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承情
第二天一大早，晁笙的房門就被霍函一腳踢開了。
天生氣力驚人的霍函沖至床邊，大力地搖晃著晁笙，直將晁笙的骨頭都快晃散架了。
晁笙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正要呵斥，卻不料反倒被霍函給打斷了。
「我說你咋這麼能睡，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你瞪我作甚？昨天也沒見你出多少力啊，倒是你那燈靈是真的猛！不說了，你給我麻溜點起來，這五仙教鬧出這麼大的亂子，那御靈門估計也好不到哪去。余仁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急著呢。自己的師父做出落花洞女那樣的事來，他就算回去了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以他的性格，搞不好還得吃大虧，我告訴你，我已經當余仁是自家兄弟了，這事咱們可不能坐視不管！你快給我起來！」
這時月洛、簡蘭、余仁、桃梅等人亦是趕了過來，在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三個人。居中的是一個鵝蛋圓臉、膚如凝脂的貌美女子，居右的是一個面色有些蒼白、身著白袍的翩翩公子，晁笙記得這好像就是白蘇兒那位中了蠱毒的弟弟，白巫副教主白晝，至於居左的，自然就是一臉大鬍子的黒巫副教主仡樓了。
簡蘭衝上來就是對著霍函一陣拳打腳踢，直把霍函整個人都打懵了。可懵掉的霍函並沒有因此鬆手，因為他還在思索簡蘭為什麼要打他。
余仁也連忙上來勸道：「霍函兄，師父的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先把他放下，我看他好像受了不輕的傷。」
「受傷？」霍函詫異著，然後像拎小雞一樣地把晁笙拎了起來，他將晁笙轉了個圈，反覆打量著，「沒有啊，除了輕了點，沒看到有啥傷啊？」
簡蘭見拳腳無用，而霍函又實在蠢得可以，當下索性將法力灌注於喉嚨，大吼道：「豬頭，你給我把晁笙哥放下！」
這一聲怒吼響徹天地、威震九霄，就連仡樓這樣的強者，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這女人啊，可比蠱物駭人多了！
霍函一驚，終於鬆了手，晁笙從空中跌落，一半的身體落在了地上，另一半的身體落在了床上，腰的位置正好卡在床沿，這一下幾乎把他疼得險些再度昏迷過去。
「你！」簡蘭怒極，一時間也忘記收回法力，繼續怒吼道，「你不知道他昨天剛剛施展完凈靈符陣，現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嗎！」
撲簌簌……房頂落下了些灰塵，白晝的臉色也再度蒼白了一分。
可頭腦簡單的霍函卻依舊有些不知死活，他獃獃地問：「凈靈符陣？那是什麼東西？」
簡蘭快被他氣死了，開始在房間內四處尋找：「刀呢？我的刀呢？我要砍死這個豬頭，我要砍死他！」
霍函終於打了個激靈，連忙躲到了月洛和余仁的身後。
月洛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凈靈符陣？昨天晁笙突然昏迷后，我特意問了簡蘭妹妹，她說這可是你們茅山頗為厲害的法陣，有消毒厄、渡陰魂的神效，據說常人要想獨立施展此陣，最少也要有著鍊師的修為才行。」
霍函瞥了瞥嘴：「你都說了要鍊師才能施展，那我一個小小的法師，不知道這陣法也正常……等等！」霍函突然瞪大了雙眼，「你是說，這陣法，被這混蛋施展出來了？」
「你說誰混蛋？」簡蘭怒目而視，而後放棄了找刀，直接操著指甲撲了上來。
晁笙勉強坐到了床上，打斷了他們的嬉鬧：「好了簡蘭，霍函說的也對。這事我們不能讓余仁一個人去承擔，御靈門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雖說我們都沒什麼實力，無法與那道然硬拼，但道清掌門想來也是明事理的人，我們說的話，他或可聽進一二。走吧，我們這便去向白教主辭行。」
「辭行？你上哪去辭行？」那站在白晝與仡樓中間的女子卻在這時掩口笑道。
晁笙聞言望去，不解地道：「去找白教主啊。」
月洛這時也走了過來，笑著對晁笙解釋道：「這位就是白蘇兒教主。」
晁笙聞言，驚訝地張大了嘴。
白蘇兒笑道：「我們白巫一脈，一向駐顏有術，你們在白巫內見到的許多貌美女子和俊秀男子，其實年紀都已經很大了。你昨日見我面容蒼老枯槁，乃是因為我將所有的巫力都用於衝擊血蠱天龍之毒了，而現在我的巫力多少恢復了一些，面容自然也就恢復了。」
「那白教主，這駐顏之術，可以教教我嗎？」簡蘭兩眼放光地問。
霍函湊了過來，殷勤地道：「你就算不學駐顏之術，也足夠好看了。」
「你走開！」簡蘭白了他一眼。
「我們白巫這點駐顏之術啊，可不敢在你們茅山的面前班門弄斧。師祖姐姐跟我說了許多茅山的事情，」白蘇兒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關於駐顏的學問，你其實可以問問你們的三掌門。」
「秦九師父？」簡蘭不解。
也不知為何，看著白蘇兒現在的這張臉，晁笙突然覺得「師祖姐姐」這個稱謂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晁笙拱了拱手：「既如此，那我們也該走了。白教主願自降身份與我們這些小輩攀談，已是我等的榮幸。他日若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盡可開口，我等願盡綿薄之力。」
「小友哪裡的話。按照師祖姐姐的吩咐，以後我五仙教與茅山也算是盟友了。改日我自會拜訪茅山，與你們的師父正式說明此事。倒是此去御靈門，還是我陪你們一同前去吧，不然那御靈門要是突起發難，這可不是你們幾個小娃娃能夠應付的。」白蘇兒建議道。
晁笙搖了搖頭：「暫且還是不用了，御靈門與五仙教素來不和，就算白教主和道清掌門不在意，也難免下面的弟子不會有想法。多謝教主的好意了。」
「如此便依你吧。此次你們於我五仙教也有著大恩，記住，若是日後在外遇到了難處，大可隨時來找我。姐姐啊，必為你們做主。」
晁笙聞言，不禁又冒了些冷汗——現在的前輩們，都這麼喜歡自稱姐姐么？
見晁笙點了點頭，白蘇兒又差人送來了些乾糧與盤纏，強行塞給晁笙等人以後，這才目送著他們離開。
望著幾人的背影，仡樓問道：「教主，其實我們的護教大陣本就可以阻絕蠱物、毒障溢出，中毒的教眾只要等白晝副教主稍事休息，然後主持祭壇的葯靈陣即可恢復，至於那些無主的蠱物，教主直接將其收入蠱神宮便可，又何必非要承這幾個小娃娃的情？這要是傳出去了，其他的幾派又該在背後道我五仙教的是非了。」
白蘇兒年輕的嗓音里透著幾分滄桑：「年輕人願意舍己救世，本就極為難得，又何必事事都計較得如此清楚？且事出緊急，若為了面子多拖一刻，便會有更多的教眾喪命。我五仙教確有能力處理此事，不至於霍亂湘西，可那些枉死的教眾魂魄又該如何渡引？若是他們此行沒有撞破都拉烏的野心，我們五仙教或許就真的完了，湘西也不知還會有多少姑娘慘死於落花洞女的傳說。我們都老了，有時候不願意承認現在的孩子們比我們厲害。不論是看在師祖姐姐的份上，還是茅山背後的真正實力，亦或是這幾個娃娃的潛力，這份情，我五仙教都必須承了。且看著吧，這幾個娃娃，包括御靈門的那個小鬼，以後都會是了不得的人物。」
頓了頓，白蘇兒又問道：「我們以後要面對的，是一個散仙，除非師祖姐姐恢復生前的巫力，或者巫魔現身，否則我們必死。兩位副教主，你們怕么？」
「姐，我們也活了夠久了，死這東西我已經怕不起來了。」白晝輕聲應道，「我就怕正道一方敗了，那散仙會逼著我們的徒子徒孫拿人煉蠱。」
「我是個粗人，我就更不怕死了，我連『死』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仡樓豪爽地笑道，「不過若是送死的話，有我們幾個老骨頭就夠了，其他人去了也是個累贅。」
白蘇兒笑了笑：「就依你。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們三人就帶著蠱神宮裡的萬千神蠱殺過去。其餘人等就地解散，去俗世中做個普通的苗醫，對他們來說，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