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祖善和尚
眼看那巨大邪異的太極圖就要朝著徐州城壓下,晁笙的荒魂燈燈靈白巫裳終於再也按耐不住,清嘯一聲飛了出來。
只見她雙手結出一個奇怪的法印,口中誦念的咒文似乎也非道家仙咒。
然而正待她有所動作之時,一聲佛號響徹九霄!
「阿彌陀佛!」
一朵赤金色的巨蓮在夜空中轟然綻放,漫天金光狂舞流轉,徐州城在赤金光芒的照耀下宛如披上了一層朝霞,璀璨奪目之餘,更似有萬佛呢喃,猶如佛家聖地,神聖不容侵犯!
金芒不僅轉瞬破去了那陰邪無比的太極圖,更是在瞬間超度了城南所有的行屍!一道道狂躁哀怨的靈魂先是從行屍的身體中竄出,然後逐漸變得平靜祥和,而後又紛紛消失不見。而失去靈魂的行屍們也紛紛倒地,最終在金芒中化為飛灰。
之前那揭了官榜卻從未出手的老和尚此時出現在金蓮之上。老和尚很胖,但在金蓮的襯托下顯得很小。
老和尚一手托著金缽,一手捻著銅錢,微笑道:「看來,這裡最強的便是你們兩個先天期鍊師的小鬼了。你二人的功法倒確實有些玄妙,合力之下竟能達到沖關期鍊師的法力,若不是老衲恰逢雲遊至此,還真沒人能降住你二人了。」
反觀那天地玄煞,白袍道人還算鎮定,黑袍道人卻已是駭破了膽。
「萬佛窟監寺!祖、祖善大和尚!」
白袍道人喝道:「慌什麼!」
「可大哥,」黑袍道人有些緊張,「萬佛窟向來不理世事,這才讓崑崙派拿下了天下第一修真大派的名號。可若單論實力的話,他們並不比崑崙派差啊!這祖善大和尚身為萬佛窟監寺,是萬佛窟佛力修行第二的高手,其實力和道家的無根期天師相仿,碰到他,你我二人斷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白袍道人冷笑道:「你以為我們前幾日的準備是為了什麼!」
祖善老和尚笑道:「慚愧慚愧,老衲雖身為監寺,但萬佛窟內萬般佛心、萬般法相,我那師兄弟們各個性情奇異,卻並不是老衲能夠管服的。不過若是兩位施主有心向善,我老和尚也是願意替你們的列祖列宗代為管教的。」
下方的眾人一臉驚愕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李根雲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竟然請到了這樣的一尊大佛!
晁笙、月洛、霍函望著天上的那朵金蓮,都不由心想:原來這就是至強者的風姿!
梧崖雖然早就猜到這老和尚應該不是尋常人物,卻沒有想到這老和尚竟是和自己師尊一樣屹立在這天下頂峰的少數幾人之一!而華平更是感到汗顏,自己之前如此用言語羞辱對方,以對方的身份,如果真的追究起來,說不定就連師尊也不好說什麼吧……
要說眾人之中最輕鬆的,就是簡蘭了。
只見她揮著小拳頭,大聲叫好道:「好樣的胖和尚,你罵人不帶粗話,我看好你!快教訓他們兩個,好好打一打他們兩個的屁股!」
祖善老和尚的耳朵倒也頗為靈光,竟然沖著下方的簡蘭點了點頭。一時間,得到肯定的簡蘭更是漲了幾分囂張氣焰,不住地揮舞著拳頭,大有姑奶奶要把你們兩個小東西生吞活剝的架勢!
「不要太得意!」白袍道人陰險一笑,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嘯。
祖善老和尚皺了皺眉,動了動他肥厚的大耳,忽地聽到城北的方向傳來一陣騷亂。他放開自己的神識,發現城北之處突然出現了許多殭屍,殭屍的數量雖遠不及城南這邊的行屍,但其中似乎有幾隻屍王一樣的存在。
「罪過罪過。」祖善老和尚嘆了一口氣,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這次換作白袍道人得意了:「如何?我兄弟二人跟著天一道君四處樹敵這麼多年,能夠活到今日,靠的除了這一身的修為,更是由於心性裡面的那一絲謹慎。這幾日我一直只攻城南,為的就是以防萬一真的碰上了你這般厲害人物,也好有個脫身的辦法。」
「這麼說,天一那妖道真的回來了?」祖善老和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妖道?」黑袍道人現在有了底氣,也是反笑道,「你口中的妖道,現在已是四劫散仙之體。若不是十三年前受傷太重,遲遲不敢渡劫,恐怕早已歷盡九次天劫,成就飛仙之體。不過就算是散仙之體,放眼天下已然無敵,現在只需等他傷勢盡復,便可一統天下!」
「二弟!」白袍道人示意他不要再說了,然後又對祖善老和尚說道:「怎麼?大師不去城北看一看么?據我所知,那裡可沒有多少守軍!」
「傷勢還沒有盡復就好,或許這天下還尚有一絲喘息之機……」祖善老和尚喃喃著,略一遲疑,還是決定先去城北。
金蓮合上花瓣,將祖善老和尚包裹了進去,然後噗的一聲消失不見,再次出現時,已在徐州城北。
白袍道人看了一眼護在晁笙身側的燈靈,從她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心知今日是殺不了晁笙了,當下只得咬了咬牙。
「快走!那老禿驢很快就會回來!」白袍道人招呼了黑袍道人一聲,隨即一個小型的太極圖浮現在兩人腳下,噗地一聲,兩人就此沒了蹤跡。
隨著天地玄煞的離去,眾人雖各懷著心事,卻皆是鬆了一口氣。
若不是城北那璀璨奪目的金蓮依舊綻放著光芒,若不是城南鋪著厚厚的一層宛如瑞雪一般的白色飛灰,若不是眾人身上受的傷還在隱隱作痛,眾人真的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先是兩個高不可攀的鍊師為了一個兩弦期的小法師以及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娘親而發動了行屍圍城,造成死傷無數,而後更是牽扯出了天師,甚而是散仙這樣的人物……
知府李根雲已經不知道是否該將這一切寫成奏摺上報給皇上。不上奏的話,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怕是遲早要傳到皇上的耳朵,若是聖上怪罪自己欺瞞不報,那自己是斷然要吃不了兜著走的。上奏的話,這事太過離奇,若是皇上認為自己編瞎話騙人,給自己定個欺君之罪,那更是死無葬身之地。若是自己編一個其他的理由上奏的話……好吧,那就是欺君之罪……
……
明月高懸,在離徐州城很遠的一處小山包上,一個兩鬢斑白,皮膚卻光澤白皙的婦人正逗弄著一隻停留在她指尖的小鳥。歲月雖讓她染上了一些滄桑,但畫面倒也頗為寧靜美好。
忽的,婦人抬手將鳥兒趕了開去,另一手則朝著不遠處的一處虛無凌空拍了一掌。
嘩啦啦一陣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聲音響起,隨即那剛逃出徐州城不久的天地玄煞二人突兀地從空中現身,跌落在了地上。
兩人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臉上神情驚駭異常——能夠將他二人施展的太極遁空術一眼識破,並一擊重創他們的,其修為恐怕還要在那祖善老和尚之上!
「你是什麼人!」望著緩步走來的婦人,白袍道人終於感受到了恐懼為何物,「在此將我們攔下,所為何事?」
「我?我不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人么……」婦人輕聲說著,似在笑,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卻是壓得天地玄煞二人喘不過氣來,「我攔下你們也沒別的事,就是想殺你們而已。畢竟自家的兒子受了欺負,我這個做娘的也總要來討個說法不是?」
「是你!你不是……」白袍道人更驚。
「我不是神念受損,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發生的事,就連身後有人要暗算我,我也應該看不見了,不是么?」婦人替白袍道人說了下去,同時右手輕輕一揮,方才還偷偷強行施法,化作一縷黑光飛竄而出,打算從婦人身後偷襲的黑袍道人便被一道瑩綠色的結界封印在了她身後的半空中,再也動彈不得。此時黑袍道人的掌風離婦人的頭頂,已只有三寸的距離!
「你們死後若地下有知,就去告訴我那個天一小師弟,我本欲歸隱,再不理會世事,但他步步緊逼、欺人太甚,現在整個天下的一舉一動都看在我的眼裡,若是他再做出什麼傷天害理,或是害及吾兒的事,以後你們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婦人的語氣依舊聽不出喜怒,但卻不容置疑。
「呸!」黑袍道人唾了一口,只是由於封印結界的存在,這一口最終也只是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大哥,你別聽她胡說!你快逃,待得他日跟隨天一道君證道飛升之後,再來替我報仇!」
說著,這黑袍道人竟是不給婦人反應的時間,直接便強行祭出了自己的內丹!
轟!
這粒蘊含著先天期鍊師畢生修為和全部精炁神的內丹轟然炸裂,那原本困著黑袍道人的結界也終於應聲而碎,而處在結界之中的黑袍道人,更是被自己的內丹轟得渣都不剩了。
事發突然,內丹炸裂的地方又離婦人極近,縱使婦人修為通天,也要應付一下。待得婦人回過神來,那白袍道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婦人心知白袍道人一定是遁地逃走了,抬手對著遠處又是一掌擊出,但除了樹石炸裂之外,並沒有看到白袍道人的身形。
這倒不是婦人估算錯誤打偏了,她雖神念無法離體,不能感應白袍道人方位,但以她的眼界,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算準白袍道人此時的位置。只是她一掌擊出,卻明顯感覺到有一股霸道的法力在護持著白袍道人,這股法力雖不能持久,可也足夠白袍道人逃走的了。
「你倒是有義,佯裝自爆內丹想傷我,其實卻把大部分的法力留來護著他了。只是你們彼此之間有著這樣的情義,又怎不多想想那些鮮活的生命也都有著自己的情義?死靈之擾、行屍圍城……沒想到我當年自欺欺人的決定,竟又害死了這許多人。祆,如果你在的話……」
終究是一聲嘆息,婦人兀地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