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兩弦戰通靈
道家修真煉體,依據修為境界的不同,依次分為一炁、築基、開光、兩弦、通靈、聚鼎、結丹、玄牝、歸根、後天、先天、沖關、無根、無量、渡劫,其中,一炁、築基、開光被統稱為黃冠,兩弦、通靈、聚鼎被統稱為法師,結丹、玄牝、歸根被統稱為高功,後天、先天、沖關被統稱為鍊師,無根、無量、渡劫被統稱為天師。
由於晁笙的道基之前為山精所損,所以在過去的兩年中,晁笙始終無法築基成功,修為境界始終停留在一炁黃冠的水準。那山精吸食晁笙精炁十餘載,所結內丹法力深厚,且與晁笙同源,後來狄炻用其內丹修復了晁笙的道基,再加上晁笙這兩年來從未怠惰過修行,因此竟是從一炁黃冠直接突破到了兩弦法師的境界,這才有了參加秋考的資格。
不得不說,第二輪秋考的方式其實很巧妙。表面上,秦九說自行組隊進行比試,強的人可以找弱的人,可是弱的人,又豈會答應比試?
因此,那些已經達到通靈法師境界的師兄們倒是自覺地成為了對手,而普通的兩弦法師,也相互成為了對手——這就意味著,即使是實力強勁的通靈弟子,也有一半的人無法通過秋考,而實力稍弱的兩弦弟子,也將有一半的人可以通過秋考。
要說這第二輪秋考唯一不公平的地方,就是對於晁笙而言了。今天來參加秋考的弟子,大部分都刻意和晁笙保持著距離,生怕晁笙會暴走傷了自己。此刻也是一樣,在無法預估後果的情況下,沒有人願意和「妖物」晁笙進行一對一的比試。
簡蘭和霍函倒是表示自己願意和他比試,晁笙只說了一句:「三個人一起通過秋考。」簡蘭和霍函便各自點頭走開,找了一個兩弦弟子作為對手。
就在眾人以為晁笙找不到對手,即將不戰而敗的時候,一個高顴骨、身形瘦長的弟子走了過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五日前當眾指責晁笙是妖物的那人。
「張守道,通靈法師,請師弟指教。」他沖晁抱拳道,若不是他的臉上帶著些狠戾,看上去倒頗為有禮。
「晁笙,兩弦法師,請師兄賜教。」晁笙同樣抱了抱拳,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石椅上,秦九往這邊望了望,眼裡對張守道有些不屑。就連一向和煦的狄炻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兩弦法師任督二脈已通,可通過靈力周天的運轉,提升修鍊的速度。而通靈法師,在神念上已經初步通靈,在一些符籙、法器的加持下,能通過咒文的誦讀,將自己的心意上通神靈,進而借取一絲神靈之力,斬妖除魔。凡是修道的人都知道,兩弦和通靈雖然只相差一個境界,但施展出來的道法威能卻是天差地別。畢竟通靈法師已能借取一絲神靈之力,這一絲哪怕再少,也遠非凡人之力所能比擬。
眼下,張守道以通靈法師的身份向晁笙邀戰,確實有些讓人不齒。
「晁師弟,莫怪師兄狠心。我既然叫做張守道,便視除魔衛道為己任。我知道師父師伯有意庇護你,只是待會兒若是我下手重了些,一不小心毀去你的修行,料師父師伯也不會太過為難於我。」張守道低聲說道。
晁笙暗自攥緊了拳頭,仍舊沒有說什麼。
此時其他幾處的戰團已經開打了,晁笙雙腳一用力,率先攻了過去。
「來得好!」張守道低喝一聲,右手並指為劍,指尖上黃色輝光一閃,向著晁笙的眉心點了過去,晁笙額頭微揚,右手掌心處綠色輝光亮起,將張守道的劍指握於掌心,隨即足下一頓,身子一轉,將張守道也帶得旋轉了起來。
張守道眼神一凜,指尖黃芒暴漲,一陣劇痛從晁笙的掌心傳來,晁笙不得已放開了張守道的手。張守道趁機拋出一張驚鬼符,符紙像是有靈性一般,悄無聲息地貼在了晁笙的背後。與此同時,兩人迅速拉開了距離。
晁笙冷靜地看著對方,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隱隱能夠看到他的掌心露出了一塊白骨。
張守道得意地笑了笑,心想區區一個兩弦境界的妖孽,竟妄想徒手來接我的道家劍氣,簡直是找死!
然而還沒等他笑出聲來,晁笙手上的傷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癒合了。
張守道見狀大怒,喝道:「還說不是妖物!這不是妖法又是什麼!」
說著,張守道雙手結印,口中念道:「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恍惚惚恍,驚雷天響。奉太上道君敕令,破!」
話音方落,一道驚雷忽然在晁笙的背後炸響!這響聲如此之大,以至於附近的幾處戰團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一時間電光四射,一股巨力從左背傳來,晁笙被推得向前踉蹌了一下。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焦味,晁笙的後背和新換的衣服都被燒得一片焦黑。
本就一直關注著晁笙這裡戰況的狄炻和秦九見狀,眉頭皺的更深了。秦九當即就要出手阻止比試,卻被狄炻攔了下來。狄炻搖了搖頭,示意她再等等。
晁笙倒吸一口涼氣,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巨大的痛楚讓他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嘶。
隨著一陣細不可聞的聲響,晁笙的傷口再次癒合起來,只是這一次的癒合速度明顯比剛才慢了許多。而且與此同時,晁笙感到體內的靈力開始急速流逝,如果短時間內他無法分出勝負的話,那麼他必敗無疑。
此情此景,讓張守道驚怒得有些語無倫次:「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以你我之間的差距,按理說剛才這驚鬼符應該足以將你滅殺!怎、怎的才讓你受了這點傷?你到底用的什麼妖法!」
「你這人也真是可笑!」晁笙冷笑一聲,「你我師出同門,若我施的是妖法,那你便也是個妖道!」
「你!」張守道怒不可遏,當即捏訣念咒,隨即一柄小巧的、系著紅繩的桃木劍從他的納袋掠了出來。
只見桃木劍上發出一陣耀眼的黃色輝光,然後向著晁笙激射而來!
晁笙見狀,雙手食指豎立,其餘手指彎曲,兩掌相合,結三昧耶印,瞬間在身前布下一道閃著綠色輝光的防護結界。
桃木劍來勢極快,叮的一聲撞擊在晁笙的防護結界上,結界應聲而碎,而桃木劍也被破碎的結界震得倒飛而回。反觀兩人,張守道雖然被震得倒退三步,但晁笙卻是蹬蹬蹬地連退了十餘步方才站穩,兩人道行上的差距,在這時顯露無疑。
此時晁笙只覺體內氣血翻湧,說不出的噁心欲嘔,但他不能浪費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時間,他強壓著體內的傷勢,閉目念道:「太虛為鼎,太極為爐,清凈為基,無為為田。心者君,化而為神;腎者臣,化而為精;臍者民,化而為氣。以精、氣、神煉就三昧,化天地、日月、陰陽為五行,奉太上道君敕令,與道合真!」
語畢,晁笙並指為劍,雙手齊指太陽穴,隨即雙目大睜,三團綠油油的火焰依次從他的眼、鼻、口三處湧出。
這三團火焰的體積小的可憐,但方一出現,便為整個三道堂鍍上了一層綠色的光芒。一時間,一股純粹、熾熱的氣息瀰漫了開來,許多人都急忙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向著遠處避去。
與此同時,張守道的桃木劍似乎也反應了過來,重新呼嘯著向晁笙刺了過來。
三團火焰呈品字形,似緩實急地迎了上去。
沒有任何聲音,張守道的桃木劍便在綠色的火焰中化為了灰燼。而綠色的火焰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繼續向著張守道撲去。
張守道終於有些慌了神,眼看著火焰就要撲至面門,石椅上的兩個人動了。
狄炻和秦九轉瞬出現在張守道的身側,狄炻只一揮手,那三團綠色的火焰便忽的消失不見。
「三昧真火!」狄炻訝然道,再看晁笙,已經由於脫力昏了過去。
也難怪狄炻會如此震驚,三昧真火作為茅山正宗秘法之一,雖然威力奇大,卻也極難修鍊。在結丹高功境界以下的弟子中,還從未有人能夠掌握這門法術。而晁笙才進入兩弦法師不久,竟然就成功施展出了三昧真火,這又怎能叫他不吃驚?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正是因為晁笙在之前的兩年中由於道行修為無法增進,因而才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各種古法典籍之中。茅山派底蘊深厚,作為道教上清派的發源地,其藏書幾乎囊括了所有的道家經典,被稱為「三千道藏」。許多晦澀高深的法術,晁笙其實早已在心中推演了千遍萬遍。這也是為何他能夠在法力道行方一到達兩弦境界,就能夠立即施展出許多法術的原因。之前的符鶴是如此,現在的三昧真火亦是如此。
相比狄炻眼中的震驚,秦九的臉上此時卻彷彿打上了一層寒霜。
只見她對張守道冷聲問道:「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輸么?」
張守道咬了咬牙,突然跪了下去,沉聲道:「弟子學藝不精,有辱師父教誨,懇請師父責罰!」
秦九道:「你倒確實有辱我平時對你的教誨,只是你並不是學藝不精,能在通靈法師境界就能夠以氣驅劍,可見你平時的修行確實下了苦功。」
張守道抬頭望了望秦九,臉上寫著不解。
秦九嘆了口氣:「唉……我怎麼就教出了你這麼一個腦子不會轉彎的徒弟。你難道還不清楚么?你之所以會輸,不是因為你學藝不精,而是因為你的腦袋太過一根筋。原本以你的修為,足以輕鬆取勝。可你看見你晁笙師弟的輝光是綠色的,就一口咬定他是妖魔,所以你所有的攻擊都是圍繞這一點展開的。那驚鬼符本是用於降妖鎮鬼的,你卻將它用在活脫脫的人身上,威力自然就弱了許多。隨即你又御起桃木劍進攻,桃木劍的特性是驅邪,而你所面對的並非是什麼妖邪,所以威力也無法完全發揮,反而桃木劍最忌火性法術。若是你一上來就使用銅錢劍,銅錢劍的特性是破甲,那麼他連三昧真火都來不及喚出來,你便已經贏了。」
張守道愣愣地望著自己的師父,眼中似乎有什麼變得明亮了起來。
半晌,他向著秦九重重地磕了一頭。
「多謝師父!」
秦九將他扶起來,口中溫柔地說道:「你又何必謝我?其實一個生靈是不是妖魔又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他的內心是不是有妖魔。守道,其實就是守心。」
張守道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他覺得師父今天似乎特別的溫柔,這讓他心裡覺得暖暖的。
「不錯。」秦九笑得越發溫柔了起來,「既然你已經懂了,那麼現在去把整個山洞的甬道都打掃了吧?」
張守道聞言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
突然,秦九一改之前的語氣,怒罵道:「你什麼你!你作為我的徒弟,一個通靈境的法師,卻輸給了一個兩弦境的法師,他的徒弟!」秦九咆哮著,用手指了指狄炻,眉間的硃砂痣跳動著,「你讓我丟了這麼大的臉,難道不應該受罰么!現在,拿著掃帚,把甬道都給我打掃一遍,不允許使用法力,立刻,馬上!」
張守道一個激靈,連忙點頭稱是,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狄炻無奈地搖了搖頭,吩咐弟子將昏迷的晁笙扶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