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惹鬼
裁縫店的莫大媽低著頭，坐在門檻上，為她即將出生的小孫子的一針一線地縫製小鞋。針落針挑，她那皺紋遍生的蒼老的臉上都會綻放起如春光一般的笑容。好像她那還在媳婦肚子里的小孫子已經活蹦亂跳的站在她面前了一般。
遠方頂著輕輕的風雪，走來一個全身被棉襖裹著的少年。
他擁有著一雙亮瞳炯炯有神，額頭寬闊，菱角分明，顯然非池中之物。腰間掛著一枚只有富貴人家才能買得起的香囊，像是了邯鄲內的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請問，這附近有賣縫製用的，比較好一點的針具的地方嗎？」
少年走到門檻外，俯身恭敬問道。
莫大媽抬起頭去，看著這氣質高人一等而又不失禮節的少年，綻開笑容，操著一口濃濃的邯鄲口音，道，「從這條街直走，看到第八條小巷拐進去，走到盡頭就是了。」
少年看向遠處行人稀少的街道，接著轉過頭來，對著莫大媽感激地答謝。
轉身離去，急匆匆的腳步捲起一灘攤的雪水。
李壞很快走到了第八條小巷口。
和這邯鄲城的其他小巷幾乎一個模樣，他面前的這小巷口發著淡淡的古香，有些昏暗，周圍的牆壁上發著滄桑的氣息，使得人全身震懾於這古巷，不知覺而生出深深的自卑和微微的恐懼之感。
李壞強吸一口氣，緩步走進。
不多一會，他經過一個院子大門時，見門外有幾個野孩子在玩著雪，堆雪人，一個雪球打在了他的身上。
「哎呦，闖禍了！」
孩子們發著快樂的笑聲逃散去了。
「記得小時候……」
李壞看著這群活泛的孩子，腦海里又想起了前世那慘劇未發生前，父母帶著自己在雪地里玩樂的事情。
他發自肺腑地笑了起來，輕輕拍去身上的雪跡，繼續往小巷的深處進發。
在前世，他便是用著一手詭異的銀針蹬上世界第一殺手寶座。
古代制針，分為上、中、下品三個等級。
上品用純銀，由技術一流的匠人經過九九八十一天煅燒而成，細可插入指甲縫內，實質經著三百鍛造，因而這等針具一般用來給皇室貴胄用。中品與上品針具相比無多大差別，只是在煅煉過程中和上品針具相比要不夠嚴謹，針質較差，但一般的老百姓還是用不上的；下等針則是很隨意，材料隨便，只要差不多是那種形狀就可以。
而在齊國，乃至世間，針這種東西一直被認為是婦女所用之物，沒有受到多大重視，所以針具製造也參差不齊。
技術優良的匠人，大多被一些有權勢的人招攬，打造重劍等武器去了。
小巷的盡頭矗立著一家年代很久遠的院子，它門外的青石地面縫隙里，蓬勃地生長起了半人高的雜草。
院門像是一些古老樹木的樹榦一般髮油、發黑、發青。
李壞踏上石階，輕輕的敲了幾下門。
「請問，有人在嗎？」
回答他的，只有空寂。
呱呱！
天空中，幾隻烏黑的烏鴉飛過。
李壞抬起頭來，忽地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感。
他身後的小巷已經看不到出口，而且沒有一個人，旁邊儘是大塊大塊的好比是城牆般厚實的青石牆壁。
好像來到了一個鬼巷一般。
吱~拉！
院門在他思考的這一刻，緩緩地拉開了，李壞被驚得一跳，轉身向著裡面看去。
見裡面是一個很久沒人打理的院子，雜草叢生，有一眼水井，但被一塊石板封掉。
石板之上，交叉著蓋了兩道顯眼的黃色符籙，上面用著紅色的字跡寫著一些古怪的符號。
李壞微微抬起頭來，見到面前的房屋。
那通體漆黑，不少地方的瓦片已經脫落了，甚至有一處的梁已經塌了下去。
天上高掛著的太陽不能帶來一點溫暖，反而加速了寒冷。
李壞頭皮一陣發麻。
這時，背後一陣陰風吹起。
李壞轉身一看，卻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周圍靜悄悄的，依舊是空寂一片的小巷。
周圍安靜得，使他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
敲擊心房的聲音從身體里不斷傳出。
轉身要走。
卻在這時，身後，也就是院內，響起「嗚嗚……」的哭泣聲音。
李壞僵直在原地，頭機械式地發出了嘎嘎聲，他極其艱難地轉過頭去。
眼一晃間，他看到在那封井的石板上坐著一個臉色青紫的小女孩。
她抱著一個熊娃娃，正哭泣著！
李壞不知怎麼，在這一刻，自己內心的恐懼感消退掉了，換上來的是一股憐愛之感。
他迷迷糊糊地走上前去，正當這時，小女孩猛地抬起頭來。
那是一雙紅色的雙瞳！
女孩口中並且發出微微的呼救聲，「救我！救我！」
「啊！」
李壞一聲慘叫，轉身逃去。
一路，小巷的青石飛快的向後竄。但那小女孩的聲音卻一直在李壞的耳邊回蕩，而且還越變越清晰。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到了最後，這聲音幾乎是嚎叫。
李壞瞳孔暴漲，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了鬼！
面前那剛剛還經過的小院子口快速的靠近中，李壞略覺得發痛的雙眼還能看到剛才那群小孩子正在院門口放著鞭炮。
噼噼啪啪！
鞭炮聲伴隨著孩子們高興的笑聲不斷。
李壞在這群小孩子身前，終於脫力倒下。
小孩子有三四個，他們驚跳起來。
「啊呀，這位大哥哥發生什麼事情了？剛才他還好好的過去呢！」其中一個小孩子說道。
另外一個扎著馬鞭子的小女孩想了一會，展開甜甜的笑容說：「媽媽教過我，遇到一個陌生人有困難時，我們應該幫助他。剛才，這個大哥哥是去巷子裡面的，現在他在我們這裡睡著了。我們應該把他搬到巷子裡面去，那裡應該有認識他的人。」
其他幾個小孩子紛紛憨著點了頭。
於是，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李壞給抬起來，呼朋引伴地走回小巷裡去。
破木屋。
一滴由雪化為的水從破敗的大堂破洞上沿著腐敗的圓木，滴下，落在躺在地上的李壞的臉頰。
李壞在昏迷中受到涼意的一激，驚醒了過來。
迷糊之中，依稀見到，身處昏暗無比的屋子，借過頭上幾處地方的窟窿，見到天上陰沉的雲層。
李壞驚跳起來！
再次認真的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汗毛倒豎。
自己竟然回來了？
從大開著的大門外，還能見到那井口！
井口之上封石板，兩道黃符封鎖著。
「她永遠地去了，永遠地去了，沒有那布娃娃，她就無法找到回家的路，永遠，永遠……」
凄慘的聲音，在李壞身後毛骨悚然地響起！
他內心好奇和恐懼爭鬥起來，最終，還是好奇心更勝一籌。
他微微地側過頭去。
「啊！」
李壞慘叫一聲，向後跌倒。
貼著臉，李壞見到了一個青色的女人，她瞪著雙瞳，嘴角綻裂開來，滲出青幽幽的血絲。
李壞跌倒在地后，覺得這女人反而不是那麼可怕了。
她雙腳離地，微微的漂浮在半空，赤身裸體。
「永遠，永遠……」
女鬼不理李壞，她口中叨念這這句話，輕飄飄地飄過李壞的頭上，當她飄到那大門時，大門上貼了的兩道黃符閃耀了一下。
「啊！」
女鬼馬上像是觸電一般，反彈回來，跌落在地。
不巧正倒在李壞懷裡。
而她觸目驚心的愁怨的臉正對著李壞的臉，對著李壞的臉，輕輕地吹了一口寒氣……
李壞慘嚎一聲，終於暈了過去。
「救人，快救人！」
李壞暈倒的同時，十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手持火把，一下踢開了院門。
這群人闖入了院中。
打在眾人前面的一個青年，一臉病弱，指甲修長。
他將幾道黃符貼在井蓋石板上，接著分派眾人將黃符貼在四處。
看著周圍忙來忙去的眾人，嘆道。
「那路人進來這麼久了，希望他還沒有被那惡鬼母子兩給吞食掉精血。」
說話時，他看向的封井黃符，微怒。
「這麼久了，還不肯放棄！」
「找到了，找到了！人還沒事，人還沒事！」
在眾人期待中的目光中，闖進了屋內的大漢們將暈倒的李壞給扛了出來。
文弱青年也笑了。
他的身邊，那扎著馬尾辮的女孩畏畏縮縮躲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