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蜀郡張氏
張忘隨口而說的槍法口訣,自然是句玩笑話。
不過關於槍術的書籍,他肚子里還真有幾本真貨。
岳飛,戚繼光,楊家將,都是練槍的祖宗。張忘最想向張飛推薦的,就是楊家六合槍。
宋朝時候李全的妻子楊氏,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明朝名將戚繼光最推崇的槍法,就是楊家六合槍,贊之曰:變幻莫測,神化無窮。
張飛練的是矛法不假,但是矛和槍有異曲同工之妙,長槍就是丈八長矛發展而來的。研習一下槍法,觸類旁通,對他矛法的精進,肯定大有好處。
張飛不相信張忘這樣的柔弱少年居然還會槍法,直到張忘給他在蔡侯紙上寫下了六合槍的要訣,畫下了六合槍的姿勢圖解,他的神情才鄭重起來。
他將六合槍譜反覆看了數遍,如獲至寶。
他隨便找個地方坐下,開始認真鑽研每一句話,嘗試每一招姿勢,把守在一旁的張忘,徹底給忘在腦後了。
張忘尷尬地站了半晌,見張飛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便獨自走出去,繼續雕刻他的陶活字去了。
第二日張忘起了一大早,想要帶張飛一同去王越武館,被張飛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張飛原本仗著一身勇力,認為自己可以和王越鬥上一番,看過張忘些寫給他的六合槍法后,這才意識到自己學藝不精,矛法還有許多沒有融會貫通的地方。
自信心受到打擊的他,不將六合槍法徹底吃透了,暫時不打算去找王越比武。
張忘見狀很是苦惱,他覺得自己有點節外生枝了。
張飛的價值在於他是一員絕世猛將,拿他去和高手王越比較武藝,實在是吃飽了撐的,有點兒多餘了。
這畢竟是歷史,不是武俠的世界,個人的武勇,拯救不了天下蒼生。
不過張飛願意在矛法上精益求精,也並不是什麼壞事。三國演義之所以那麼被人喜愛,斗將是其中非常令人熱血賁張的一大看點。
等幾年之後,呂布大放光彩的時候,或許用不著三英戰呂布,張飛自己就能和他打個旗鼓相當。
張忘遙想了那種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畫面,嘿嘿笑著去製作陶活字了。
益州蜀郡成都縣,這一日迎來了一隊步行的皇宮內侍。
幾個內侍衣冠不整,汗流浹背,口中罵罵咧咧,對自己這趟差事恨得咬牙切齒。
益州多山,地勢之崎嶇,根本不是中原人能想象的。許多地方別說騎馬了,就連走路都不容易。若沒有當地人的指引,幾個內侍早就迷路到爪哇國去了。
從洛陽出發到成都宣旨,一行人走了足足一月。目的地只有一個,那就是張忘在蜀郡的家。
皇帝收了張忘的家產和白陶製法,所以封他的父親為左亭侯。幾個內侍千里迢迢,是來宣旨的。
幾個內侍剛進成都縣,便被在城門口玩耍的一個孩童看到了。那孩童仔細看了他們一眼,撒丫子往城內一戶人家跑去。
那戶人家宅院破落,門前冷落車馬稀,一看就不是什麼富貴人家。
孩童咚咚咚敲門,大喊道:「張任大哥,他們來了!」
片刻之後,一個英姿神武的漢子,穿著一身素服,給他開了門,正是從西涼回家為父守孝的張任。
那孩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張任道:「張任大哥,你讓我等的那些人來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幾個人就是你描述的皇宮內侍模樣。」
張任對孩童笑了笑:「辛苦你了,你先回家去吧。」
孩童答應一聲,返身往自家跑。皇宮裡派人來,這種數年一遇的大事,怎麼能不叫父母來看熱鬧?
張任站在門口,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雙目中露出幾分糾結之色。
一個粗布裙釵的婦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來到他身邊,低聲問:「恩公派人來吩咐的事,你真的打算照做?」
張任點點頭:「救命之恩,豈能不報?」
婦人憂慮道:「可是,恩公讓我們做的事,是欺君啊!這件事瞞住前來宣旨的內侍容易,想要瞞住成都縣令,可就難了。到時候一旦事發,你我恐怕……」
張任握住妻子的手,安慰地拍了拍:「縣令揭穿此事對自己並無好處,他應該不會這樣做。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派人送去了一百畝良田的田契。所以,你儘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婦人見說服不了丈夫,幽幽嘆了口氣,轉身回了屋子。
家中日子過得貧寒,就指著祖上留下來的百餘畝田地生活,日進為了報答張忘的恩情,丈夫卻將一百畝地送給了縣令。
唉,這往後的日子,只怕更艱難了。
張任整了整衣冠,一臉嚴肅地守候在家宅門口。
過了沒有多久,胖滾滾的成都縣令,帶著幾個衣冠不整卻趾高氣揚的內侍,敲鑼打鼓地來到了張宅。
縣令朝張任眨了眨肉乎乎的小眼睛,說道:「天恩浩蕩,以張氏子忘有功於社稷,特封汝父為左亭侯,還不跪下接旨。」
張任幽幽嘆了口氣,跪了下去。
一個內侍看了看張任身後破敗的宅子,問縣令道:「這就是張忘家?」
縣令點頭哈腰,笑眯眯道:「沒錯,你眼前這位,就是張忘的兄長張任。可惜的是張太公天不假年,已於數月前去世了,不能親自領受天恩。」
內侍聞言,氣得差點跳起來罵娘。合著自己等人一個月的辛苦奔波,都白忙活了。
人都死了,還封個屁的侯爵啊,皇帝賞的這左亭侯,本就是勛爵,不能傳於後代的。
幾個內侍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一個年長的內侍將看了看張任破敗的宅子,知道這一趟沒有油水可撈,徹底死了心。
他皺著眉頭拿出聖旨,搖頭晃腦念了一遍,然後強行塞到張任手中,帶著其他內侍,轉身回縣衙休息去了。
張忘這小子自稱蜀郡張氏,原來不過是張氏旁支,回去不好好訛他一筆錢財,都對不起自己等人來回兩個月的辛苦。
聞訊而來的張氏族人,密密麻麻地圍住了張任的宅子。
一個年過耄耋的老者顫巍巍指著張任道:「我蜀郡張氏,何來張忘此子?你一脈單傳,什麼時候又多出來一個弟弟?」
張任抬頭看了一眼面帶疑惑的族人,輕聲道:「家父在外地遊歷時,曾納過一門妾室。生怕族規懲罰,一直沒有聲張此事。張忘,便是我的庶弟。」
老者驚訝地問道:「竟有此事?」
張任長吸了口氣,點頭道:「事關先父清譽,晚輩怎敢妄言?」
族人們聞言,頓時間群情激憤起來。
他們身為蜀郡張氏正宗,數十年不曾出過朝官,在蜀郡漸漸沒落,一個旁支的庶子,竟然在洛陽得到了皇帝的賞識,這真是豈有此理!
尤其關鍵的是,這庶子是張任的父親瞞著族人養大的,連族譜都沒有上過,祠堂也沒有進過,有什麼資格在外面頂著蜀郡張氏的名頭招搖撞騙?
耄耋老者也是氣得滿臉通紅,想了好一會兒,對張任道:「你張家做出這等醜事,若不懲罰,藉以彰顯族規?今日起,你去祠堂跪拜先祖,替你父親贖罪,不到年關,不許出來。」
張任目光黯然,默默點了點頭。
人群漸漸散去,一個身軀矯健腰間挎劍的遊俠走到張任面前,對他道:「此事已了,我要返回洛陽了。你可有什麼話,需要我帶給張忘嗎?」
張任抬起頭,神情嚴肅地說道:「張氏門風不可辱,請轉告恩公,要他謹言慎行,莫做讓我張氏蒙羞之事。」
遊俠微微一笑:「我過晏大哥肯為之效力的人,怎麼也不可能是凡夫俗子,更不可能是斯文敗類。你蜀郡張氏重歸名門豪族,被世人矚目,在我看來,就要著落在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