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逆靈與輝光
光頭女鬼渾身裹著一層死氣,沒有一絲頭髮的頭顱在黑暗中活像是一枚腐爛的肉靈芝,她的雙眼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白,兩邊的眼角開得極大。她慘叫著,剛一從晁笙體內剝離而出,就要向河裡遁逃。
但青衫男子似乎早有預料,當即右手劍指一圈一點,一道黃色的道家符文憑空浮現。只見黃色光符似緩實急地劃出一道優美弧線,從光頭女鬼的後背打入,又從她的額頭透體而出,那光頭女鬼便突然僵在空中,隨即像是枯葉燃盡的飛灰一般,緩緩消失在晁笙錯愕的目光中。
女鬼消散后,一粒猩紅似血的丹丸滴溜溜地從空中旋轉墜下,青衫男子單手一招,就將此丹給收了去。
做完這一切,青衫男子的目光重新回到晁笙的身上,臉上也再次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不錯,後生可畏!小子,你叫什麼名字?」青衫男子點著頭笑了笑,年輕俊美的臉上居然露出一副與其年齡大不相符的慈祥神情,與剛才降服女鬼時的樣子判若兩人,「你今天算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然而晁笙卻抬起頭,盯著青衫男子的眼睛,冷笑道:「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哼,笑吧!像我這樣的人,被欺負也是正常的,對不對?」
青衫男子一怔,彷彿從晁笙眼裡看到了些什麼。
「我想你是誤會我了。」說著,青衫男子蹲下身去,把跌坐在地的晁笙扶了起來,隨即黃色光暈一陣流轉,晁笙身上的衣服瞬間變得乾燥舒爽起來,「我說你讓我開了眼界,並沒有嘲笑你的意思,而是因為你真的很厲害。方才你輝光的顏色吞噬掉了我的顏色,你難道沒發現么?逆靈之體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見到了,所以我很欣喜,同時也有些欣慰。在我救你的那一瞬間,你將我施的法術轉化成了你自己的法術。所以,從某方面而言,可以說是你救了你自己的命,這難道還不厲害么?要知道,擁有逆靈之體天賦的人,萬中無一。」
晁笙這才想起方才那些神奇的場景,頓時冷靜了不少。
「可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輝光?逆靈之體?」晁笙猶豫了一下,仍然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但語氣間已然緩和不少。
「你不知道?」這下換成青衫男子感到不解了。
先天綠色輝光,又是逆靈之體,其父其母必是法力通天之人。遇到這樣的靈兒,身為修道之人的父母必當全力培養才是,以求自己的孩子能夠有朝一日達升仙界、位列仙班。可為何這孩子卻好似對道術一竅不通?還有方才那隻被我打散元神的山精,原本以山精的資質應該連內丹都無法結成,可是這隻山精竟然修鍊到了比結丹還要高一個境界的玄牝境界,想必寄宿在這孩子體內吸食靈力的時日已然不短。可為何他的家人卻沒有發現?
青衫男子正自想著,猛然間發現晁笙看自己的眼神又有變冷的趨勢,忙又笑道:「其實也沒什麼,輝光不過是一種在施法時顯露出的光華而已。只是根據修習術法的不同,施法時輝光的強弱和顏色也會有所差異。比如我的輝光是黃色的,你的卻是綠色的。」
「施……法?」晁笙聞言,揚了揚眉毛,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著青衫男子,那神情分明是在說:你覺得小孩子很好騙么?
而面對這樣的神情,青衫男子也大感無奈,當下索性雙手抱胸,露出一副你愛信不信的神情來。
晁笙想起方才自己被救時的情形,也不敢過於得罪這位恩人,這才語氣一緩地又問道:「那逆靈之體又是什麼?」
「是一種可以將對方的法力化為己用的罕見體質。雖說轉換的法力並不是很多,但在關鍵時刻,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差距,也足以影響全局。」
「你真的會施法?」晁笙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青衫男子苦笑著嘆了一口氣,一陣不可覺察的道家黃光從他腳下擴散開去,隨即毫無徵兆的,整座木橋突然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我信了!我信了!你快把火收回去!快收回去!」晁笙畢竟還是孩子,受此驚嚇,當下連忙跳起身來,拉著青衫男子,求他把火收回去。
青衫男子露出滿意的笑容,反手拉住晁笙的手,將他攬入懷裡,周圍的烈焰也與此同時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晁笙被青衫男子攬入懷裡的那一刻,一種從未感受過的踏實的感覺緩緩流進了他的心裡。他只覺得此刻自己很安全,彷彿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能夠欺負到自己。不知不覺間,他悄悄抱緊了眼前這個如同父親一般的人。
耳旁,傳來青衫男子輕輕的聲音:「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你。」
晁笙猛然抬起頭來,滿臉希冀地望著青衫男子:「真、真的?」
青衫男子笑著點了點頭,但他的心其實卻被晁笙的眼神刺痛了——究竟經過了多少磨難,這孩子此刻的眼中才會湧現出這麼多的希望?
而晁笙看青衫男子答應了,當下直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
可是沒過多久,晁笙又彷彿想起了什麼。
他冷靜了下來,遲疑著問道:「你……教我的是不是妖法?」
青衫男子被問得一怔,但隨即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越發地喜歡眼前的這個孩子了。面對自己渴望已久的力量,卻仍能保持理智,這份氣度可不是誰都有的。
青衫男子笑著反問道:「怎麼,如果是妖法,你就不學了?」
晁笙沉默。
青衫男子嘆了口氣:「傻孩子,這世上只有心不正的人,哪有心不正的法?」
晁笙聞言,心裡大震,愣在原地皺著眉,似是在想一些很緊要的事情。青衫男子也不打斷他,只是靜靜地等著。
半晌,晁笙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望著青衫男子,篤定地說:「學!哪怕是妖法,我也要學!你說的對,只要心正,就算是妖法,也能用來做好事!我要保護我的母親不受欺負,我要保護那些像我一樣弱小的人!」
青衫男子會心一笑:「好一個就算是妖法也能用來做好事。以後,你就做我的弟子吧,放心,雖說妖法也能用來做好事,但我能教給你的都是些最為正統的道法,妖法的話,我也不會,我也想學呢。我叫狄炻,你叫什麼?」
晁笙被狄炻說的話逗樂了,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容:「我叫晁笙。狄炻哥哥,你真好。」
狄炻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胡鬧。我是你師父,你怎麼能叫我哥哥呢?」
晁笙這才反應過來,臉色大紅:「對不起,師、師父。」
狄炻笑著揮了揮手,然後望著夜空,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落寞:「想不到你也姓晁啊……晁姓倒是不多見,只是他卻……」
「師父?」
狄炻回過神來,和煦的笑容重新在臉上浮現出來:「對了,既然我已將你收入門下,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你都要跟隨我修行,所以我想先去拜訪一下你的家人。你來帶路,如何?」
「是,師父。」晁笙乖巧地應了一聲,隨即帶頭向著河對面走去。
「你家離這有多遠?要是遠的話,我們可以御劍過去的。就是人站在劍上,可以飛的那種。很快的!」拋開了心事的狄炻,此刻的話語似乎一下子多了起來,頗為熱心地跟晁笙建議道。
「不遠。」晁笙答道,雖然他想盡量讓自己顯得熱情一些,但語氣里還是不由得透出一種冷酷的意味。
「為什麼?」
「因為我家很近。」
「很近?有多近?」
「過了橋,二十幾丈就到。」
「你的話能不能多一些?」
「是,師父。」
「你剛才叫我哥哥,我看上去真有那麼年輕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