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死一線
是夜，一個渾身籠罩著黑色瘴氣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山洞前，一如鬼魅。
黑色身影本就刻意施展了身法，因此對於沒有發出聲響倒並不是十分在意。直到他又朝前走了幾步，這才覺得有些異樣——一切似乎真的太過安靜了！
不待他多想，一道巨大的音波毫無徵兆地突然出現在他的面門之前。一時間，整個山洞洞口轟然炸裂，洞內也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只是這一切依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給人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
待得餘波和煙塵散去，一片狼藉的洞口再次現出那道黑色的身影，而令人感到震驚的是，黑色的身影竟然毫髮無損地站在原地，就連他身上縈繞的黑色瘴氣都依舊緩緩地蠕動著，並沒有因此產生半點漣漪！
黑暗中，這個顯得比黑夜還要深邃的身影突然說話了，與此同時，晁笙、月洛、霍函、簡蘭四人均是悶哼了一聲，顯然是靜音陣法被破，四人都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一個僅憑說話便能破除靜音陣法，並重創施法者的人，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
「不錯的陣法，」黑色的身影陰惻惻地笑著，語調極其怪異，似乎有意改變了原本的聲音，「如果老夫所料不錯的話，這似乎是那靜音小兒的陣法。只可惜，就算是那靜音小兒親自主持陣法，也只有挨揍的份兒，更何況是你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
說著，黑色身影開始緩步朝著洞內走來。
「這人修為太高，遠超預料，月洛姑娘，你修為最高，快帶著他們逃，我試著拖延一下時間！」黑暗中，晁笙有些著急地吩咐著。
然而月洛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你都說了，我修為最高，所以應該我留下，你快帶他們走。」
霍函訕笑道：「月洛姑娘，你還是聽他的吧，你難道看不出來么？他是怕你出事。再說了，我們幾個爺們也不能讓你一個女人擋在這裡啊。你快帶著簡蘭和桃梅逃吧。」
簡蘭敲了一下霍函的頭：「笨蛋！月洛姐姐就是因為看出了晁笙哥的赴死之意，所以才不能走啊！」
「可是我希望她能把你帶走啊，我的道行和你一樣，想強行帶你走都做不到！」隨著黑色身影的步步緊逼，霍函顯然也著急了起來。
「呵呵，你們這幾個小崽子可真有意思，大難臨頭了，還有心思在這談心。」黑色身影笑道，「放心吧，老夫也不為難你們幾個小輩，只要你們肯將那落花洞女交出來，老夫自會放你們離去。」
黑色身影自信地笑著，彷彿預見到幾個小孩為了活命，爭先恐後地將落花洞女交到自己的手上。
可他再次失望了，回敬他的，是幾人的聯手攻擊。
「太虛為鼎，太極為爐，清凈為基，無為為田。心者君，化而為神；腎者臣，化而為精；臍者民，化而為氣。以精、氣、神煉就三昧，化天地、日月、陰陽為五行，奉太上道君敕令，與道合真！」
「陰陽二遁分順逆，認取九宮為九星，一炁三元人莫測，八門值使自分明。新月！」
幾乎是同時，晁笙和月洛念起了咒語。
隨即三朵翠綠的火焰和一彎隱約可見的鐮刀形細月似緩實急地向著黑色身影飛去。
三朵翠綠的火焰自然便是茅山派的正宗秘法之一，三昧真火了。在結丹高功境界以下的弟子中，還從未有人能夠掌握這門法術。此前晁笙憑藉自身的天賦以及對道法的理解，雖然僅憑兩弦法師的境界就成功施展，但也僅僅只是接觸到了皮毛。如今道行暴漲了兩個境界，雖說仍舊沒有達到結丹，但此刻以聚鼎境界的法力施展開來，倒是比上次凝練了許多。三昧真火所過之處，原本陰寒潮濕的洞內開始發出嘶嘶聲響，蒸騰的水汽瞬間遮蔽了眾人的視線。
至於月洛施展的招式，在此前趕屍的路途中，晁笙也聽月洛提起過，名為落月七式，這招新月，便是其中的起手式，威力奇大。據說此法乃靜音真人的師尊偶然所得，靜音真人見月洛的名字與其相似，心感有緣，便將其傳給了月洛。落月七式，分別為新月、眉月、弦月、盈月、滿月、殘月、落月，越到後面威力便越是大得驚人，到了落月，據說能夠喚出龐大的血月，宛如流星般猛然墜落，是個玉石俱焚的招式。不過落月七式也極難修鍊，就算是以月洛目前的道行，也只能施展出這招新月。新月，是一種肉眼看不見的月相，所謂「初一新月不可見，只緣身陷日地中」，此月相與太陽同升同落，只有在日食時才可覺察到它的存在。眼前由月洛催發的這彎新月，雖然若有若無，但卻發出了尖銳的嘯音，顯得極為鋒銳。
霍函和簡蘭也沒閑著，一人祭出一柄黃燦燦的銅錢劍，妄圖想要破開黑色身影周遭的那層瘴氣。
黑色身影初始還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既不念咒，也不掐訣，意念一動，便用瘴氣在身前隨意布下了一道防禦，想要像之前防禦靜音陣法那樣，防住這波攻擊。畢竟以他的道行修為，眼前的幾人實在是和三歲孩童沒有什麼分別。
直到幾人的攻擊飛至面前，黑色身影才終於有些動容：「先天綠色輝光！」
可他卻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月洛發出的新月首先在瘴氣屏障上撕開了一個口子，黑色的瘴氣劇烈翻滾，意圖填補這道口子，但隨即而來的，帶有破甲屬性的兩柄銅錢劍卻分別卡住了兩側，使得這道裂縫沒能在第一時間癒合。
於是，晁笙的三昧真火就這樣飛了進去……
頓時，洞內彷彿響起了無數靈魂的慘叫聲，瘴氣翻滾咆哮，而後迅速變淡，黑色身影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不過雙方的差距畢竟太大，黑色身影僅僅愣了一瞬，便反應過來，隨手一揮，便將幾人的攻擊盡數震散，同時役使瘴氣，快速遮住了自己的面目，而晁笙等人也紛紛吐出一口鮮血，倒飛而出。
黑色身影似乎有些動怒，身上第一次散發出了殺意。
只聽他森冷地說道：「不管你們這幾個無知小兒是否看清了老夫的面目，為保萬全，也只能讓你們死在這裡了！」
說著，黑色身影舉起了右手，第一次掐起了法訣。輝光涌動間，與他本身散發出的瘴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眾人看著眼前的景象，均是不由瞪大了雙眼——那輝光，竟然是道家最為純正的橙黃之色！
難道眼前的這名邪修，竟是修道之人么！
不等眾人多想，兩盞荒魂燈便嗡鳴著飛了出來，一朵燈焰浮現出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形象，一朵燈焰則浮現出一個清秀的書生模樣。小男孩自稱是小虎，是簡蘭的燈靈。書生自稱是梅君子，是霍函的燈靈。而晁笙的燈靈白巫裳卻依舊沒有出現。
兩個燈靈方一出現，便脫離了荒魂燈，而後身形變至常人大小，擋在了眾人的身前。
「這人已經半隻腳踏進天師了，你們快走，這裡我來拖延。」梅君子快速說道，順便還敲了小虎的腦袋一下，「包括你，快走。」
小虎滿不在乎地唾了一口，老氣橫秋地道：「小爺我不需要你管。不就是煙消雲散么？既然小爺我答應了要保護茅山的小屁孩們，我就一定會做到！」
黑色身影略微顯得有些詫異：「哼，手段倒是不少，這便是傳說中護佑茅山弟子歷練的燈靈了罷。可惜，卻救不了你們的命！」
語畢，大手一揮，五道湛黃的雷電憑空擰成一股雷蛇，向著眾人襲去！
「對付小輩，竟然用上了五雷，呵，你還真無恥……」梅君子一邊嘲諷著，一邊不經意地擋在了小虎的身前，同時心裡也不免有些絕望，這等威力，他確實擋不下來。
晁笙心中也在飛快地思考著對策，他想起茅山秘術裡面有一門叫做「天葬」的術法，可與敵人同歸於盡。但是這門術法要天師境界才能施展，自己此刻就算記得咒文，也無濟於事。
就在眾人都已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個嬌弱的身影沖了過來。
「你要的是我，放過他們！」桃梅張開雙臂，大喊著，臉上滿是淚水。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她自己死了也就死了，還能早些去見爹爹，但是這些新認識的朋友都這麼善良，他們不該死！
黑色身影怒喝道：「晚了！不論是你們先後挑釁於老夫，還是你們有可能看清了老夫的相貌，亦或是這小子的先天綠色輝光，不論哪一條，今日都留你們不得！」說著，手上加力，雷蛇瞬間便又粗大了丈許，頭上隱隱生出了雙角。
突然，又一個身影沖了過來，擋在了桃梅的面前。
「余仁……」桃梅望著眼前的身影，腦子一片空白。
黑色身影見狀也是大驚，連忙想要收手，只見雷蛇迅速縮小，但最後還是有一縷餘威打在了余仁的身上。
咳咳。
洞內先後響起兩聲吐血的聲音，黑色身影和余仁同時受了傷！
「您、您收手吧……」余仁掙扎著爬起來，血與淚混合在一起，神情凄慘而又複雜。
「你、你……」黑色身影一連說了幾個「你」，卻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均是有些不解——方才還殺人不眨眼的邪修，怎麼轉眼間就收手了，而且還把自己震傷了？
就在眾人詫異時，一個頭上裹著布，臉上留著山羊鬍子，渾身一副苗人打扮的老者宛如瞬移一般，突兀地出現在了山洞內。
苗人老者一臉邪笑地說：「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代勞了。」
「都拉烏，你敢！」黑色身影驚怒道，只是他眼下受了傷，雖說傷勢並不是很重，但卻已無法阻止這個道行與他相差無幾的苗人老者了。
只見無數散發著紫色輝光的蜈蚣從這名被稱作都拉烏的苗人老者身上激射而出，鋪天蓋地地向著眾人撕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