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談

  俞錚想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坐楊光的車。


  剛上車，楊光便把一串鑰匙扔了過來：「這是你要的糧油公司的房子的鑰匙。」


  在去的路上，楊光也簡單的給俞錚做著介紹：「今晚上一起吃飯的人也不多，主要就是我們需要經常打交道的，比如物資局的人，金屬供應公司的人，還有幾個大型國企的負責人，機關上的人並不多……」


  俞錚一邊聽一邊默默的點了點頭，不一會，就到了今晚上的目的地。


  這頓飯其實吃的泛善可陳，倒不是說飯菜不好，正如同楊光說的那樣，招待所的江南師傅的淮揚菜做的是很有水平的。


  主要是跟一些心面不一的人一起吃飯會特別累。


  「小楊，你放心好了，之前說好的那批鋁錠我最遲下個月就會把批條給你，之前是因為原料我這裡實在是不夠了，而那幾家企業又催得緊，才一拖再拖……」


  在酒席結束的時候，物資局的孫局長醉意熏熏的對楊光說著。


  而楊光也點了點頭。


  「孫局長，等我拿到批條之後，我答應您的也不會少……」說著，他頓了一頓，笑著說道，「……對了，孫局長，以後濰安的事我就不管了，之前在酒席上的時候，不是給您介紹過么，這位才是我們老闆的聯繫人。」


  說完，楊光示意了一下俞錚。


  而孫局長也有些懊惱的拍了拍頭：「你看我，一喝酒就忘事……跟你做事習慣了嘛……」


  說著，孫局長也扭頭看向了在一旁的俞錚，笑了起來。


  「那我們倆可要多聯繫一下，對了，我剛才說的那批鋁錠，是要給……」


  「給小俞就可以。」


  楊光笑著說了一句。


  在回去的路上，楊光在車裡對俞錚說道：「物資局的孫局長別看他笑嘻嘻的，但收起錢來可絕不手軟，雖然我們老闆的面子大，但面子大的人有很多，別人給你面子，你就要給別人面子，像是孫局長這樣求財的，你就給他財就可以了……」


  「不過這個不用你操心，這些事老闆都會專門找人來負責的……」


  俞錚點了點頭。


  對於這點他也清楚，你要利用別人手裡的權力來牟利，當然要分給別人好處，不然那麼多有關係的人，別人憑什麼把好處給你呢。


  「對了，剛才那些國企的負責人你也要注意一下，有時候這些人也會賣原料給你的，你直接收就是了，他們賣多少，你就收多少……」


  聽楊光說起這件事，俞錚也有些疑惑。


  「我聽說不是現在的國企都原料供應不足么？」


  楊光笑了笑。


  「不足是肯定的，這麼多倒賣的人在，無論是鋼材銅錠還是鋁錠，數量都是有限的，想要在滿足這些國企的供應的同時，那市面上哪會有這麼多倒賣的？但你要知道，有時候，賣成品，還不如賣原料賺錢……」


  這話楊光說的倒是不錯，雖然國家放開了經濟雙軌制，一種生產資料兩種價格，但是對於經濟雙軌制要求的物資來說，也是不同的。


  比如說，鋼材的計劃內與計劃外比重為78：22，煤炭為92：8，石油為83：17，水泥為64：36，食品類為59：41，服裝類為59：41，耐用消費品為48：52。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來，國家對於原材料的控制力度是遠遠大於對日用消費商品的控制。


  實際上，國家為了遏制倒賣，誤國院還親自的下過誤國院令來進行禁止。


  「重要生產資料和緊俏耐用消費品的批發業務，只能由國營單位經營，不準套購就地轉手加價倒賣，不準倒賣計劃供應票證，不準任意提價，不準以任何形式索取額外收入，對投機倒把者，要堅決制止嚴厲打擊。」


  按道理來說，這樣的情況下，在計劃外的生產資料如此稀少，在禁令如此明確的情況下，為什麼會成為全社會的倒賣風氣呢？

  就算是有倒賣，也不應該這麼猖獗吧？

  因為實際上，如此明確而峻厲的禁令，能嚇著一些膽小的，卻不能絲毫遏制那些背景強硬的冒險者，相反，倒使冒險的利潤空間變得越來越大。後來發生的現實便是，「價格雙軌制」直接滋養了「倒爺經濟」的繁榮。那些有著政府背景和資源的人或公司，按國家計劃價格將緊俏生產資料買進，又按照市場價格將之賣出，賺取驚人的差價。


  其實本質上來說，這兩種價格一種是國家掌控的「計劃內價格」，一種是市場化的「計劃外價格」，後者的成本要遠遠大於前者。這種扭曲的價格體制，其表面上的目的便是為了保護國營企業在原材料採購的優勢。


  但實際上，國營企業自己，也是倒賣的參與人。


  楊光有些深意的笑完之後，他才繼續說道：「小俞，你以為我們是要把材料賣給那些鄉鎮企業么？」說著，他稍微頓了一頓。


  「也不是不賣，但我們的主要業務其實並不是他們……」


  之前俞錚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現在這些鄉鎮企業是沒有絲毫的原材料供應的，而國營企業起碼還是計劃內的原材料供應，所以這些鄉鎮企業只要還想要開工，那麼肯定是要出遠高於市場價的價格來購買原材料的。


  前世的時候俞錚就看過一篇周耀庭的專訪。


  周是紅豆集團的創始人，在當時紅豆也只是一家鄉鎮企業，他在專訪裡面說過一段很讓人難以忘懷的話。


  他說。


  紅豆發展起來，國家從來沒有給過一公斤的柴油，一公斤的棉紗，從來沒有任何計劃內的原料，八五八六年前後，紡織企業原料及其緊張，不少工廠都斷餐了，我們企業做外貿沒有棉紗，想到無錫的部門去爭取一些。回答當然是沒有，因為你們是鄉鎮企業，不可能給一公斤棉紗。我講，國營企業是老大哥，我們鄉鎮企業是小弟弟，小弟弟向老大哥學習，能不能讓紡織公司給我們一點兒棉紗？部門的幹部回答我說：你鄉鎮企業是小弟弟嗎？稱不上的。


  可以想象，在這樣的原料供應情況下，這些鄉鎮企業想要在這種絕路里活下去，是願意付出極高的代價的。


  所以，俞錚才會有之前的那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