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府當差
第十二回王府當差
京城的皇城裏住的都是官員們,各王府也在這裏,眼看著阿壽已經快滿七周歲了,能夠幫著做些事了,四爺對喜娘說要帶他進雍王府做事。喜娘說:“孩子還那麽小,能做什麽呢?”
“孩子不小了,再說其實是去陪讀,王府中的五阿哥將要啟蒙,總要挑個玩伴,阿壽說是進府當差,其實是入學,這樣的好差事我怎麽舍得放棄?再說了王府裏有位極好的大夫,他一定能幫孩子把病根去掉,你也不希望孩子經常喘不上氣。”四爺說,“每天下學後基本回來。”
喜娘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但自己不希望孩子進王府給滿人當奴才。於是說道:“陳家也是有私學的。阿壽已經入學一年半了,鄔先生挺喜歡他的。”
四爺說道:“話是那麽說,但是孩子的病根難去,你難道忍心看兒子難受嗎?不就是給人磕幾個頭嗎?難道我會害自己的兒子?”
喜娘點頭答應了,說實在自己也沒工夫管孩子,就隨他去安排吧。四爺最清楚個中原因,陳家對阿壽雖然是特別照顧,讓他進書房讀書,但是孩子並沒有接受滿語教育的機會,長此以往,那孩子不就是一個標準漢人嗎?弘晝也是剛開始學習滿語的書寫,兩個孩子年齡相仿正可以作伴。
雍王府並不遠,今天是孩子去王府的第一天,喜娘剛把孩子收拾幹淨,小六就來了。喜娘對孩子說:“記著聽爹話,他叫你做什麽你就做,凡事不要問為什麽,知道多了反而不好,在那裏做事要謹慎。”
阿壽跟著小六離開陳家,繞過大街,進了王府邊門。那是一道隱蔽的小門,進了門是一進幹淨的院落,四爺已經在那裏了。“爹,娘說聽你的,我要做什麽?是少爺的書童嗎?”阿壽望著四爺。四爺嚴肅地說:“你不是書童,是五阿哥的陪讀,這府上的四阿哥身體一直不好,入不了學,而宗人府要來查看,所以在書房裏你就是四阿哥,叫弘曆,五阿哥是你弟弟叫弘晝,你們還有個三哥弘時,每天上八叔府上學。”阿壽呆呆地看著四爺,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阿哥是什麽。“晚上回去後隻要對你娘說做書童就行。”小六楞了一下:“四爺,四阿哥還要回去嗎?”“我答應喜娘的,隻說他在府上當差。”
“爹,為什麽我要叫弘曆呢?還要叫做四阿哥?我不想做。”阿壽問。
“你娘出門前說了什麽,不要那麽多為什麽。”四爺似乎不怎麽高興:“記得在府裏你要喊我阿瑪,不能說爹,這是滿洲人的叫法。”“對啊,四阿哥,王爺是府裏最大的。”小六說。
“別人問起,你就說以前和母親錢格格住在園子裏,別人再問什麽,你就別說。出了府,你還是陳家的下人,對了,陳老爺給你起了什麽名?”
“回阿瑪,陳家洛,說是學名。”
“出了王府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是王爺,你也不許說自己是四阿哥。”四爺說,“記著!帶他去見福晉,讓福晉給他更衣,我在書房等兩位阿哥。”
正福晉烏拉那拉氏的孩子早在多年前死了,阿壽的出現讓她興奮起來。王爺說這孩子出身低微,也不可能收他額娘入房,隻要條件成熟,那孩子將收在自己名下。所以看到這孩子就是又摟又抱。
“四阿哥,還不趕快叫額娘。”小六子說道。
額娘?這裏畢竟是京城,阿壽知道這是滿人叫母親。“我給福晉請安。”阿壽說道。
小六子說道:“你這孩子不是說好的嗎?怎麽不懂事了。”
“我隻有一個自己的娘。”阿壽說道。
福晉倒笑著說:“這裏的孩子都管我叫額娘的。你習慣了就好了。”
首先上的是滿文課,阿壽以前從沒接觸過滿文的書寫,會說幾個最簡單的滿文,其實朝廷為了滿漢交流方便,鼓勵漢族官員子女學滿文,其實陳家也為了表示意思下,讓兒子每十天上一次滿文課,其實更主要的是蜻蜓點水,裝個姿態而已,也就找個嬤嬤說幾句滿話,算是學過一年了。阿壽更是邊上旁聽。原本以為那個五阿哥應該比自己好些,結果也隻是比自己會多說幾句而已。
五阿哥個頭和自己差不多,對學習似乎不上心。
“學了滿文有什麽用,漢文倒還有點用處。”五阿哥弘晝說。
“可你是滿人啊,怎麽不愛學?”阿壽問。
“四哥,我哪算正宗滿人,我媽是漢人,根本不會說滿話。再說大街上招牌哪有用滿文寫的,你喜歡上街玩嗎?你去過天橋嗎?都沒人說滿話了。”
“我們征服了漢人,我們是優秀的民族,怎麽可以丟了自己的文化。”這位不知叫什麽名的先生說道。從骨子裏這位先生並不喜歡漢人,但是雍親王喜歡漢族女子,這阿哥都是漢女所生。
“文化是什麽?這滿人就是野蠻人。”五阿哥說道。
阿壽聽了開心地笑起來,莫非這位也是替身?
“這滿文是太宗皇帝令人所創,隻因為女真文因為年代太久,幾乎失傳了,由於根據滿洲話所創,雖說現在京城很難聽到滿語,但是在咱們的老家卻是滿語的天下,做人不能忘了祖宗,兩位都是太宗皇帝的後裔,怎麽能不好好對待呢。”
“唉,不好好學東家生氣要挨打的。”阿壽說道。
“我不怕,他又不管我們,我整天見不到他,我娘說我爹找其他女人去了。”五阿哥說道。
先生的棒子卻打到了他身上。
阿壽想多學點有何不好,既然來了就要認真對待,看來這位滿文先生一定不會饒自己偷懶的。
上午要學滿文和漢文,還要學點算術。四阿哥特別老實,半天下來都沒說過句多餘的話,五阿哥就事多了,那屁股就沒怎麽坐。下了滿文課就是漢文課,這對阿壽來一點難度也沒,倒是算術課沒接觸過。
上課時,阿壽偷偷看著上漢文的鄔先生,他好象不認識自己了,也許這奇怪的王府上當差就是那樣的。鄔先生也看到弘曆了,他知道人有相貌相仿的,但府裏的事少說為好,聽說四爺好疑,喜怒無常,自己其實也就想報救命之恩。這次要不是四爺幫忙自己恐怕還在坐大獄。
下了學,四爺自己親自陪阿壽回去,阿壽還是忍不住了:“爹,你是王爺的替身嗎?”
“別說給其他人,包括你娘。”四爺小聲地說。
“那我就是那個小阿哥的替身了,”阿壽說:“他們怕死吧,這些壞蛋。”
“他們怎麽壞了?”
“他們滿人野蠻殺我漢人,奴役我們,怎麽會是好人?”阿壽回答。
“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四爺似乎有點不開心。“你娘那裏?”
“不是,很多人都那麽說的。”
“是誰?”
“不好亂說的,要是給人聽見了殺頭的。”阿壽小聲說。他喜歡嶽老爺的故事,也不會說出村頭講嶽飛故事的老先生,喜娘交代過,這種話不能說,隻能放在心裏。
四爺皺了皺眉頭:“小子,你怎知是明朝無能,才讓清人來統治江山的,這是天意啊。”
“清人就是滿人嗎?他們就是那個金人嗎?”
“滿人就是金人的後代,他們都是勇士。”四爺回答,
“他們是壞人,要不是宋朝宰相秦檜,嶽老爺早就把他們殺得屁滾尿流了。”阿壽說。“就連鄔先生也說他們是野人也。”
啪——,一個巴掌打在了阿壽臉上,阿壽楞住了,他看到爹盯著自己一言不發,嚇得不敢吭聲。四爺半天才回過神,嘴裏說出幾個字:“這麽大不敬的話不許說。”
“哦,.”阿壽知道自己話多了,給人聽到多可怕,娘交代過這是京城不比其他地方,那些滿人多。
為孩子入學,喜娘也燒了幾個菜,以示慶賀,席間阿壽也不怎麽說,喜娘以為他進府受欺負了,就說:“給人家做事就要看人臉色,王府的主子脾氣大,真的不想去就和爹說,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啊。”
“沒事,娘。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勞其體膚。我會吃得了苦的。”阿壽說。喜娘一楞:“我不希望你做什麽聖人,能夠知書達理,開開心心就好。”
“喜娘,這孩子要看住,我怕他要出亂子,這麽小要擺出濟世救民的樣子.。以前可不是那樣。”四爺說。
“恩。”喜娘應了聲。
四爺走後,喜娘覺得孩子應該教一下了,要不然要出事,自從杭州靈隱進香後,就特別對旗人有意見而且還經常說出來,現在在王府當差,隻怕遲早要出事。“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沒聽過嗎,以後再說什麽成大事的話就是想自己早死,死了還成什麽英雄。”喜娘說。
“我看不慣啊,怎麽辦,受不了啊。”
“忍啊,你才這麽點大,又沒本事,文不會,武才學,你想做大俠啊。等你懂了本事高了再說,你學得了嶽老爺嗎?”喜娘說。
“知道了,”阿壽被白了一頓,想想娘的話也道理,要不爹今天為什麽打自己,爹還第一次動手打自己:“我以後不亂說了,忍啊。知錯了。”
第十三回四阿哥
這轉眼二三年過去了,每日阿壽要到府裏,上午學文,下午聽說跟著一位怪老頭學醫,王府並沒安排他學武。時間一長,府裏的人都知道他隻是個四阿哥的替身,但是這個神秘的四阿哥誰也沒見過。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鄔先生說道,他給王爺當西席也不是一兩天了,這每日都與阿壽一起往返於兩府之間。阿壽身體也漸漸好轉了,近兩年再也不犯病了。
五阿哥看到書就犯渾,說道:“高個頭,百無一用是書生,有本事你打過我再來教我。”
鄔先生是隻會讀書的人,十一歲的男孩個子也不矮,他竟然一個直鉤拳直接打先生了。
阿壽見了慌張了,他已給箭步擋在了他們中間,輕輕用手一架,這五阿哥的拳頭竟然順著他的手像泥鰍一般打在了空處。
“你這小奴才竟然在偷練武功。”五阿哥喊道,“敢打阿哥,你翻了”。
二阿哥這正好賴學在府裏,被迫來書房陪弟弟,於是跳了起來。一把扭住了阿壽。阿壽卻拉住他的手腕,接力甩倒了二阿哥,這下子書房裏打起了架。一直等到王爺趕來,他們才散開。
阿壽的臉上受傷了,二阿哥臉上也是,五阿哥因為沒參與在邊上看熱鬧所以分毫無傷。
“打!”棍子打在了阿壽的屁股上。
“長兄為父,你書白學了,竟然跟哥哥動手?”王爺說著。可是阿壽心裏卻不是那麽想,這二阿哥都已經成年了,這頓架明顯自己弱勢,但是王爺幫著自己的兒子,這不公平。
“不是我的錯,是五阿哥動手想打先生。”阿壽嘴裏不喊疼,卻蹦出了這句話。
鄔先生上前說道:“王爺,您就饒了四阿哥吧,他隻是替老朽化解危機。”
王爺命令人停手,卻抓起五阿哥直接丟在了條凳上用腳踹了一腳。
王爺頓時臉色大變,阿壽覺得這件事對五阿哥不妙,於是擋在了五阿哥麵前:“阿瑪,這件事是我的錯,您不能打五阿哥,您還是打我吧。”
小書子和小畫子兩個小太監都跪在了地上:“王爺,該我們受罰。”這書房有專門替主子挨板子的奴才。
王爺於是令人把小太監拖下去每人各打二十板子。
“弘曆,你跟我來”
阿壽被帶到了王爺的書房,他害怕地抬頭望著王爺。突然看見王爺放下了剛才嚴肅的表情,然後露出了笑容。
“爹!”他一下子撲到了王爺的懷裏。
“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王爺,你會信嗎?”四爺說道。
阿壽瞪著眼說道:“你不想活了啊,竟胡說。你千萬要忍,別讓人宰了你。”
“臭小子,你今天為什麽不忍?去和二阿哥打架?”
“我不還手,怕死在二阿哥拳下,他在外麵學了惡毒功夫,掌掌致命,我怕被打死。”
四爺撩起了弘曆的衣服,果然在他胸口有一個大掌印。弘曆分明是受傷了。
“爹,沒事,我師傅會幫我治的。”他放下了自己的衣服,笑著說,“你別告訴我娘,她會心疼的,”
“我知道,你娘會擔心,隻是弘晝是弟弟,你還是應該讓著他,他的功夫學得十分差勁,你二哥幫他也是人之常情。你曾經答應過我們不讓人知道你會武功的,學武之人不是鬥狠的,回頭好好反思麵壁。”
“孩兒知錯了。”阿壽說道。
“要知道這裏根本沒有替身陳四爺,隻有雍親王,這裏也沒有小廝,隻有一位阿哥,你就是我兒子弘曆。我希望我們家的孩子也能像平常人家一樣,兄弟相處和睦。”
阿壽卻無法平靜了。他以前就懷疑父親就是王爺,但是親口告訴自己,要他繼續瞞著,當什麽也不知道,這讓自己是多麽難受。他的解釋是因為從明天後每天都要來府裏讀書,而且正式請了福敏為老師。因為福敏常到陳家,難免認識他,自己卻不是什麽和其他兄弟可以比的,他是黑戶,沒有進入皇家玉牒。從身份上說由於他母親是賤民,按理自己也是賤民,隻是阿瑪給自己了一個讀書的機會,自己的戶籍是跟母親的,如果不認福晉為母,她隻是陳家的一個奴仆,而沒有阿哥的待遇,阿瑪把娘安置在陳家就是為給自己一個身份,要不戶籍都上不了。但是隻要接受正福晉,他的一切都會變。成為身份高貴的愛新覺羅皇室,隻要答應認福晉為生母,就可以進玉牒,享受一個皇室的待遇。他沒有答應,為了這個出賣自己不符合孝道。他當場拒絕了父親的看上去很不錯的提議。
“為什麽你不接娘進府?”阿壽問道,就算自己的娘是外室,可隻有進府了,自己才是正式的阿哥。
四爺不知道說什麽好,但是反問道:“你覺得你自在還是弘晝自在?”
“當然是我自在,他的每日功課都要上報,又不能隨意出府,我下午就是府裏的小廝,沒那麽多規矩,晚上還可以回家陪娘。”
母親不進府就意味他無法成為像弘晝一樣的主子,但是犧牲自己的母親自由,他做不到。真該死,父親怎麽會是滿人王爺。
“你可要想好了,不認福晉做額娘,這樣你會什麽名分也沒有。”
“我不要這名份,隻要我娘,我是我娘的兒子,不給別人做兒子。”阿壽說道。
四爺拉著他的手說道:“真是個傻孩子。”也許這孩子福分比自己大,這能好好待在民間有何不好?
今天老師在講課,阿壽卻在恍惚中,他不願讀書,以至平時勤學的他受了教滿文的老師好幾句批評。
寧要母親也不要榮華富貴,這讓四爺很頭痛,那麽多年了,勸喜娘應該可以放手了,孩子會聽母親的話,他又怎麽忍心說這件事呢?孩子是喜娘的心頭肉,為了孩子也許她什麽都忍下了。
回家的路上,四爺也發現兒子不對勁,四爺想是不是太早告訴孩子了,這事根本對他來說是不可接受的,何況還要他幫著瞞喜娘。四爺問:“你是為自己的身份煩惱嗎?”
“恩。”
“爹有機會會讓你和你娘進府的,那時你就是真正的四阿哥了,隻要你好好讀書,也會有出頭之日的。”
“爹你喜歡娘嗎?”
“喜歡啊,不喜歡的話,我會來陳府陪你們嗎?”
“哦。”
“我知道你娘不喜歡滿人,我害怕她知道我是滿人還是王爺不理我,所以就一直瞞著她,如果你不想讓娘生氣就別說。”
“恩,我不說,隻是我覺得自己是賤民不好。”
“身份可以變的啊,隻要你自己有本事,曆來封王封侯事少嗎?現在你要讀好書,明了理,什麽都好。”
“可爹,我算滿人還是漢人?”阿壽問道,但他心裏馬上想到了兩個罵人的字眼——雜種。
“英雄莫問出處,漢人才是骨子裏看不上我們滿人的。其實明王朝的皇帝也不過是一農夫,有何正宗可言,還不及你母親出生吳越王族,隻是如今潦倒而已。”
阿壽略微開心點了,他不想讓娘再為自己擔心什麽了。父親這句話也挺在理,帝王將相,平常人眼裏的皇家貴胄也不過是常人。
“父親,您為什麽喜歡和我們呆在一起?”阿壽問道。
“說不好,就是心裏喜歡,也許可以躲避很多事。”四爺說。“這裏有家的感覺,一個正常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