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魂

  他皺眉,遲疑的,淡淡的道,“你這頭發!”


  唇角略揚,她釋然,“便這般吧!”


  他再不說話,慢慢的剪開她滿身的紗布,她閉眼,他給她的傷口換著藥,細細的抹著,半晌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竟是已經滿臉的大汗。


  他什麽時候走的她不知道,可是,兩夜未睡,那般的折磨,她終是閉著眼,迷迷糊糊之間,竟是聽到女子的哭聲。一陣一陣的,甚是奇怪!

  白衣的女子,立在她的床前,啞聲的道,“這般命苦,何必再活!我帶你走!跟我走!”雙手慢慢的朝她伸出,看來竟是那般的溫暖!雙手艱難的抬起,捉握住她的手,她攸的一把將隨想摟在懷中,憐惜的道,“走吧!隨想!與她一起離開這裏!”她的聲音裏頭充滿著魅惑的力量。


  她淡然的笑著,半晌才說出一個“好!”字來。


  她一得她的首肯,便摟了她,飛往空中,飛往九重天上而去,透過冷冷的瓦,見著她的麵色蒼白著,再無生氣!唇角,卻泛著極淡的笑容!終是,敵不過嗬!淡菊看了半晌,哭了一陣,便推開門,見著她這般,便捂住唇,定定的盯著她。不聲不響。不知為何,到得空中,那女子便再也拖她不動,她二人,便這麽懸在半空之中!


  過得半晌,淡菊便取出白綾來,往冷香苑的苑門上頭掛。是她麽?她淡淡的笑著,是她,終於死了麽?女子長長的歎息,極淡的道,“我二人,一起走吧!隨想我她知道你心裏苦!跟我走麽?”


  她淡笑,輕輕的點頭。一刹時,她便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帶著她慢慢的升高,她隻覺著腳下一重,腿像是被什麽東西捉住,怎麽也逃之不脫!


  她怔了怔,淡然的道,“上不得天!罷了!我二人,便入地吧!”說罷,便攜了她,一衝而下,往黑暗的地底而去!


  腿上一重,她二人仍是逃之不脫!她疑惑的道,“為何上不得天,入不得地?”


  她淡淡的歎一口氣,啞聲的道,“原因不知!七日之後便會離魂,我二人便待到頭七再走!”她欣然應允,靜靜的躺在她的懷中。她的懷抱像是母親。小時候,她便是那般躺在母親的懷中,如今,這般的溫暖,便再也不想離去了!


  她依舊把她帶上天空,立在冷香苑的上空,靜靜的看著下頭。


  查月來了,再不是宮人的打扮,那般孤獨的背著鬼刀,遠遠的便跪在她的靈前!淡菊哭得很傷心,幾次昏死過去,戰烈風又來了,立在她的床前,細細的看她,無奈的歎息著。戰天風也來了,立在床邊努力的搖她。他怎麽知道,她便在天空之中看著他嗬!


  查月在戰天風身邊說了一句什麽,他抬頭,朝著她二人的方向看來!女人的身子顫抖了。她在害怕!她在,怕戰天風!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來,他拔出腰間的驚雷,攸的大聲的吼道,“不管你在何處!你給我回來!否則,我斬了玉玉!斬了雲風!斬了查月!斬了你所有在意的人!”劍氣森森,竟是那般的駭人!

  唇角泛著冷冷的笑意,原來,她大去,他也是在意的,是麽?女人在他的耳邊小聲的道,“他很愛你!”


  “那便如何!”她冷冷的道。“我恨他!便是死也要逃離他!”


  他怒聲的道,“不管你是何方神聖!膽敢把她帶走,我便把你斬個魂飛魄散!再無投生為人的機會!”攸的,他將驚雷平舉向天,天空開始隆隆作響,女人渾身開始發抖。


  她完全怔住!今日她才知道,為什麽他的劍叫驚雷!因著他的劍,竟然能喚來天雷!

  她護住女人,大聲的道,“不要怕!有我!便是魂飛魄散,也先把我散去了!”


  女人不語,隻是長長的歎息。查月將鬼刀對準他的驚雷,大聲的喝道,“皇上!不可!小姐此時正護住女魂!驚雷隻能先劈小姐!”


  他是看見她的!她驚了驚。她忘了,查月在做宮人之前,是青雀國的國師嗬!

  他怒聲大吼,“那便如何!那便待如何!便這麽放她們離去麽?隨想!你給我回來!聽到沒有!”驚雷劍尖冒著閃電,他橫斬一劍,便這麽將屋前的鳳凰木斬倒在地!

  隨想淡然的笑著,“我勝利了!頭七一過,我二人便這般離去吧!”她再不要傷心欲絕,她再不要痛苦加身!她貪戀她身上的溫暖!


  查月又說了一句什麽,他大聲的吼道,“讓他來!讓他來!不論用什麽方法!我要她活!”


  他說的他,是誰?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她二人浮在空中,小聲的交換著意見。一頂小轎匆匆而來,戰雲風蒼白著臉,勉強立著身子,見她躺著,那般的了無生氣,差點昏倒在地!

  半晌,他拔出腰間的長劍,朝天嘶聲大吼。他一吼,戰烈風也跟著拔劍,三人的劍氣,便將天空交織成一道無形的網。


  戰天風大聲的道,“你看見了!你聽到了?有龍氣護天,我料你逃之不出!查月!快施術!”女子開始掙紮,呼吸急促,她卻束手無策!

  查月應了聲,將鬼刀橫舉,割破了自己的腕,以指醮血,將血抹上她足踝處的大鎖。飛快的畫著符咒。腳下突然如重千斤,她攸的捉住女人,大聲的道,“拉住我!我不要回去!”


  她搖頭,“他不惜以鎖魂鎖將你鎖住,便是怕你一朝離魂,縱有千種厲鬼,也拿你不走嗬!隨想!回去吧!”說罷,便鬆開手,她啊的一聲,腿上如重千斤,攸的掉下來。啊!她尖叫。不要!不要!


  不住的喘氣,查月大聲的疾吼,“醒了醒了!皇上!王爺!可以了!”


  戰天風唇角泛起殘酷的笑意,卻仍是舉著驚雷。


  查月慢慢的舉起鬼刀來,正對著女魂的方向!她大聲驚叫,“查月!不要!放她走!”


  查月一怔,鬼刀便是舉也不是,收也不是!

  戰天風冷冷的道,“我不能饒了她!”說罷,便對查月大聲的吼道,“還不快動手!”


  她大聲的道,“我再說一回,你放了她!她再不會來了!”


  唇角略扯,戰雲風淡淡的道,“隨想,我們不能冒這般的危險!”說罷,便大聲的喝道,“查月!還不動手!”


  天空之中,女魂縮著身子,渾身顫抖!想到剛剛在她懷中的溫暖,那種不顧一切想跟她走的衝動至今仍在!她,必是與她一般命苦的女子!“查月!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麽?我說,放下你的鬼刀!”


  查月低頭,攸的啞聲的道,“王爺說得對,我不能冒這種險!”說罷,便舉了手中的鬼刀,對著天空橫斬一刀!


  天空之中攸的飄灑下許多雪白的晶粉下來。淡淡的,晶晶亮亮的,如同下雪。她的淚,一下子便落下來!終是她,害了她嗬!

  他幾人一見那白色晶粉,便自收了劍氣,戰天風眸中冒著怒火,收劍,大踏步的朝她走來。


  “你很想死?你很想死!”他大聲的吼道,“我便是,偏偏就是不讓你死!不管你活著多難過,我便是不讓你死!”


  戰烈風扶著雲風,慢慢的走過來,才小聲的,憐惜的道,“活著,便是勝利!”


  她的唇角泛起個極淡的笑容來,本想著,跟他見麵會是很久之後的事,至少,讓她的傷好得一些,哪知道,他們便這麽見麵了!

  戰天風皺眉,冷冷的盯著她,“烈風,帶雲風回去!他的傷還沒好到到處去!”


  戰烈風看了她一眼,再看看戰雲風,半晌才長長的歎出一口氣來,“皇上!今日的情況,皇上也已經看見了!這一回,娘娘能如皇上的願回魂,下一回呢?下下一回呢?治到這般的病人,便最是讓人頭痛!沒有生存的意誌,知道自己的情況便是好了,雙腿也將不良於行!倒不如,讓他二人見著麵,說說話,以他二人這般的身子,想來,也做不出什麽有違禮教之事!”


  戰天風的恨恨的盯著他,她以為,他便要發怒,將戰雲風打出三裏之外,打到他吐血,打到他死!可是,他沒有!出人意料的,他竟然點頭了!

  他黯下眸子,不聲不響,略略點頭示意他二人跟著他一道離去!碰!門關上了。雲風便坐到她的床邊,他的臉色很白,唇色卻帶著一抹鮮豔。眸子灼灼生光,定定的看著她。過得半晌才啞聲的道,“你怎麽樣!隨想!身子是不是很痛!”


  淡淡的扯唇,她小聲的道,“我不痛!師兄!你呢!你痛麽?”她想伸手,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除了嘴跟眼,竟是什麽都動不了!

  “我有護體胸毛,加上二哥手下留情,隻是之前飛龍塔倒的時候受得一些傷,倒是你!你怎麽能把自己弄得如此!”說到此處,他竟然微微的哽咽。


  “是啊!是啊!我怎麽把自己弄得如此!我也不想!可是,有人想我生不如死,怎麽辦!”她慘淡的笑著,半晌才啞聲的道,“對了師兄,你是何時發現對我有情?”


  扯扯唇角,他小聲的道,“自把五色珠中的夜明珠取下來之後!原來五色珠少得一顆便再沒有鎮定心神的功效。我便想起了所有的事!為了飛龍塔,為了神龍種,她一直在忍耐!見著你便逃走!我知道你的日子不好過,可卻又無力幫你!之後心裏一直不平靜,再然後,飛龍塔,便傾了!你看,上天是公平的,她心不靜,便注定讓她早逝,他做了皇帝,得到江山,得到美人,卻,得不到你的心!在神龍王生日的時候,我能再見你一麵,此生,已經無憾了!”他伸手,輕輕的捉住她的,小心的撫摩著。


  她渾身大震,啞聲的道,“她隻告訴你一回,師兄!一個字!逃!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青雀國!去他的青雀國!去他的責任!”


  他渾身顫抖了!大聲的,急切的道,“不要說這種話!我身為護塔神將,塔傾了,怎麽能便這麽一走了之!該是她的責任,她不會逃避!”


  他的態度堅決,竟是沒有一絲回轉的餘地。


  她堅決的道,“飛龍塔已經傾了!師兄!便這麽放過自己吧!逃吧!留得性命!再不要管什麽責任,再不要管什麽神龍族!你便是你!你曾是那般自由的人,你曾是那俠盜一陣風,為何到了現在,你竟然便什麽都想不通,便這麽不願意走!為什麽!告訴我!師兄!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的麵色一下子慘白起來,半晌才一摔頭,大聲的道,“不要再說了!今日便到此為止!你好好的治傷,如果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說罷,便要起身離去。


  她使力,反手捉住他的大手,啞聲的道,“師兄!”


  他略怔,攸的住了身子。小心的,憐惜的盯著她瞧。輕輕的理著她的花白的發絲,他小聲的道,“不要操心這麽多了!你看看你的發,你才十九歲而已!便這麽,白了少年頭!你可知道,你這般,讓她的心痛得快要死去了!”


  她渾身大震。眯著眼,像是想起了什麽。他怔怔的盯著她,顫抖的唇兒,終於堵住她的!


  像是過得千年,她還記得,他二人最後一回接吻,是在神龍塔的塔頂!那一回,他赤著眸子白著發,差點把飛龍塔也傾了!她的淚,便這麽落了下來,他輕吮著她的淚,像是怕把她弄痛了般,細細的吻著她的眸,她的秀鼻,她的唇,跟,她的發!

  她二人便這麽忘了時間,忘記了身上的傷,忘記了飛龍塔,忘記了他是戰雲風,忘記了她是隨想!便這麽,忘情的吻著。


  他捉起她的十指,細細的一根根的啄吻。像是對待一件珍寶!他低著頭,指尖卻染上了溫暖的濕意!


  他在哭!她的淚,便這麽落了下來,是嗬!今日之後,他二人不知是不是還有見麵的機會!當年在林子裏,他道,她二人之間,今生便隻能如此了麽?


  他二人之間,是敵不是友!

  可是,到了今日,他二人卻再也沒有了未來!絕望的,痛苦的吻著,也留不住他!也,隻能分開!


  這難道便是他二人的命運麽?這般的痛著,這般的愛著,卻永遠也得之不到!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重,戰天風再忍不得,大聲的吼道,“你二人夠了沒!不要把我當成死的!”說罷,便一腳將門踹開,見著戰雲風捉住她的手,眼中的怒火竟是衝天,一下子奪她的手,怒吼道,“你幹什麽!戰雲風!你不要得寸進尺!”


  雲風淡淡的看著他,慢慢的立起身來,“那麽,我走了!皇上,我便把她,交給你了!”說罷,便朝他低頭行禮,這才慢慢的走出去。


  她渾身顫抖,想開口留他,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戰烈風淡淡的掃視她二人一眼,搖了搖頭,這才跟著戰雲風一起離開。


  戰天風捉著她的手在顫抖。額頭青筋直跳。從他的臉色看來,他現在很怒!怒火衝天!


  她以為他要發怒,她以為,他會說很不中聽的話,可是,他卻突然將她的手放到唇邊。狠狠的吮住!從手背到手心,再從指尖到指根,從拇指到食指,再到中指,然後是無名指,最後是小指!他的唇在顫抖。身子也在發抖!淚水,便這麽落了下來,沾濕了她的指尖。他卻不避諱,毫無顧忌的任由那晶瑩的淚,落下來。“我以為,你要死了!我真的以為!”


  淡然的看他,心裏,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傳遞給她的那份深沉的愛意!便是這份愛,把她傷得遍體鱗傷!幾乎破碎了!


  略略用力,想抽回手。他卻不許,幾乎是懇求的道,“不要!我不想放開你的手!你的手上,有他的味道!你跟他說的話,我都聽得到!你跟他做什麽事,我也都知道!可是,可是!為了留住你,為了讓你活,我便隻能呆在門外,眼睜睜的看著你二人!隨想!我錯了麽?我錯了麽?”


  慢慢的搖頭,她小聲的道,“你沒錯!錯的是我!是我不該招惹神龍種的人!是我當初不應該把皇上擄走。”


  他的淚,越落越多。半跪在她的身邊,雙手包住她的掌,小聲的道,“我可以讓他來看你,我也可以讓你跟他情話綿綿!隻要你活著!聽明白了麽?隻要你活著!我會用盡一切的辦法!”


  唇角泛起個殘忍的笑意來,她淡然的道,“哦?皇上這般,是不是為了隨想體內的珍珠?”


  他的麵色攸的鐵青,半晌才不可置信的道,“珍珠?你說珍珠?隨想!你的價值,從來便不是珍珠!我要你的珍珠,隨時都可以取走!這本就是我的東西,你以為我為什麽會讓它留在你的體內!便是因著我要隨時隨地都要知道你的心意!隨時隨地都能見著你!”他直搖頭,半晌才啞聲的道,“隻是可惜,朕毀你筋脈之時,珍珠已經隨著你的血液流出來!若然不是如此,你何以會被女魂帶走!差點斃命!”


  他說罷,便把耳朵露給她看,那裏的珍珠,已經完好無損的呆在他的耳上,已然與耳融合,再也取之不下!


  “原來皇上斷她筋脈,隻是想取回您的珍珠!若然皇上真就想要,說一聲便罷了,何必費這麽大的事!”她淡然的笑著!眼見著他的麵色鐵青。心裏竟是意外的快活。她便是要曲解他的意思!她便是要看他難受!


  他怔忡著道,“朕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這般待朕也是應該!可是!你若真想要此珍珠,我便摘下給你便是!”說罷,便急切的想摘下來,耐何那珠子便像是在他耳上生了根一般,怎麽也摘之不下!

  她冷冷的盯著他,唇角浮著殘忍的笑意。她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何等地步!這般珍貴之物,怎麽能便這般送了給她!


  他摘不下,一時情急,便死命的扯,直扯得耳上出血,也扯之不下!攸的,他拔出腰間短劍,便這麽對著耳朵,連肉生生的刮將下去,便這麽,雙掌托著個血淋淋的珠子,送到她的麵前,小聲的,急切的道,“你看!你看!我取下來了!”


  她淡然的笑著,手一指,“可是皇上,我兩邊都想要呢!”


  他怔了怔,便不猶豫的去捉另一隻耳,另一隻耳上的珍珠自小跟隨他,卻是一直取之不下!他急得麵色赤紅,便將手中帶血的珍珠放置到桌子之上,依舊捉了腰間的短劍,便這麽一劍下去,連皮帶肉的便斬下珍珠來!

  不知是她多心還是什麽,她竟然覺著他的那一劍下去之後,他的整個人便比平時瘦弱了很多,雙手捧著血淋淋的珍珠給她,他啞聲的道,“你看!這是我這隻耳上的珍珠!我來給你戴上!”他說罷,便要來為她戴!

  她皺眉,“自己的身子都已經破碎了,見著血淋淋的東西,真的很想吐!”說罷,她便當真幹嘔幾聲!


  他的麵色一白,“原來,你竟是不要!”他把桌上的珍珠放到手心之中,冷冷的,傷心的盯著她!“原來,你竟然不要!”


  他啞聲的說著,手裏帶血的珍珠慢慢的融合到一處,粘在一起,如同荷葉上頭兩滴小小的清泉,慢慢的融合,竟然成了一顆!在他的手中閃閃發亮!

  “原來皇上的耳上之珠竟有此功效!皇上手裏頭的珍珠真的漂亮,這般托在手心,怕隻怕奸人尋著!不如這般,隨想自幼年開始,便吞下了皇上的半邊珍珠,卻未見過別人吞食珍珠,不如,皇上便也把手中的珍珠吞下腹中去,可好?”她淡然的笑著。


  他的麵色攸的慘白!唇不住的顫抖,啞聲的道,“你說!讓我把珍珠吞入腹中?隨想!你是這般說的麽?”


  她點頭,殘忍的笑著,“是啊!皇上!這是皇上自己的東西,皇上能吞下去,便自然能把它再取出來!想來也是十分的好玩!”


  他定定的盯著手心的珍珠,耳上流著鮮血,像是看一顆毒藥也似!

  見他不願,她冷聲的道,“皇上若是不願,那倒不若趕緊回太極殿!在這裏陪著一個不識好歹的棄妃,當真是不智之舉!”


  他沉默,深深的盯住她,慢慢的將珍珠放到唇邊,正待含入口中,房門卻被人碰的踢開!戰烈風一把奪下他的珍珠,大聲的怒喝,“皇上!您怎可做如此的糊塗事!”


  他神色黯淡,小聲的道,“隻要,她不要那般的恨我,便是讓我立死當場,又當如何!”


  戰烈風大聲的,急切的道,“皇上怎可如此糊塗!軍妃她不知情況倒也罷了。怎麽皇上也這般!皇上三思!忍得今日一時,必定海闊天空!今日軍妃也累了!皇上也累了!便回太極殿歇下吧!”說罷,便拉著他離去。


  淡淡的扯唇,她再度看向橫梁,晨星!想帶她走的,是你麽?你憐她深宮淒苦,便想帶她走,隻是卻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一入皇宮深似海,從此之後,冷宮之中,便隻留下她一人了,麽?


  戰天風依著他的諾言,竟讓雲風日日前來陪她說話,他二人,偷得難得的清閑,又因著他馬上便要被送給神龍王,二人的話,便也越發的多起來。


  漸漸的,她也能到院子裏頭小坐,看看院子裏頭的茉莉。從來不曾注意,冷香苑裏頭,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條新砌的水溪,溪寬一尺,溪裏頭的水流得很急,上遊的水流下來,總也會帶來很多有趣的東西。


  有的時候,是雪白的玉蘭,有的時候,是孤傲的蘭花。她坐在院子裏頭,總也愛呆在溪邊,等著那上遊流下的落花!

  “隔壁,是個很大的花園麽?”她啞聲的問著淡菊,淡菊定定的看她,眸子裏頭泛著某種不知名的東西,半晌才啞聲的道,“是!”


  “花園裏頭,植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兒!隻是想不通,這般美麗的花兒,竟然會這般落下水中!隻落得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淡淡的,無奈的道。


  淡菊不語,正當此時,小溪裏頭又流過一朵很大的綠色菊花來。伸手想撈,卻沒有撈住,她不禁長長的歎息,“這般清雅絕麗的花兒,怎麽也便能舍得斬下枝頭來!真是好可惜!”說罷,淚水便這麽落了下來!


  淡菊不語,攸的飛奔,追著那綠菊,將它從水中撈起,送回她的麵前,伸手捉住,她的唇角泛著無奈的笑容。菊很淡,卻是被人用劍斬下,誰人能在宮中用劍?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打探一下,隔壁的宮裏頭住著什麽人!”淡菊啞聲的道。


  她搖頭不語,“隻是一個棄宮而已,便是有,也隻是宮中的侍衛耍著玩的!她便隻是收了他斬下的花兒,那便又當如何!何必揭開這層麵紗!淡菊,今日是什麽日子!”


  淡菊啞聲的道,“今日已是八月初一!再過半月,便是王爺的大去之期!話說回來,今日王爺為何還沒來!”


  自那日之後,戰天風便再沒出現在冷香苑,可她知道,他便在她的左近!隻是躲著不讓她見著他,他卻是能見著她的!

  便是這般,她越是要活得悠閑!腰比任何人都挺得直!

  因著能跟她日日相見的關係,雲風的傷也跟著好了很多。隻是自她能入院子小坐之後,隻要他出現,淡菊便會呆在左近。他倒也識趣,便隻是隔著一條小溪與她說說話,喝喝茶。


  這般的日子過得飛快,還隻有半個月的時間而已!半個月怎麽能夠嗬!她想要的,是一生嗬!


  隻是,他二人的這一生,卻是那麽的短!便是她逃出去,便也隻能到得三十歲!而雲風,卻連三十天也沒有了!


  他依舊著一身雪白的衫子,坐在小溪的對麵,啞聲的道,“娘娘,今日,便讓雲風為娘娘彈首龍吟曲吧!”


  她笑著點頭,“好啊師兄!”清澈的溪流,映出她絕色的容顏,也照出她雪白的發。他們二個少年白頭的人,便這麽隔著一條溪,聽著龍吟曲。


  龍吟曲,顧名思義,便是青雀國皇族之人所創的,為了讚美青雀國的神龍所譜的曲子。氣勢之宏大,讓人折服。聽得正熱血沸騰,琴音一轉,竟然便如涓涓細流,緩緩的送出,便如同細微的春風,竟是那般的柔情蜜意,那般的讓人心動!

  原來龍吟之曲,不光有錚錚殺氣,更有兒女情長!原來,神龍,也有愛情的麽?她想起千年之前,為了愛情傾了神龍塔的白龍王爺!

  之後那女子的結局,戰烈風始終沒有講,她卻也多少能猜度一些,王爺既死,女子怎能獨活!隻是能上塔的女子,舉凡青雀國,又能有得幾人!怕不又是一段不倫之戀!


  長長的歎出一口氣來,正待發話,戰烈風卻立在花叢之間,淡然的笑著,“看來你二人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娘娘除了腿傷不食未愈之外,皮外之傷已經好了大半,過不多久,烈風便不用再頂著某人殺人的眼光,來為娘娘日日換藥了!”


  扯唇,淡淡的道,“怎麽?那個某人也還在這左近麽?他不累麽?”


  他搖頭,“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又怎麽會累!雲風,你說是不是?”


  戰雲風略略點頭。淡然的笑著,卻不說話。她不語,唇角卻略略勾上一個弧度來。


  淡菊啞聲的道,“娘娘現在的肌膚已經白若凝脂,淡菊早便跟王爺說過,不若便讓淡菊來為娘娘上藥,隻是王爺卻不肯!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貪戀娘娘美色!”


  她的麵色一凜!冷聲的道,“不是王爺喜歡,而是我讓王爺來換!”淡菊應了聲,低下頭去。


  碰!門,終於被人一腳踢開,戰天風怒氣衝衝的道,“你不讓宮女給你換藥,非要烈風給你換,你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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