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曾靜投書
第十五回曾靜投書
嶽鍾琪的書信讓雍正感到有點意外,的確他那麽做,有他的顧慮,他作為漢人,本不應該在這個都由滿人擔當的職位上,就他接任大將軍以來,滿族官員的確對他的意見大了,有些事參得多了,雍正不願意再倒年案的覆轍,但他對底下人實在不放心。其實雍正這種多疑的性格,在他眼裏其實沒有一人是可以信任的,包括自己的兒子,兒子弘時看著他長大,卻和老八站在了一起,人人都說上陣父子兵,可自己卻看到的是骨肉相殘,連聖祖皇帝都控製不了自己的兒女,別說自己了,自己在兄弟中並不是特別出色,能夠登上皇帝的寶座就憑著自己的中庸態度,讓幾乎在失望中的父親選中了自己。那曾靜竟然說自己是謀了父親的命得了皇位,這簡直是在胡說,另外他把什麽罪過都推到自己頭上,似乎自己是一個無道之君,最離奇的是說自己後宮生活的糜爛,似乎他見過似的,自己的嬪妃本不多,現在又忙於政事,與他們親近的機會比以前更少些了。這種事實在讓人氣憤,難為人在嶽鍾琪手裏,要不現在就宰了他。這皇帝說白了就是孤家寡人,那火氣可以找太監出,可話卻沒地講,不講又渾身難過。如果隨便找人說了自己想法還不給人笑話,恐怕這世上又要多些謠言了,去找熹妃就怕她心情不好,對自己來個冷嘲熱諷;找其他妃子都象隻會進不會出的罐子,那憋著還真難過,不如讓熹妃去笑一陣,也許什麽事都沒了。想到這裏,雍正決定還去找熹妃。
熹妃正在繡花玩呢,看到皇帝進來,就起身行了個禮。
“弘曆早上來請安過嗎?”皇帝問。
“他和媳婦一塊來的,每天都來請安。”
“上回你說了一半的江南趣事還沒說完,朕想聽聽。”
“不會吧!上回您聽了一半是什麽貴人找你,那不是更有趣嗎,怎麽還來聽,再說我也忘了,不如找弘曆說給你聽。瞧得出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我今個心情不錯,就聽聽吧。”
“和你說事就那麽吃力,還得看心情,我看你聽了恐怕會開心,又讓朕吃根魚骨頭。”
“那我正經地聽,不笑話你。”
“那就好,嶽鍾琪那裏抓了個秀才叫曾靜,說嶽是南宋嶽飛之後,要他領兵和朝廷作對。”
“啊呀!皇上這是政事,怎麽拿來嚇奴婢啊!”
“這是個頭,朕沒讓你發言,隻是聽聽。曾靜有個學生叫張熙的,老嶽打他,他不招,老嶽就哄他,說願意反朕,結果招出了他師傅。你說奇怪不?”
“不奇怪,那是騙出來的。”
“其實天下歸心那是很難做的,要人心服口服更難,老嶽這點比亮工聰明,他那些部下幫說好話的比亮工多,他騙人手段比亮工高明。那個秀才叫曾靜,他誹謗朕,說朕有十大惡,是不理百姓死活的昏君,他見過朕嗎?知道朕為國家操透心嗎?憑什麽瞎造?”
“都造了些什麽啊?”
“說朕天天女人堆裏混。”
“所有昏君都那樣,你們不是說女人是紅顏禍水嗎?你們哪個不是養了一大群女人,你每天都要女人陪,沒說錯什麽啊,民間都那麽傳的。就連鄉下的土財主也好幾老婆。你老婆還不三千個啊,每天陪一個要十年呀。”
“那是鄉下人傳傳的,朕可就你們幾個。這就不算離譜吧。他說朕貪財,這天下都是朕的,我貪誰的財去?”
“鄉下人嚼舌頭你計較什麽,家長裏短,可不是你們男人的事。”
“這朕都不生氣,我攤丁入畝的政策的確給人看上去要人錢財,可西北要用兵,那些土財主都不出錢,國庫空虛怎麽辦,我這是為天下要錢啊。”
“那你生什麽氣?”
“他說朕謀父,說皇阿瑪是朕毒殺的。那根本就是沒有的事,那麽多兄弟在,我怎麽去謀害父皇,那是父皇對臣兒的期望,他把江山托給了我,哪知這些小民從哪裏聽來的,竟說我用毒藥害死了皇阿瑪,皇阿瑪那樣的身體還用得我下毒嗎?可惡這些造謠的人!殺了他也不解恨。”
“清者自清,你何必掛著這事呢?再說隻要你自己無愧就行,殺真能堵住小民的口嗎?資治通鑒你也讀過,我記得第一段就講了個類似的故事,如果人家說你,你都殺,我看天下百姓都差不多要殺完了,我們都不用說話,大清成了啞巴國。”
“那拿什麽來堵他嘴呢?朕不許他們亂說。”
“我是個小婦人,怎麽知道啊!再說國家的事不時我可以碰的,祖宗有規定的後宮不得幹政。”熹妃說著又繡起花來。
“那朕讓他們為朕說好話,消除影響,他們胡說的東西總要自己去澄清。”
熹妃就低頭繡著花,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臉上就露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雍正看她也沒了什麽心思聽自己說,就不想詳說了,熹妃忌諱殺字,一提這字熹妃和自己的話就會少,於是就說:“他們造了朕不少謠,朕就不說了,朕看你也煩了。”
“你要真煩心就說吧,我知道你沒地說去,那個委屈的滋味不好受,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裏好,這麽吧,我不繡花了,就聽你說吧,隻是我心直口快,忍不住要得罪您,隻要你恕我無罪,百無禁忌就行。”
“你也真是的,我知道你現在的架子也大得很,你我夫妻,不比外人,弄得扭捏起來。”
“您可是皇上,不比其他平常人家。和你說話沒幾分膽怎麽行,奉承的話人人會說,你到我這裏不就是找實話來的嗎?實話可不好聽,你不願恕我又想聽實話,本是我還是裝聾作啞的好,多事不如少事,其實你恕不恕都一樣,那隻是表麵的,你說吧!”
“按我個性,我的仇家一個都逃不出我的手心,你是例外,你是朕的福星,你說什麽朕可是很在意的,就算你打算害朕,朕也不能對你怎樣,王道長說你就是朕的福將,朕怎麽會害自己的福星呢?還記得先帝曾贈匾五福堂於園子裏,就誇過這事。”
“不是奴家福氣好,恐怕是弘曆,這孩子從出生就給我帶來了福氣。”
“對啊!當年阿瑪中意的就應該是他,這才輪得到我。”
“我看未必,老皇帝是個精明的人,阿曆還未成人,他看中的就是你,他需要你,隻有你那種煞風采能壓得住你那些兄弟。”
“那曾靜說朕弑兄屠弟,朕何曾殺過他們,那些人犯了事,違了國法難道不應有懲罰嗎?他們結黨營私,如同國家的蛀蟲,難道不用除嗎?”
“世人皆有口,如果你問心無愧,你慌什麽?”
“朕對亮工是否過分了?”
“臣妾不懂,皇上自己去衡量。臣妾隻覺得殺人總是不好的,別的你別來問我,皇上的脾氣雖已經改很多了,但是還透著喜怒無常的氣息。”
“朕現在經常聽法師講經,來收自己的脾氣,另外朕已經盡量克製自己,實在控製不了不就來找你了。”
“臣妾真是受不起了,時間越長似乎讓臣妾更難受,一是要聽您的苦衷,二是我竟然會跟了你,自己不知對錯。”
“那就忘了那事吧!已經那麽多年了,何況那人早已死,別再想他了,天下人是不會留意你的存在的,歲月會抹去一切。”雍正突然想到,讓那個曾靜到各地去宣講自己的苦衷,不是更好嗎?
曾靜和張熙原以為必死無疑,這個皇帝竟然留下了他們,還給他們講了一番自己的苦經,說什麽唐太宗的母親也不是什麽漢人,滿漢本是一家,自己的兒子的母親都是漢人,以後者漢人血統恐怕比滿人的都多,自己讀的是漢書,說得兩人都羞愧為止,答應為雍正的《大義覺迷錄》作宣講。
雍正讓弘曆帶著兩人先去給那秘密地牢裏的頑固分子作個宣講。本來弘曆也有好奇心,想知道阿瑪都讓他們說些什麽,一時忙沒去聽,隻聽侍衛們在說那個曾靜給人吐了口水,那張熙在照本宣讀。犯人鬧的最凶的是那個神醫救回命的藥罐子翁伯,其實弘曆從小就愛聽這罐子翁伯講故事,翁伯脾氣直,那麽多年來阿瑪說什麽都說不服他,不象那兩個,阿瑪口才並沒自己想象的那麽好,至少對翁伯就沒法,翁伯在這裏也沒什麽吃苦,阿瑪就養著他,雖然他口上沒服過什麽。
“翁伯,韓大夫,那曾靜都說了些什麽?”弘曆問。
雖然翁伯他們知道弘曆的身份,但沒有不理他,不過他們寧願把他當成以前的小廝。“那笨蛋皇帝,不知哪個笨蛋出的主意,讓人四處說他沒篡位,自己怎麽個好法,有人會信?這真是越描越黑,小笨蛋,你去說不?”
“別去笑阿壽,你知道他不想那麽多事的。”韓大夫說。
說實在弘曆知道在他們眼裏自己什麽都不是,隻是個小可憐蟲,自己身上流著滿人的血,也流著漢人的血,自己生活在種種矛盾中,其實自己最希望滿漢沒那層隔閡,阿瑪說得道理是沒錯,可是有那麽說得嗎?讓那些人覺得阿瑪在撒謊,再加上那種口是心非的二臣,阿瑪的話豈不是更不可信?
“這小家夥可比皇帝更精明,那個叫曾靜的要慘了,到他手裏定沒好日子。”翁伯說。
“老翁,阿壽這孩子沒那麽恨吧!”
“不狠行嗎?哪個當皇帝的不狠?不狠難道讓敵人狠?他娘就是不夠狠,留下了他,現在算什麽?皇帝的女人,她早把自己賣了滿狗,違背了自己的誓言。韓大夫,你認為這個小東西能繼續反清複明嗎?等他當了皇帝會把江山改成漢人的嗎?那時就是我們的末日,要不他不夠狠,那江山難穩了。”
“我不做皇帝。我就讀聖賢書。”弘曆說。
“做不做不由你了,那時你不可以不狠,就像你阿瑪那樣,殺人多了就習慣了。”翁伯說。弘曆無法接受他的觀點,但是他可是這裏的老人了,也許這裏他也看得麻木了,其實在翁伯眼裏就兩類人,投降的和不投降的,最可惡的就是曾靜這種人,自己的額娘總算比他們好些,她沒有供出任何人,但不可以否認她現在的確投降了。不過娘是女人,她隻是從夫而已,從骨子裏應該沒放棄什麽,應該不屬於吧。雖然自己說不會做皇帝,但是父皇就兩個兒子了,不是自己就是弟弟繼承皇位,除非有什麽變故,父親似乎對自己寄予更大的希望。
弘曆每日就在師傅的教導下,做著學問,母親總是教自己管好自己的本分,一切都要收斂著,這幾年宮廷巨變其實也在告誡自己。什麽是政治?他們都仗著自家的資本追求著他們所謂的夢想——那張龍椅,自己有什麽呢?什麽也沒?有時望著宮牆覺得那麽陌生,不如那間小小的廚房,要不那江南綠樹環繞的小島。自己有時去給母親請安,母親似乎也變得嘮叨了,什麽兄弟之間不要爭,能讓人就讓著,不能說的事就不要亂說,不知道最好,禍從口出。可宮裏悶極了,有時自己難免要溜出去,母親有時會托自己幫她買些東西,她自己出不去。有時,自己覺得遊戲於街市間也是十分有趣的事,他喜歡去茶樓,熱鬧的地方,雖說那裏人雜,可也是別有風味。天橋那邊街角胡同有些什麽,母親總愛問,不過那裏是過幾天就有新鮮事發生,什麽打架啊,搬家,弘曆都能給母親講得活靈活現,說得母親笑得合不攏嘴,他知道母親是閑著難受的人,說白了現在阿瑪不許母親逛也有一定道理,畢竟母親現在是一宮之主,皇後之下的第一人,再說母親以前在外麵時也做了讓阿瑪不愉快的事,她心一軟,什麽違背祖宗製度的事都做得出,阿瑪還都順著她了,別人要救的人未必能救得,可母親要救的,母親不管什麽後果,就是把她關在宮裏,她身邊的人就被她放走好幾個,她倒叫自己少惹阿瑪煩,她卻不時頂著阿瑪自己還不知道。母親早說過叫自己找個機會把韓大夫他們送出去,其實是韓大夫不願出去,他們都那麽樣,出去靠什麽生活呢?特別翁先生。其實阿瑪才是明白人,宮女放出去幾個算什麽,那幾個家夥就算放他們出去也要讓他們動不了,阿瑪手下哪是吃素的?母親那點慈仁之心僅是婦人之見。母親現在每天念佛,隻說是修來世,其實依他看隻是掩飾自己的內心,她根本就是心虛,隻想通過這一行動來補償自己的過錯。要說阿瑪更是了得,佛道皆精通,卻不敢住在乾清宮,是怕見到皇爺爺嗎?沒人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