者是？”
那老頭不慌不忙，仿佛早已準備：“鄙人鬼巫族三朝長老，如今新長繼任，對教中事務不熟悉，且不巧昨日偶感邪祟，今天不能說話，所以我便代為執事。”
景辰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餘光看向四周鬼巫族弟子，轉而恭維道：“難怪鬼巫族上下井井有條，原來是長老管製有方。”
那老者聽景辰如此說，不免心生得意，讚賞地看著景辰說：“大衍山能出你這般少年英才，也屬難得。”
清九聽兩人心口不一，心生厭煩，但此事情況不明，隻能一切聽景辰安排。
景辰繼續同那老者長老周旋：“按理我和師弟是該告辭，隻是家師吩咐過，這世道道友凋零，若此次來鬼巫族交好順利，回山後家師便會傾全山之力幫扶鬼巫族壯大。”
景辰說到這兒偷看了眼那長老，發現長老麵上露出欣喜之色，繼續說道：“所以若是不嫌叨擾的話，我們師兄弟想在貴地住上幾日。”
清九在一旁聽的想笑，心說師兄真是個人才，拿這一堆瞎話編排這老頭，誰不知道你小聖師父不在大衍山。
那老頭卻不像清九這般了解景辰，心下還是遲疑一會，最後狠狠心，點頭對景辰講：“小聖所言有理，那就如小聖所言，我命人為你倆安排住處。”
景辰頷首稱謝，見清九傻站著不懂，掐了他一下，清九會意，學著師兄的樣子，向老者道謝。
馬上有了鬼巫族弟子麵若冰霜地在前麵帶路，景辰示意清九跟上，清九離開前殿前不放心地看了眼卜蕪，發現卜蕪已經剛才那般，倒是眼神掃過清九，像是帶著關心。
景辰和清九剛要出一口長氣，卻聽後麵老者陰森森的聲音又想起：“鄙派近來事多嘈雜，二位在族中不要亂走，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相安無事，對你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