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半妖

  晁笙和霍函昏迷后的第八日傍晚，在兩名黃冠弟子的攙扶下，晁笙和霍函相繼出現在了三道堂的門口。正要準備聆聽講道的一眾黃冠弟子見狀，頓時歡呼了起來——關於晁笙和霍函此前捨命救人的義舉，眾人都是打從心裡的敬服，在一眾黃冠弟子的眼中，他倆儼然已經成為了英雄般的存在。

  簡蘭也看到了蘇醒的兩人，當即從蒲團上起身，向著兩人飛奔而來。

  霍函咧嘴笑著，晁笙則一臉平靜地看著飛奔過來的簡蘭。

  狄炻和秦九微笑地看著這一切，整個畫面十分溫馨。

  然而由於太過歡喜，簡蘭沒注意到腳下，一不小心絆在了一個黃冠弟子的腳上，整個人頓時便失去了平衡，向前跌得飛了出去。

  其實以簡蘭現在兩弦法師的道行，這點狀況她只需要凌空虛踏一步，即可輕鬆化解。但晁笙和霍函還是忍不住出手了——只見一黃一綠兩道柔和的法力同時掠了出去，將一臉驚訝的簡蘭給託了下來。

  簡蘭方一落地，就立即驚訝地說：「從剛才的法力看來，原來你們兩個早就已經是兩弦的境界了！」

  霍函有些尷尬地傻笑道：「我、我是怕你要是知道我比你早進入兩弦境界，你會著急，這才瞞著你的……」

  晁笙則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怎麼就兩弦了？」

  「而且，晁笙，你、你的——」簡蘭猶豫地說，「你的輝光怎麼是綠色的？」

  這時，也不知是哪個黃冠弟子突然大喊了一聲：「妖怪！他的輝光是綠色的！我道術仙法一向正氣凜然，輝光向來都是正黃之色，只有妖怪的輝光才會是綠色！」

  此語一出，眾人頓時大驚，紛紛和晁笙拉開了距離。一時間，三道堂里炸開了鍋，方才還被眾人當作英雄的晁笙，瞬間又變得像瘟神一樣，令人避而遠之了。

  狄炻見狀，用手捂住了臉，無奈地嘆道：「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來了……」

  弟子們議論著，有的困惑，有的嘆息，但更多的，還是驚恐與質疑。

  「真看不出來，原來這位師弟竟會是妖……」

  「可如果他是妖的話，為何甬道內的畢方藤卻從未有過反應？」

  「畢芳藤只能感受邪念，如果他是妖，但卻並無惡意的話，畢芳藤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了。」

  「那你們說，他會不會把進入我們茅山腹地的方法泄露出去？」

  「八成會吧。估計那魅也是他搞的鬼！聽說他一直都看不慣霍函，你看這次霍函被那魅咬下這麼大塊血肉，說不定就是他指使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莫名指控，晁笙半是有些慌張、半是有些憤怒地辯解道：「我不是妖！你們休要胡說！難不成你們的輝光都不是綠色的不成！」

  簡蘭尷尬地道：「晁笙，我們修道之人的輝光都是黃色的，只有妖的輝光才是綠色的……」

  聞言，晁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這時，出乎晁笙意料的是，霍函站了出來。

  只見他放開原本攙扶著他的那名黃冠弟子，緩緩地走到三道堂的中間，然後朗聲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晁笙若有意害我，以他一炁期黃冠的道行，又為何還要冒險將那魅捉了回來，為我煉製解藥？」

  「你也看到了，從他剛才的法力道行來看，他顯然不是一個一炁期的黃冠，而是一個兩弦期的法師。」一個沒有穿黃色道袍的弟子冷笑道，「他瞞了我們這麼久，全茅山上下還一直都以為他是修鍊出了差錯，所以才一直停留在一炁境界。沒想到人家在短短的兩年內，早就成為兩弦法師了。放眼茅山上下，除了你和簡蘭師妹的天資能勉強和他相提並論以外，我們這些資質平平的弟子，也唯有望塵莫及了。現在他道行尚淺，我們還能站在這裡言說，若是日後等他真的強大起來了，這茅山上下又有誰是對手？說不定他這次救你，也是為了博取我們的信任。他的心計城府，不可謂不深沉……」

  晁笙將法力灌注雙目，朝著說話的這人怒目而視，發覺其道行法力遠比霍函和簡蘭深厚，應該是個通靈期的法師。

  「你啰啰嗦嗦地說了這麼多，說完了么？」霍函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我和晁笙從小在一起長大，如果他是妖的話，我又怎會不知？」

  晁笙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霍函，如果是以前聽到霍函的這句「從小在一起長大」，他一定會嗤之以鼻，腦海里浮現的也一定都是那些被霍函欺負的畫面，但不知為何，他此時聽到這句話，心裡竟然覺得有些溫暖。

  「你見過他爹娘？」說話的人依舊窮追不捨。

  「我見過他娘親，也是個活脫脫的人！你再胡攪蠻纏一個試試？」說著，霍函上前一步，一股怒意和威壓從他健壯的身軀中散發出來，彷彿只要這人再敢廢話一句，他就要直接動手了。

  沒想到這人也是凌然不懼，亦是上前一步，抬頭挺胸地反問道：「那你可曾見過他的父親？」

  霍函聞言，氣勢為之一頓，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便是了！」這人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拍手笑道，「他的父親一定是個妖，而他則是妖和人生的雜種，是個半妖！不然他的綠色輝光又作何解？」

  「你說誰是雜種！」晁笙咬著牙，冷聲問道。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眾人一聽晁笙怒了，紛紛住嘴，生怕晁笙會在下一刻就會露出原形，然後暴走打傷自己。

  但之前問話的這人似乎膽挺大，依舊不依不饒，刻薄地說：「喲，還不樂意了！怎麼，你這個雜種難不成還想當著兩位掌門的面，教訓我這個師兄不成？」

  「夠了！都給我住嘴！」一直隱忍的秦九終於再也耐不住性子，起身怒吼了起來，「要是這裡真有妖的話，我和你們二掌門會看不出來么？張守道，你是在質疑你師父和師伯么？」

  「不、不敢……」被稱作張守道的弟子見秦九怒了，立即惶恐地跪了下去。

  「那就給我滾！還有你們！統統給我滾回練功房面壁去！我看今天的講道你們也不用聽了，反正蠢驢的腦子也聽不懂！」秦九像母獅一般咆哮道。

  眾弟子均是嚇得冷汗直冒，連忙散去。

  其間，也有一些弟子向晁笙投來善意的眼神，只不過這樣的人始終只是少數，畢竟世人對妖這種東西的看法並不是太好。

  這天晚上，躺在練功房的床上，晁笙想了很多。

  他想起平時師兄弟們施法的時候，他們的輝光好像確實都是黃色的。

  他想起岱荒師兄反覆叮囑他不要在人前使用法力時的慎重表情。

  他想起他那根本無從想起、也從未見過的父親。

  我真的是半妖么？

  晁笙悲哀地這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