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為了西瓜
溫暖抓住繩子，猶豫地問，“我先下去的話，隻留下你一個人，你怎麽下去？”
蕭淮意外地看著她，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關心自己，淡淡地說，“我可以把窗簾綁在屋裏，自己爬下去。”
答案這麽簡單又順理成章，溫暖感覺臉頰有點發熱。
可蕭淮沒時間跟她糾結那點事，利索地勾住她的腰，把她撈到自己身邊，然後雙臂一展，麵對著溫暖把她圈在懷裏，然後把窗簾在她身上繞了一圈，最後在背後係了個結。
溫暖站在窗邊，看著六層樓的高度，心裏有點發突，但她再不肯露出自己的軟弱。
剛才問出那麽丟人的問題已經很丟臉了，她不想在蕭淮麵前顯得沒用。
蕭淮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在她跳下去之前說，“我會放慢一點，你閉上眼睛，等聽到雨水砸在地麵上的聲音時，再睜開眼睛。”
聲音冷冰冰的，沒什麽起伏，跟以往說話沒什麽不同，可溫暖感覺自己聽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笨拙的安慰。
這麽個鐵血硬漢，恐怕沒安慰過人吧。
溫暖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按照他所說的，閉上眼睛，往外一跳。
任由雨水砸在身上，重力讓她的腰被箍得有點難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雨水砸在地麵上的聲音，這才緩緩睜眼。
下麵的人已經接到了她，又是一陣歡呼，像是迎接歸來的大英雄。
不過她不是英雄，英雄還站在六樓，剛剛把窗簾綁好。
她跟所有人一起，昂著頭，看著那個窗戶，等蕭淮下來。
“轟——”
一聲震天巨響，所有人都震驚了。
手術室轟然坍塌，連帶著整個六層變成一片廢墟。
溫暖呆呆地看著四濺的碎石，任由孫雨萌拽著她往後退開，疑惑地眨眨眼，仿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這是怎麽了？
手術室怎麽這時候塌了？
手術室——塌了——
溫暖瞳孔驟然收縮，沙啞的嗓音艱難地喊出一聲劈了的，“蕭淮——”
緊接著，她就像瘋了一樣要往廢墟那邊衝。
她邊衝邊想，那裏埋著她兒子的爸爸呢，她的兒子不能沒有爸爸。
她必須要把他救出來。
蕭淮可是盛國最年輕的少將，是無數人的信仰，他不能出事。
一瞬間，她在腦海中給了自己無數個理由，關於西瓜的，關於他軍銜的，關於蕭老爺子的，甚至關於蘇吟雪的，就是不敢去觸碰那個鮮血淋漓的答案。
猛地甩頭，把紛雜的想法全都甩出去，憤怒地紅著一張臉要掰開攔住她的手，“雨萌，你放開我！”
孫雨萌被她這幅樣子驚呆了一下，然後更不敢放開，“你冷靜一點，還沒塌完，再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五樓六樓塌了，三樓四樓眼看著也要塌，她們現在上去是找死。
“放開我！”生生泣血。
孫雨萌淚水狂湧，倔強地攔住她，“我不放！你說什麽我也不會放的！”
“雨萌，那是西瓜的爸爸，我必須要去。”溫暖啞著聲音說。
孫雨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淚水，還記得吐槽，“你們兩個，蕭淮說是為了西瓜才來救你，你也說是為了西瓜要去找他，西瓜就這麽大魔力嗎？”
溫暖沒說話。
她不知道回答什麽，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孫雨萌從來不知道她看起來沒幾兩肉的身體竟然可以爆發出這麽巨大的力量，一時間竟然抓不住她。
溫暖感覺到腰間的力量一鬆，就連忙往廢墟那邊跑。
可剛跨出一步，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冷淡男聲，“你要去哪？”
這聲音直接在她心中砸出一記重錘，讓她兩眼冒出金花，雙腿發軟，幾乎要跪在泥濘的地麵上。
他沒事。
蕭淮沒事。
鋪天蓋地的大雨砸在她身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晚風帶來的涼意讓她勉強保持了清醒。
勉強維持了麵部表情的和諧，溫暖轉過身，手指垂在身側握成了拳，跟同樣站在大雨裏的蕭淮對視，怔忪地問，“我明明看到樓已經塌了……”
“你下去後我就跳到了那邊的樹上。”蕭淮下巴一抬，溫暖順著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一棵參天的樹。
那樹緊靠著住院部大樓，跟手術室不過一牆之隔，以蕭淮的身手不過是隨意一跳。
確實是個好去處。
一直吊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溫暖終於放心，勾起一抹溫和的笑，“你沒事太好了。”
這麽說又顯得她太關心蕭淮，又急忙補充，“西瓜肯定不願意你出事。”
“他巴不得我出事。”蕭淮探究地看著她那張麵具一般的溫和笑臉，身上散發著一股寒氣。
那小家夥整天蕭淮蕭淮的喊，嫌棄得不行，恐怕早就想換個爹了。
“西瓜還是很佩服你的，你別這麽說他。”溫暖蹙起秀氣的眉，聲音也低下去。
“嘖。”看表情蕭淮煩得很，卻也沒再反駁她，與她一同站在大樹下。
大雨瓢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再來一波餘震，所有人都不敢去建築裏避雨，隻能呆呆的待在雨中。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和搖搖欲墜的高樓大廈，甚至還有人的殘肢與斷臂，有的人永遠埋在了廢墟裏，有些人失去了家人朋友自己卻僥幸孤身一人活在世上，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起初還有人嚎啕大哭，直到後來哭得沒了力氣，掏空了所有情緒，宛若沒有靈智的遊魂。
地獄也不過如此，溫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景象。
“害怕嗎？”蕭淮突然問。
他又想起出發前，展雲揚問蘇吟雪的話，“你看到這些害怕嗎？”
“我怕。”溫暖迷茫地看著滿目瘡痍，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輕聲回，“但我是醫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就算怕也不能怕。”
她說得不清不楚，蕭淮卻聽明白了。
他手下的兵也有這樣的，剛進部隊時還是個新兵蛋子，看到血就發抖，殺隻羊都哆哆嗦嗦，可他們是軍人，背後是盛國和十幾億老百姓。
就算怕也不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