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五 重往
送走曹姓女子,這餐精彩異常的紅樓宴也基本告一段落。
還有幾隻蒸螃蟹未吃盡,許鼎便將之速凍入廚房冷櫃中,作為明天的早飯素材。
又片刻,小鄭也起身告辭。胖子即把他送出「紫青殿」。
「怎麼?還是勸不住?」
當再返身走入別墅,卻見底樓客廳里只餘下陳蟈兒一人,許鼎不由笑起。
「恩,勸不住。」先看了眼二樓方向,陳蟈兒無奈一笑,搖搖頭:「表姐的脾氣自小執拗,這次更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寶物才肯罷休。我剛提了句『姑父』,她就假裝困了,躲回自己房間去了。」
「呵呵,你這妹妹當的也夠不容易的。」胖子又是揶揄地笑笑,隨即道:「那你也早點上樓休息,都奔波了一天。明天一早小鄭會再過來,開車送我們重回桐城。」
「好的。謝謝許大哥。」
點點頭,陳蟈兒與許鼎告別,也回去二樓洗漱休息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清早,大概才六點多,張瑞秋和陳蟈兒就被樓下傳來的一陣吵鬧弄醒。
兩人不約而同打開房門,對視一眼,就蓬頭垢面地一齊下樓查看。
才來到一樓,循聲望去,只見腰圍圍裙的胖子正在廚房中歡快忙活。
而在廚房一角,一台不知從哪搬出的古典留聲機卻正播放著著名京戲選段「貴妃醉酒」,乃是梅老闆當年親錄下的老本子。雖難免伴有老舊膠質唱片的「沙沙」雜聲,但依舊難掩梅老闆優美迷人的醇正唱腔,聞之使人心醉。
與此同時,又有一隻大砂鍋在灶台上「嘟嘟」作響。叢叢白汽混合著撲鼻清香不斷從沉重的鍋蓋下蓬勃而出。
才嗅之,兩姐妹就覺得精神一振、肚聲頓響。
「都起了?那趕緊收拾收拾,下來喝粥。小鄭來了電話,大概一刻鐘就到。」
發現兩姐妹來到,許鼎隨意揮揮手打過招呼,又繼續操-刀在砧案上麻利切著什麼。
「哦。」
不論張瑞秋還是陳蟈兒,在家中都是手不沾水的嬌嬌女,衣食自有長輩或僕人準備妥當,但現在見到許鼎一大早就起來為大家準備早飯,兩人都感到很不好意思。再聽小鄭馬上就到,兩姐妹也不能這般素麵亂髮地見人,立即就齊齊逃回二樓,趕緊收拾起來。
緊趕慢趕,半小時后,張瑞秋和陳蟈兒才手拉手重下底樓,卻見小鄭已經到了。
兩姐妹當即跟小鄭打過招呼,再看廚房方向,就見許鼎端著大砂鍋走了出來。
「拿幾套碗碟來。」
大聲招呼著,胖子把砂鍋小心擱在了餐桌中央。
當然,為了保護黃花梨的桌面不被燙壞,小鄭早準備了幾層竹墊墊在了下頭。
「我來取碗筷。」
再不好垂手站在旁邊干看,張陳二姐妹趕忙進廚房找來幾套碗碟,在桌上布好。
「來!螃蟹粥!剛巧煲得,滋味正好!」
好像吆喝買賣的小販,許鼎手腳利落地用抹布將鍋身上的水漬一抹而盡,接著一下掀起鍋蓋。
「呼!」
立即,一大片白色水汽猛地從鍋內冒起,帶著滾滾熱浪和陣陣香氣,一下在餐廳中四溢開來。
「啊!這是…」
待水汽稍散去些,小鄭和兩姐妹立即齊齊湊頭看去,便見砂鍋內滿滿是細白滑潤的新粥,仍在「撲哧撲哧」微沸騰著。
而在半稠的粥湯中,一簇簇已被剔出的蟹黃和蟹肉正無聲地一起一伏,散發出或油黃、或白嫩的光彩。又伴著縷縷米香,那絲絲調和了蔥蒜調料的蟹粉香味更是迷人多端。
就算這麼簡單看著,三人已忍不住口水連連,垂涎欲滴。
「鼎哥,這是你做的啊?」
小鄭的表情最是奇特,看看蟹肉粥,又看看胖子,彷彿不可思議。
「昨天剩下三隻螃蟹,乾脆就挑了蟹粉熬粥。賣相看來不差!來,一起嘗嘗。」
許鼎只是笑著點點頭,就取過大勺,為每人舀上滿滿一碗。
三人趕緊道謝接過,不再多說,各自吃喝起來。
「啊,燙!」
「嘶,好鮮哪…」
「好吃,太好吃了!鼎哥,我服了,服您到五體投地了!」
喝著剛剛出爐的蟹粉粥,無論小鄭還是張陳姐妹俱是一副饕餮模樣,且一邊喝一邊交口稱讚不絕。
僅僅一刻鐘,一大鍋蟹粉粥就被四人「分贓」一空,端的沒留下半點。
哪怕胃口最小的張妹妹也竭盡所能喝去了兩碗。至於最後半碗是實在吃不下才倒給了許鼎囫圇入肚。
「不行了,太撐了,讓我躺一下!」
已顧不及自身形象,確實吃多了的張妹妹和陳蟈兒只得各自在沙發上歪著,直休息了近一小時才終於緩過勁來。
一直拖延到快八點鐘,四人才終於坐上輝騰,重往桐城出發。
而當到達目的地時,已過了中午。
「這就是桐城啊!」
昨天前來解救張妹妹時,車隊是直驅工業園,所以並未進城。現在真正入得城中,陳蟈兒不由滿臉好奇,目不轉睛地看著車窗外的街景。
至於張瑞秋,前日獨自來時也尚來不及去到老宅就被范少增在半路遇到,進而遭強拉至郊外的工業園裡監禁起來。所以張妹妹也十分期待著拜訪祖宅。
「說來,桐城自古都是文氣彙集、才人倍出的書香之地。大名鼎鼎的『桐城派』就立根在此。其代表人物莫過於你家的衡臣相公和方苞方靈皋了。」
車至距離六尺巷大約兩個街區的一處停車場停下,四人下得車來。小鄭便當先在前領路,許鼎則與兩姐妹徐步在後,一路漫談著。
「是。只是我聽家父說過,自先祖那輩后,桐城文壇就逐漸沉寂下來,而後漸見凋零,直到現在也再未有能響徹華夏的文人文章問世了。」
望著眼前越發現代、但古意卻在漸漸消失的桐城街道,張妹妹不由輕嘆一聲。
「現代與傳統、固守與發展、創新與繼承,本就是每一座城市都會面對的終極難題。相比華夏其他那些大拆大建的城鎮,桐城已算是好了。」許鼎點點頭,口吻雖是稱讚,但語氣仍透出幾許無奈,接著又看向另一側的陳蟈兒,道:「蟈兒,之前聽你說,你祖上是出自浙郡海寧?」
「是。」
陳蟈兒點點頭。
「呵,海寧當年也是多出詩書的魚米之鄉,不過現在都變成賣皮革的商鋪子了。若有空你可回去看看,順便買幾件皮衣。」
半開玩笑般,胖子又是一笑。
「唉!」
可惜陳蟈兒卻是笑不出來,不由輕嘆一聲。
「鼎哥,你看!」
而就在這時,趨前的小鄭忽然一下站住腳步,高聲呼氣,同時指向前方。
後方三人立即循著望去,也都一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