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老者
堂內的火裏堆的火還在跳躍地燒著,清九在火堆旁邊,被火熱烘烘地烤著,早就忘了山裏的陰冷,隻是火苗晃眼,睡得不踏實,一會兒睡一會兒模糊地又有了些許的意識。
就在清九半睡半醒的迷糊之間,他似乎感覺景辰師兄過來給自蓋了蓋被子。
還有好久天才發亮,但是清九被火苗晃得實在睡不著,終於清九便醒了過來,看到那火堆還燒的正旺,顯然是添了新柴。
“師兄?”
沒人回應。
清九四下看去,並不見景辰的身影,他心裏有些擔心,就又開口便喊了幾聲“師兄”。
仍舊沒人回答自己,清九心裏開始變得不安,他從地上起身,打算出去找一找師兄,之後在桌前看到一張紙條,是景辰的筆跡,上麵寫著:
師弟,幹糧沒了,我出去找些吃的,很快回來。這四周很安全,我加了結界,你且安心休息。
清九這才放下心,但是他現在腦中清醒,再睡不著,於是等他整理好自己的鋪蓋,打算出去看看。
景辰師兄的鋪蓋早就整理好,清九想著既然沒有事情做,不妨去外麵走走。
於是他便推開門去了院子裏,想著就在後院待一會,也不往遠去,這樣師兄就算回來,也不至於找不到自己。
清九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是他卻感受到心裏總有個聲音指引自己去前院,但景辰師兄不在,還是不太敢。
“一定是我修心修的不夠!”
清九這樣來安慰自己。
景辰師兄幻化出來的那盞燈還在屋前亮著,相安無視,清九想景辰師兄走前一定加固了術法,外敵不侵,而且那燈把院內照的亮如白晝,清九不禁幹年師兄想的周到。
清九在院內來回踱步走,心裏還有去前院的衝動,心裏兩個聲音開始打架:
“去吧,就看一眼,萬一有什麽好東西呢!”
“不要去!就在這裏等著師兄回來!”
清九就在後院裏一邊走一遍糾結,猛地一抬眼,感覺那樹下的背陰處一道寒光閃過,清九嚇得“媽呀”叫了一聲,被嚇了一跳。
整個院內的光景都在那燈光下顯現出來,一覽無遺,並無不妥之處,唯獨那樹後的地方,清九看不到,但是應該沒什麽吧!清九這樣安慰自己說。
即使害怕,清九還是壯著膽子往前,畢竟敵暗我明的感覺很難受。
樹後的陰影裏,一個老頭坐在井邊盯著清九看,目光陰冷,眼含淩厲,把清九再一次下了心裏直突突。
清九並不敢直視那目光,心驚一陣後還是壯著膽子往前,清九覺得自己進了這小院裏十分怪異,有些東西明明很怕,但又想上前探個究竟。
清九湊到離那老頭三尺處,試探性地叫了聲“老伯!”。
那老頭沒回話,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看著清九。又不說話,這才嚇人。
清九心裏的恐懼加深,不知再說什麽,想往屋內走,又一想這老頭萬一就是這屋主那實在不妥,想往外走,實在不敢,加上景辰還沒回來。
到底要怎麽辦!
師兄啊,你可要快些回來!
想到景辰,清九心裏有了底氣,心想不如就和這老頭耗下去,直到師兄回來救自己。
這樣也好,就這樣,清九和這個怪老頭僵持了好久。
那老頭打量夠了清九,眼裏突然有了亮光,和剛才陰冷不同,有了希望和暖意,似乎是從清九的身上看出了什麽。
最終,這老頭開了口問清九:“小子,你從哪來?”
冷不丁一句話又嚇了清九一跳,老頭的聲音嘶啞,可能很多年沒有和外人說過話,所以顯得十分晦澀。但總算能夠讓清九聽得清楚。
清九心想自己小時候膽小的毛病都被這老頭嚇出來,鎮定一下後,小心翼翼地回答說:“大衍山。”
“大衍山?”老頭滿臉疑色,搖搖頭說:“不知道。”
清九心下詫異,想著你這老頭也不像普通人,怎地連大衍山都沒聽過。
那老頭問清九:“是誰帶你回來的?”
“回來?”清九越發聽不懂老人講話,我又不屬於這裏,為什麽您老人家說我是回來?
不過清九還是禮貌回答:“我隻是路過,驚擾到您老了。”
那老頭搖起頭來,嘴上說著:“不,你不是路過,你是回家,回家了!”說著這老頭的語調變得激動。
清九張著嘴,實在不知道如何回應這個老頭。
清九不再說話,覺得這老頭怪異。
老頭沒在意清九態度變的突然冷淡,忽然上前死死拉住清九的右手,清九嚇得退後幾步,想掙脫開老頭,卻沒想到這老頭力氣驚人,鉗住清九的手,清九用力竟也紋絲不動。
清九急得要哭,心裏又恐懼,忘了說。
那老頭渾然不顧清九的感受,樹皮一樣的手在清九的手上摩挲,臉上的褶皺瞬間有了神彩,如同開花一般,嘴裏叨咕著:“一萬年了,蛟龍大神啊,終於有人帶著你的血脈回來了!”
聽到那老頭嘴裏喊出“蛟龍大神”,清九如被雷劈一樣呆在那裏,料定這老頭必是知曉和自己血緣相關的事情,便立在那兒不再躲避,等這老頭平靜下來。
老頭激動半天,看著清九的眼睛裏不再像之前的希望和疑惑,變得充滿敬畏。
清九直覺告訴自己,這敬畏並不是對自己,而是似乎是對自己體內的那股理兩。
因為心裏的好奇,清九恐懼減弱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老人家,您剛才說的蛟龍,到底是什麽?還有關於這些,您到底知道多少?可不可以告訴我?”
清九一字一頓,生怕老頭因為上了年紀而聽不清,可那老頭並不理清九,自顧著對清九的胳膊言語,語調變得和剛才並不一樣,清九細聽,老頭並不是在說話,倒像是哼唱一首淒涼的經調:
“混沌開,天地崩裂。”
“陰陽交,日月生滅。”
“吾神生,九天之業。”
“天下和,靈花不謝。”
老頭拖著長音唱完這四句,清九聽出他的曲調裏情緒的變化,先是一片荒涼,然後慢慢燃起希望。
長調裏伴著呼嘯的風吟,像是一首悲歌,而那聲音,又像是不屬於這個人世間,也不屬於天上,起碼不屬於離風師兄帶他去的那麽高的天上。
如果非要在上麵找尋,那就要再高一些,比天還高,天上青天本該叫做舊校。
清九聽著這曲調,心緒也隨著晴朗起來。
這時候,老人突然又急吼起來:
“父神歿,萬道灰暗。”
“三界起,禍福難安。”
“野心存,冷血滿山。”
“隱族滅,魂飛魄散。”
唱到最後,老頭強調裏帶著哭音,清九不懂他唱的是什麽,隻是被那情緒感染,他覺得那個老頭像是在用生命唱出來的一樣。
而清九自己也受到感染,隨著老者的悲歌,清九自己的眼淚止不住地刷刷往下流,那老頭任自己的老淚流淌,沒顧得上去擦,唱出最後幾句長調:
“平地驚雷神蛟騰,翻亂三界有罪人!”
“血海連仇存善念,奸佞不改造孽深。”
“上佛渡來輪回道,莫問生死忘川痕。”
“萬年輾轉等君回,千魂回盡祭生門!”
一曲唱罷,是許久的的沉默,老頭帶動清九的心裏情緒,兩人都在那曲調裏走不出來,清九覺得身上有股力量要迸發出來,可又不像靈力,循著力量似乎又有很多前塵往事擊打腦子,再想就頭疼欲裂。
不想,止不住心裏的滿腔疑惑。
去想,頭就像要炸開一樣。
此刻清九再看那老人,眼裏清明起來,同唱這長調前的精神失常不同,整人都清醒著,他看著清九臉上未幹的淚痕,笑了,清九忽然感到這老人散發出慈祥的光。
這人終於恢複了神智,清九想要說什麽,老頭子卻忽然又把身子調轉到旁邊。
景辰是大衍山的高人,但是那老人沒把景辰的結界放在眼裏,挺了挺並不直的脊梁,憑空起了一道光牆,老人手指比劃幾下,那光牆上現了幾排蒼勁有力的大字,清九看的清楚,正是老人剛才所唱。
清九不知老人何意,看著那牆上的字,心裏試著記下,這時候山間鳥啼獸叫,清九抬頭看了一眼,天邊已經泛了白,那老人見此不免著急,突然麵對清九,噗通跪在那兒,清九剛要上前,嘴裏的那句“老人家,您快起來!”剛到嗓子邊。
老人朝他一指,清九都沒有發現他是如何使出法術的,隻是忽然之間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了,嘴裏也不能發出聲音,幹在那裏著急。眼睛轉來轉去,希望老人能夠讓自己說出話來。
而且,清九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沒有來過這裏,也不認識老人,但是他心裏的一個聲音告訴清九自己,這個老人似乎要做什麽傻事。
老人滿臉虔誠的跪在那裏,對清九行禮,嘴上說著:“陰山後人到我這兒,也算是最後一輩了,若再等不到神主回來,我怕是沒臉再去見列祖列宗。”
見清九一臉茫然,老人不再說讓人聽不懂的話,但仍虔誠:“後生,我也不確定你究竟是神主轉世還是神主後人,不管怎樣,你身上的擔子極為沉重,若是磨難不好過,求你念在天下蒼生和地下萬千亡魂的份上,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