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沈腰潘鬢
「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因為今天的我，沒有任何必要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會為馬上即將發生的事情做任何的修飾，這是血的債，就必須用血來償！」要說的話講完，李昂就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走向了廣場的中央，那裡立著一塊嶄新的合金無字碑，周圍擺著數不清的蠟燭，還有數不清的杭白菊花束。
解下了身上披著的海軍大衣，李昂露出了一身整潔的海軍軍禮服，只不過他的衣服從普通的白色變成了黑色，這是海軍軍官在出席海軍葬禮時才會穿的禮服。神情肅穆地彎下腰九十度鞠躬，李昂在碑前獻上了自己的花束，低頭默哀了三分鐘后他轉過身來用沉重的聲音鄭重宣布，「我，共和國龍柏觀察處置使李昂，在此鄭重宣布，從即日起原安東港務廣場更名為倖存者廣場。」
數千條生命在爆炸的烈焰中逝去，血的仇恨在沉默中積聚發酵，安東人的情緒一直被壓抑著不得釋放，這是來自官方層面的刻意控制，閔氏、李氏、梁氏三個家族以及龐大的附屬勢力做了這麼多，為的就是讓李昂在合適的時候將它點燃，引發一場更大的爆炸。
在內心深處，李昂並不喜歡政治家的那一套，可他始終不是單為自己而活，也沒有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馬走日象飛田，車行直路炮翻山，身在這棋盤上的所有人都得遵守規則。「利用」在李昂這裡也從來都不是一個陰暗的詞，那些民眾都是心甘情願地給予他支持，既然他們能給他他想要的，他也能給他們他們想要的，那麼，為什麼不呢？
安東都護府的媒體對李昂的好感度是滿值的，不像暌都的媒體那般整天就想著抓他的緋聞，或者挖掘他的黑歷史，在這裡有李家的關照沒人敢說他的壞話。短短半天時間，李昂平安回來的消息就出現在了各家新聞社最重要的版面上，而安東的普通民眾也通過他們的通訊器看到了這些幾乎實時更新的內容。
不少人都發現，從前的那個本來就有些過於帥氣的李家大公子的魅力忽然暴漲了一截，也許是因為他沉痛卻堅毅的面容，也許是因為他穿著的海軍將官軍禮服，而具有這種想法的，大部分是女性。
「薛晴，你男人穿這一身好帥啊，可千萬抓緊了別被別的女人給搶去。」女人們總是喜歡咋咋呼呼的，身在安東的她們當然也知道前幾日的襲擊案，一直都關注著相關的新聞，所以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李昂回來的消息。全息投影完美地展示了李昂的形象，細緻到他的每一次皺眉都清晰可見，而聚會上的其他女人們便用這個來打趣薛晴。
「姐姐，這種話可千萬別出去說，他穿的是海軍的葬禮禮服，穿上就意味著死了人，要是被外人聽了去，少不得又要說伯父對你過於溺愛了。」薛晴皺了皺眉頭，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這句話雖然說得沒錯，但在這種特殊的時間點說出來卻很容易出問題，此刻的安東居民們都敏感得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咱們小晴兒教訓得是，是姐姐亂說話了。」趙妤抿了下嘴唇，她這些年確實給她老爹惹了不少麻煩，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因為她管不住嘴亂說話，「不過姐妹們，你們就沒聽到這妮子剛才話里的意思嗎，對於李昂是她男人這件事，薛晴這丫頭似乎默認了啊？」
薛晴在這群人中年齡倒數第二小，本來姐姐們一直把她當作孩子看待，之前看她心甘情願地掏了三億給才認識了一天的李昂，都笑她犯了花痴病，只知李昂外貌帥氣英俊卻不知道他黑心陰暗毒如蛇蠍。後來李昂一掃之前的「花瓶陰謀家」的形象，單人只劍擊垮諾斯克的間諜組織，輕鬆滅殺敵國劍豪高德偉，身上的功勛更是讓他在三十歲的年紀就獲封子爵爵位，官拜一方觀察使，儼然有了人中之龍的氣象。
到了這時這些女人才明白，薛晴願意出錢不是花痴而是有眼光，換做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心甘情願地掏這筆錢，別說是投資了，就算是賭她們也認為值得賭一把。區區三億光晨幣對她們而言只是私房錢罷了，若能換來個觀察使夫人、子爵夫人的頭銜，這生意簡直不要太賺。
「我哪兒有。」薛晴鼓了鼓腮幫子，她倒是想認，可現在家裡卻因為她之前的舉動而左右為難了，現在她對李昂的心情複雜得很。
本來李昂越出色越好，這樣薛晴嫁過去之後能有個依靠，薛家也能憑藉跟李家的秦晉之好更上一層樓，但問題是李昂優秀得過頭了。一旦龍白星被他拿下，那麼不光是一顆資源星的問題，附屬的大片區域和數個空間通道都會歸屬於他，只要他建立起星門打通新的航道，那麼李家在東邊的話語權將會反壓梁家，這反而讓薛家遲疑。
因為人們都討厭看到別人變強大而自己什麼都得不到，所以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管哪個朝代都會發生，而安東的其他都督們就是見不得李家好，他們已經在私底下通氣，準備給李昂的東進設置障礙。薛家此時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讓他們加入其他都督的陣營，那麼就意味著薛晴和李昂的婚事再沒了可能，薛家和李家也終將走向對立面，可讓他們徹底倒向李家卻又有著過大的風險，畢竟大都督之上還有著上都護。
趙家並不知道李家已經跟梁家穿上一條褲子了，他們其他十三個都督加起來也不是這兩家的一合之敵，如若知道的話肯定二話不說就叫李家趕緊上門提親，然而他們還有不知道的事情，薛晴嫁給李昂根本就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作為軟飯世家的李家，怎麼可能讓李昂以大都督孫子的身份去娶一個普通都督的孫女，這要是真的娶了過門還上哪兒吃軟飯去。
「嘿，李家這小子真厲害，輕飄飄的兩句話，我們都成配角了，只要安東都護府的這座太空都市不墜落，他的名字就會永遠刻在這兒。」主管市政的焦南欣撣了一下手中的文件，搖著頭慨嘆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這份將原港務廣場更名為倖存者廣場的文件正是出自他手，他並不想寫卻又不得不寫，「這六千多人可都是為他而死呢。」
焦南欣的副手柳溪同在辦公室內，聞言亦是苦笑，不是他們的覺悟不夠高，而是缺少跟李昂對等的平台來表現。硬打個比方的話，他們就是被片商和市場拋棄后只能在路邊練攤養家的老戲骨，而李昂是偶像派的當紅炸子雞，前者演技成精，後者除了帥一無是處，但能夠站上舞台吸引目光接受歡呼的從來是後者。
「咱們積極配合吧，近幾日上頭的態度有些叫人看不懂，不過命令就是命令。」焦南欣是上都護府的直系，在這個崗位上已經做了很多年，梁家跟李家不太對付的事情只要是個安東人都知道，但最近他接到了幾個命令對李家都是利好的，上面這種送助攻的行為讓他很是不理解。
柳溪也感受到了，最近梁李兩家人走得很近，似乎之前的對抗都是在演戲一般，「大人，屬下問一句不知道該不該問的，那兩位大人的關係似乎並不像外面傳得那樣啊，都這麼多年了，要不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還真看不出來，您是都護府里出來的，就沒點兒外人不知道的內幕嗎？」
柳溪口中的兩位大人，自然是上都護梁光和大都督李磐。
「我一個下人出身的，能知道什麼內幕？」焦南欣知道，別人說自己是上都護府出身只是捧他，他父親在梁家就是個做雜事的，只不過後來他自己爭氣混出了頭，才漸漸獲得了那邊的助力，「別說我不清楚，就算真知道什麼也不能說給你聽啊，小柳，聽得哥哥一句忠告，人知道得越少，活得就越好。」
「您說得是，您說得是。」柳溪連連點頭，不過等焦南欣交代完工作轉頭出去，他的臉上的笑容卻瞬間斂去，看向窗外目光閃爍。柳溪只是一個化名，他的本名叫做柳勝成，是個諾斯克人。
諾斯克在光晨布置了很多間諜、探子，因為相近的外貌和長期被文化統治使得這件事太過容易，其中不乏一些混到了較高位置的人，柳溪便是其中一個。近日光晨戰前的氣氛已經很濃，對諾斯克用兵似乎只在朝夕之間，於是這些隱藏的棋子開始焦躁不安了，有一些人試圖脫離先前的身份安心做個光晨人，畢竟光晨比諾斯克強了太多太多，也有人希望做點什麼幫助自己的祖國，柳溪屬於後者。
「唉，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柳溪不知道有幾人跟他一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