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救援
溫暖的聲音輕的像一陣風,仔細聽還能聽到聲音裏夾雜著顫抖的驚慌。
仿佛聲音再大一點,樓就會被震塌一樣。
她站在最外側,也是手術室支撐點最少的地方,這裏的搖晃比其他地方都更清晰一點,手術室開始晃動的一瞬間,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這麽一說,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細微的顫動,不過片刻的寂靜,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朝唯一的破洞跑去。
蕭淮眉頭皺得死緊。
這些人讓他很不耐煩。
在死亡關頭,所有人都顯露出了人性中最卑劣的那一麵。
之前揚言要投訴他的那個人,已經嚇得說不出話,第一時間跑到的破洞下麵,仰頭乞求地看著他,哪怕他現在讓他下跪喊一聲爹,想必他也不會拒絕。
其他的那些沉默不語的,默許病人第一個出去的那些人,也在瞬間就忘記了剛才的堅持。
病人?那是什麽,遠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蕭淮見過無數次這樣的人,甚至還見過剛從毒販手裏救下來,為了再吸一口毒就捅救命恩人一刀的渣滓。
一開始他無法接受自己和無數的軍人用命換來的就是這麽一群東西,可後來他就習慣了。
因為他知道,人在麵對死亡時,再大的自私都來自於本能,如果有選擇,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選擇活著。
可現在那股子不情願甚至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又湧了出來。
是因為溫暖還站在原地沒動嗎?
她為什麽不動?
沒看到孫雨萌都在焦急地拽她嗎?
她還站在原地幹什麽?
蕭淮再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懂那個女人,她為什麽寡淡的像一碗素麵,同時又鮮活的像一捧熱血。
他看著溫暖麵色冷下去,露出他從來沒見過的一個冷淡表情,或許還摻雜著幾分嫌惡,用她那原本清泠如今已經沙啞的嗓子冷聲怒喝,“誰再爭,就最後一個出去!”
這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壓住了所有人的哭喊鬼叫,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
然後得到無數的謾罵。
“你他媽有病,這個時候還搞特殊!”
“是啊溫醫生,現在快點出去是正事,就別搞這些了。”
稍微有點良心的,不情不願地說,“我們讓你第一個走總行了吧,溫醫生別磨蹭了。”
溫暖無動於衷,眼睛跟目不轉睛看著她的蕭淮對視,“蕭少將,我請求你……”
她話沒說完,蕭淮就說,“我同意。”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溫暖。
她低眉斂睫,悲憫的神色中透著淡淡的冷意,無法觸摸,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女神像。
這個女神像對著所有人怒喝,而那怒罵聲,落在他心裏,悄悄撥動了一下他的心弦。
蕭淮不懂胸腔裏傳來的酸軟感覺是什麽,他隻知道,溫暖這一刻想要做的,他想支持。
看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人群更加沸騰,“蕭少將,你怎麽能這樣呢,你可是人民的兵,怎麽不把老百姓的命放在第一位呢?”
蕭淮眉飛入鬢,微微眯起眼睛的時候,兩條眉毛連帶著高聳的眉骨讓他看起來戾氣猶如實質。
在明滅的手電筒燈光下,五官更顯得淩厲深邃。
他冷冷勾起唇角時,那無邊的硝煙與殺氣更是讓所有人都往後退了一步,“誰還有話說?”
他沒接著往下說,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什麽意思。
——誰有話說,誰就最後一個走。
手術室又搖晃了一下,所有人的神經瞬間緊繃。
也第一次這麽清晰的認識到,他們的命都在那個居高臨下,借由一個破洞站在他們頭頂上的人手中。
他讓他們活,他們就能活,他讓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宛如一個殺神。
當這個從來隻在電視裏出現的活的軍中神話,站在他們麵前時,他們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溫暖招呼著,用拆掉的儀器和簡易的托盤做了簡單的擔架,把病人抬上去,然後讓兩個男助理抬著擔架先弄上六樓。
病人沒什麽反應,固定做的也很好,整個過程比想象中順利。
而手術室已經不堪一擊,連一次最小的餘震也堅持不了了。
他們必須速戰速決。
任性了一把,溫暖沒再第二個上去,她看著蕭淮的眼睛,裏麵的篤定讓她知道,他一定會帶她出去的。
就像五年前那樣。
手術室安排的人員總計十一個,等前九個人上去,孫雨萌拽了拽溫暖的手,“溫暖,你先上去吧。”
溫暖安撫地摸了摸她的手背,“蕭淮會帶我上去的。”
看孫雨萌還要說什麽,她搖搖頭,“別浪費時間。”
孫雨萌咬牙,抓住窗簾擰成的繩索,蕭淮在上麵用力,將人提上去。
他們這些人先是經曆了十幾個小時高強度的手術,又沒有吃東西,簡單的營養液根本補充不了身體流失的體力,他們早就已經疲憊不堪,透支體力了。
所有人都依靠著蕭淮那一雙手臂,還有他手中的繩索。
等溫暖站在六樓會議室中的時候,蕭淮已經臉色煞白。
她幾乎是瞬間就發現了蕭淮脖頸裏的傷口,“蕭淮,你脖子……”
“已經止血了。”蕭淮淡淡地說,“空降的時候不小心劃傷。”
頓了頓,他繼續說,“窗簾的長度勉強夠了,但你們都沒有體力爬下去,現在我們先把病人放下去,然後剩餘的其他人一個個往下。”
是發號施令的語氣,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敢反駁他。
他們都站在窗戶邊,廣場上聚集的人群發現了他們,咋咋呼呼地朝他們指指點點,也有一部分人靠近這邊,試圖接住他們。
這時候,溫暖才露出一點笑來。
幾個人把擔架重新整理,讓病人更加穩固地固定在上麵,這才放心。
擔架是臨時擔架,往上提還好,往下放的時候很考驗放繩人的手感,蕭淮作為主力,也有兩個男助理主動上去幫忙,分擔一點重量。
下麵的人群緊張地看著有人被放下來,等落了地,傳來一陣歡呼,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病人送進一個簡易的鐵皮保安亭。
溫暖也鬆口氣,“都下去吧。”
大家都四肢健全,轉眼間,六樓就隻剩下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