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臾姮的決心
白巫裳在晁笙的鼻子上颳了一下,而後沒等晁笙多做思量,便主動將荒魂燈從晁笙的乾坤布袋中召了出來。她微笑著附身於荒魂燈,然後又控制著荒魂燈飛到了晁笙的手上,燈內傳來她頗有些自傲的聲音。
「放心吧小傢伙,姐姐可是唯一一個修鍊到媲美天師境界的荒魂燈靈,靈體早就有別於其他的燈靈了。更何況這裡也並不是姐姐的夙願之地,雖然這裡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無比熟悉,白蘇兒也告訴了我許多,甚至我還看到了當年自己留下的筆跡,可我的記憶並沒有因此恢復。我現在這個樣子,不過是因為此前中了都拉烏的毒,后又連番大戰,不僅救了白蘇兒的弟弟和你,而且還施展了你爹的傳影術,消耗得有些厲害罷了。姐姐修養一些時日便可,不用擔心。」
聞言,晁笙心裡懸著的石頭這才終於落了下來,翻手將荒魂燈仔細收了起來。
這可真算是頗為驚險的一天,就在剛才,他還以為白巫裳就要飛灰湮滅了。雖說他從小無父,但卻並沒有經歷過多少真正的「死別」。之前夫子離世的時候,他便險些承受不住,是以當白巫裳的靈體黯淡到近乎透明的時候,他的心裡也再次充滿了恐懼。
但這也是頗為幸運的一天,不僅順利運轉了凈靈符陣,救下了那麼多的人,而且他還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想到父親,他又想到了父親說的話——身為男人,你可以哭,但是永遠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哭。
再一聯想到自己片刻前竟然已經讓月洛哭了……
於是這又成為了晁笙頗為自責的一天。
「看來當年我並沒有聽錯,母親確實是師父的師姐。只是這麼多年,我們母子二人在元亨鎮受盡欺辱,卻為何不曾見她施展過術法?難道是當年被那天一妖道傷得太重,法力盡失了么?」晁笙心裡這樣想著,抬頭間瞥見有兩隻鳥兒撲楞著翅膀從巨型石雕的牛角頂部躍起,飛向遠方。
在離五仙教四十餘裡外的一處大山上,一個兩鬢斑白、皮膚卻光澤白皙的婦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蹣跚著步伐向上走著,整個人顯得甚為柔弱病態。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即將行至山頂的時候,卻突然輕描淡寫地一揮手,將上方的整個山頂都給削了下來!
更加令人感到駭然的是,山頂並沒有因此下墜,而是向上斜飛而去,然後又在高空中無聲無息地被震成虛無!
她飛身掠到已然變得光滑如鏡的平台中央,整個人的氣勢也猛然爆發開來。
只聽她淡淡地說了句:「你們兩個出來吧。」
而後一個身著青衫的英俊男子和一個身著艷紅戰甲的女子亦是閃身掠到了平台之上。
兩人俱是躬了躬身,抱拳道:「師姐。」
而這位兩鬢斑白的女人,赫然便是晁笙的母親,同時也是眼下茅山一脈的最強者——臾姮。
由於茅山避世的原因,臾姮的事迹少有人知。但是茅山的長老們卻都知道,早在十五年前,晁祆、臾姮、狄炻三人還是下一任茅山派三位掌門的繼承人。
只是後來在接任儀式上,渡劫失敗的天一妖道突然闖入三道堂,並以其散仙的修為擊殺了大乘期的親生父親——四朝真人。而後接任儀式被迫中止,天一妖道重傷而逃。
也不知是不是就連上天都見不得天一弒父,短短數月間竟是接連降下三道天劫,欲將天一一舉轟殺。然而禍害又總是會遺毒千年,三道天劫不僅沒能毀掉天一,反倒令其擁有了三劫散仙的實力。又過了數月,天一蠱惑了大批的信眾,捲土重來,於龍門峽與茅山眾人一決生死。
經此大戰後,風雲變色,龍門峽受天葬訣影響,終年籠罩於肆虐激蕩的五行風暴之中。晁祆戰死,臾姮和秦九失蹤,天一的三魂七魄被打散至十個不同的地方,短時間內難以恢復。狄炻帶著晁祆的荒魂燈回到了茅山,暫時肩負起了茅山的重任。直到八年前,秦九帶著簡蘭回到茅山,兩人才正式成為茅山的「二掌門」和「三掌門」。茅山的一眾長老曾經苦勸狄炻做「大掌門」,可狄炻和秦九卻堅持說這個位置要留給臾姮師姐。眾長老見兩人堅持,也就不再勸說。
臾姮似笑非笑地盯著兩人,問道:「你們兩個小傢伙,這一路也跟了我許久了吧?」
秦九嘟噥著道:「我們都五百多歲的人了,能不叫小傢伙了么?再說了,我們也不是跟著你啊,自作多情……」
如果晁笙、霍函、簡蘭三人看到了秦九現在的這副神態,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這哪裡還是那個平日里令人聞風喪膽的三掌門?分明就是一個有些敬畏著師姐的倔強少女!
「怎麼?師父當年帶你倆上山的時候,我都快一百了,叫你小傢伙怎麼了?」臾姮摩挲了一下拳掌,「不服氣的話,把你那小獅子叫出來,我們再打一架。」
「是麒麟!」秦九抗議道。
見此情景,狄炻也忍不住撫掌大笑道:「我就知道這世上也就只有師姐你才能降得住秦九了,以前師父和師叔們寵著她,師兄和我讓著她,也就只有你敢收拾她。話說上一次麒麟在你給師兄做的飯菜里吐了點口水,結果你把麒麟和秦九打得像豬一樣,讓我樂了好幾天。要說這茅山一脈也真夠奇怪的,這男的吧,一個比一個斯文,可這女的吧,一個比一個嚇人。你……」
狄炻說到一半,猛然間發現二女都在冷眼瞧著自己,駭得他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再度剮了狄炻一眼,臾姮這才向秦九問道:「你方才說你們這一路不是為了跟著我,這麼說,你們也是在保護笙兒了?」
秦九點了點頭:「其實他有沒有逆靈之體,以後又能不能解救茅山,我們都不在乎。單憑他是你和晁祆師兄的孩子這一點,我們就不能讓他發生任何意外。」
狄炻也苦笑道:「可誰知我們跟了這一路,卻並沒有見到天一的任何餘孽。原本還有些不解,現在才知道竟是師姐已經先了我們一步。」
「你們有心了。」臾姮卻是又嘆了一口氣,「以後還是放手讓他們去闖吧,我們暫時就別插手了。」
狄炻和秦九聞言一驚:「可是……」
臾姮搖了搖頭:「無妨。今日你們也看見了,笙兒他寧可犧牲自己,也會把要做的事情堅持做完。那麼大的符陣,那麼小的身體……就連無常兩位神君的意念分身都被召喚而出,誰能想象做到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法師?過多的插手,只會放慢他成長的步伐,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三魂七魄被打散至十處,這傷可不是那麼容易好的,不然之前出現在徐州的就是天一本尊了。也虧得他是散仙之體,這麼打也沒能滅了他。但通過這段時間的試探,他也應該清楚,除非他本人親至,否則沒人能奈何得了我們。再加之有白巫裳跟在笙兒等人的身側,想必也不會有事的。倒是你們二人得抓緊考慮聯合十派的事情了,必要時甚至可以亮出茅山的實力。畢竟當年有著晁祆力挽狂瀾,可現在就只剩我們自己了。」
「是。」狄炻和秦九應道。
「直到今日,我方才知曉晁祆給笙兒留下了傳影術,他早就算到了這一切。」臾姮抬頭望向天際,「估計就連我這些年來自欺欺人、妄圖毀去笙兒道基的蠢事,他都算到了。可是當年直到分別的時候,他都沒有怪我……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狄炻和秦九有些不解。
臾姮又道:「雖說我現在依仗著式神之術幻化的鳥兒來為我提供視野,但是神識無法離體,還是太過不便了……」
「師姐,你的意思是,你要……」狄炻和秦九的內心莫名的開始有些激動起來。
「我要在這山上渡劫,正式突破天師界限,衝擊大乘!」臾姮朗聲喝道,「狄炻師弟、秦九師妹,你二人為我護法,切莫讓旁人驚擾了我,也切莫讓這裡的動靜驚擾了旁人!」
狄炻和秦九欣喜地相視一笑,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