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快人心
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王嬈看向張忘的眼神里滿是崇拜的小星星：「你怎麼知道晚上會下雨呢？」
張忘站在門口，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潮濕雨氣，哼哼道：「以你的智慧，我很難跟你解釋。」
王嬈氣不打一處來，倉啷啷拔劍出鞘，愣了一下，紅著臉又插回去了。
眼前的這個人雖然還和以前一樣可惡，但是對自己來說已經不一樣了……
張忘回過頭，看了看她紅著臉、撅著嘴的小模樣兒，無可奈何地說道：「一言不合就拔劍相向，誰家姑娘跟你似的這麼野蠻？」
王嬈兇巴巴地瞪他一眼：「要你管。」
張忘搖了搖頭，回頭繼續看雨，口中說道：「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白天太陽旁出現暈環，預兆半夜前後要下雨；暈環出現在月亮周圍，預兆不久要颳風。當然了，也不是那麼絕對。我白天看到太陽附近的暈環，就知道晚上會下雨，只是沒想到會下這麼大。」
王嬈站在他身旁，憂心忡忡道：「我爹恐怕要淋在在路上了。」
張忘笑道：「雨下的大，對你爹來說是好事。無論他做事多麼不周密，留下了多少線索，一場大雨過後，所有的痕迹和味道都會被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
王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咱倆做的那個炸藥包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張忘微微一笑，輕聲道：「送張濟上天的。」
王嬈眨著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一個包裹就能送人上天的話，自己這些武人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此時此刻的張濟宅邸中，已經亂成了一團。
家丁丫鬟們站在大雨中，看著已經化為斷壁殘垣的張濟的卧房，一個個呆若木雞。
為什麼會這樣？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打雷劈不成？
管家顫顫巍巍走到倒塌的卧房處，從遍地的焦木和亂石中找到了一些散碎的肢體和肉塊，頓時忍不住噁心，大聲地乾嘔起來。
張濟的妻妾和子女們聞聽噩耗，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親眼看到張濟被天打雷劈后，死無全屍的樣子，她們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慘狀，有的直接暈倒，有的癱軟在地上，嚎哭聲直衝天際。
即使大雨傾盆，韓舞等人依然跪在張宅外，苦苦等候張濟回心轉意。
負責看守他們的家丁，本來躲在屋檐下罵罵咧咧，得到張濟灰飛煙滅的消息之後，立刻就一鬨而散。
韓舞壯著膽子站起身，闖進了亂成一鍋粥的張宅看個究竟，得知了張濟已死的消息后，頓時間手腳冰涼。
他失魂落魄走出門去，看著地上的十擔銅錢，心中隱隱生出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頭：張濟並非是天打雷劈，而是張忘設計殺死的。
張忘飽讀詩書，每亮出一樣本領來，就能讓整個洛陽城為之側目。以他的能力，造出一個天打雷劈的假象來殺死一個仇敵，並非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如果張濟真是死於他的手段，那麼自己等人前來送錢示好，應該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韓舞想到這裡，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發抖不已。他忽然發現，張忘溫和的面孔下，其實藏著一隻凶焰滔天的野獸，和他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一隻柔弱的羔羊。
半夜的皇宮，除非是叛軍打到了洛陽城外，否則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開門的。
所以皇帝劉宏和十常侍一直到了早朝前，才得到張濟死亡的消息。
劉宏整個人都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降雷霆以擊之，張濟魂飛魄散？
這怎麼可能？
難道壞事做多了，老天真的有報應不成？
十常侍圍在一起，一個個臉上也露出驚嚇的表情。
天底下的壞事，除了玩弄女色之外，他們都干全了。如果老天真的有報應，那以後下雨打雷的時候，自己等人去哪裡睡覺才安全？
中常侍張忘看了看報信的內侍，附在劉宏耳旁道：「天降雷霆以擊之，這事怎麼看都透著玄虛。司空大人會不會是被人設計害死的？張濟被雷劈的時候，張忘的家僕可就在門外。」
劉宏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張忘不過一十六歲少年，除了在賺錢之道上有些本事外，也沒有其他的什麼能耐。再說了，天降大雨時，他的家僕都跪在門外，被張濟的家丁看守著，什麼都做不了。天打雷劈這種事，民間常有所聞，今日落到張濟頭上，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張讓細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的念頭有些荒唐，便不再多言。
劉宏扭頭問他：「張濟被雷劈死，朕該如何是好？這傢伙一向名聲不好，文武百官也好，尋常百姓也罷，恐怕拍手稱快的多，感慨唏噓的少。」
中常侍畢嵐湊了上來，在劉宏耳邊道：「若非十惡不赦之人，豈能遭天打雷劈？張濟既然被雷劈死，說明他該死！陛下乃是真龍天子，秉承天意而行，藉此事沒收張濟的萬貫家財，也在情理之中。」
劉宏聞言，眼前頓時一亮。
司空張濟貪鄙無度，在洛陽的宅子、商鋪、良田等物，數不勝數，金銀銅錢等物，也至少幾千萬。這樣一筆巨大的財富，此時不收於囊中，更待何時？
平日里沒有謀逆大罪，根本不可能抄官員的家，如今天打雷劈，老天幫忙，自己抄沒他的家產，料想文武百官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想到此處，劉宏喜得差點兒蹦起來，一疊聲地吩咐道：「派人宣大鴻臚覲見。」
大鴻臚負責草制誄策和謚號，並負責奪爵削地事務，張濟已死，草詔奪他家產，奪爵削地等事務，交給大鴻臚去做再合適不過。
曹嵩聽說了張濟被雷劈之事後，也是目瞪口呆，等跟隨內侍進了宮，聽完劉宏的吩咐后，更是驚得心中發冷。
太狠了，這人前腳被雷劈得死無葬身之地，後腳就要被安上數條大罪，抄家充公，還要冠冕堂皇的說是什麼「順天意而為」，順個狗屁的天意，明明就是兔死狗烹而已。
堂堂三公，被皇帝利用完了就是這下場，自己這九卿以後若是遭了秧，會不會一樣被劉宏卸磨殺驢呢？
他顫顫巍巍跪了下來，為司空張濟求情。若是不替張濟說話，張濟的今天，很有可能便是他自己的明天。
劉宏見曹嵩為張濟求情，惱怒道：「張濟身為司空，不思為君分憂，反而蠻橫跋扈，陷害忠良，賣官鬻爵，貪贓枉法，這樣的人，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才降下天雷，將之打得魂飛魄散，你卻要為之求情嗎？」
十常侍之一的趙忠上前攙扶曹嵩，低聲勸道：「陛下心意已決，你莫要自誤。」
曹嵩長嘆一聲，站起身去一旁擬旨。
十常侍在一旁觀看的時候，問他：「大鴻盧以為，張濟之死，和考工令丞張忘有沒有關係？」
曹嵩驚訝地抬起頭：「中常侍此話何意？莫說張忘沒本事召喚天雷，就算他有這個本事，這件事也不是他做的。昨夜，張忘來我家赴宴，在我家客房住了一夜。」
張讓聽了，這才將心中的疑慮全數消去。劉宏聽了，更是覺得張忘是在胡思亂想。
洋洋洒洒十餘條大罪捏造完畢后，大鴻臚曹嵩領著一堆內侍前去張宅宣旨抄家。
張忘在曹家過了一夜，第二日去向曹操道別。
曹操懷疑張濟之死和張忘有關，問過了僕人，知道張忘一夜都在安睡，根本沒有出過門，又見張忘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和自己告別，便將疑心慢慢抹去了。
皇宮裡豢養的道法最高的真人，也沒有本事召喚天雷，張忘只不過多讀了幾本書，憑什麼有這樣的本事？
曹嵩前去宣旨的時候，張濟的宅子周圍，圍滿了前來探望的文武百官和純粹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
文武百官說是來探望，其實是來幸災樂禍。
張濟仗著自己位高權重，為所欲為，除了皇帝和十常侍外，誰的面子也不給，這樣混賬死無葬身之地，不多看兩眼，怎麼能表達內心的快意？
文武百官對張濟不滿，平日里飽受欺壓的老百姓對張濟的恨意就別提了。也就是這個年代沒有鞭炮，否則的話張宅門前此時必然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曹嵩帶著一堆內侍，氣勢洶洶地前來抄家的時候，張濟的家眷還以為是來給張濟封死後謚號的，聽完了十數條大罪和抄家的旨意后，頓時間哭聲震天！
文武百官匆匆溜走了，老百姓則拍手稱快，口中大呼萬歲。
洛陽令周異親自帶著十來個差役前來，想要探查一下張濟之死有沒有貓膩在裡面，聽完了旨意后，一言未發，灰溜溜直接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正遇到前來看熱鬧的張忘。
周異停下腳步，看了看張忘快活得快要上天的樣子，心情複雜得無法言說。
他原本就懷疑張濟之死不會那麼簡單，此時見了張忘的神態，更加確定張濟之死和張忘脫不了關係。
張忘從周異的目光里看出了懷疑，連忙撇清道：「我昨日在曹操家中飲酒，一夜未歸。」
周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帶著手下差役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宏貪圖張濟的家產，已經派人在抄家了，他小小洛陽令若是不識好歹破了案，恐怕死的不是罪魁禍首張忘，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