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刺刀見紅
「上刺刀!」
「卡啦」
遠征軍的前排豎起寒光凜冽的刀牆,借著衝鋒的勢頭一頭扎進慌亂的日軍防線,防線其他地方的日軍連忙挺著刺刀撲了過來,想堵住被遠征軍打開的缺口,這卻導致整個防線火力減弱。幾個日軍軍曹大聲疾呼,想截住奔往缺口的日軍,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越來越多的地方被突破,直至整個防線崩塌。遠征軍士兵與日軍糾纏在了一起,日軍的炮火漸漸停了下來,雙方陷入混戰。
根據日軍步兵操典,刺刀戰時必須退去步槍子彈,以防穿透性太強的三八式步槍彈誤傷友軍,日軍的刻板與服從讓他們將這個條例認真的執行了下去。中國軍人不同,他們最初沒有正規的刺刀戰訓練,在長期與日軍作戰中,他們用血和生命的代價總結出了一套對付日軍行之有效的刺刀戰法。
「手榴彈!」
「嘣」「嘣」
一排手雷扔向日軍後方,四散的彈片在日軍密集的人群發揮了最大殺傷效果,且成功將日軍後續的攻勢打斷。
「噗嗤」
前排的日軍雙手難敵四拳,倒在遠征軍士兵如林的刺刀下。
「啪」「啪」
日軍有顧忌不敢開槍,遠征軍士兵可沒什麼條例約束,他們把槍身斜放,專打日軍的腿,這樣就不用擔心誤傷混在一起的友軍。
「啊!」
一個個日軍抱著腿倒地,然後被刺刀戳得滿身窟窿。儘管遠征軍士兵攻勢很猛,但前面的日軍人群絲毫不見減少。遠征軍的攻擊勢頭漸漸停了下來,被日軍分割包圍。日軍和遠征軍士兵都不缺乏血勇,這註定將是一場慘烈的廝殺。
「營長,我們不能停住,後面的日軍馬上就圍上來了,再沖不出去就都完了!」我一刀刺刀一個日軍,對滿身鮮血的張營長說道。
「日軍人數太多,今天看來得交代在這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死戰吧!」張營長提著大刀迎向再次衝上來的日軍。
這樣下去不行!我環顧四周找著解決的辦法,很久沒吃上飽飯的遠征軍士兵堅持不了多久了。我眼前一亮,看見了一挺壓在屍體堆下的日軍九六式輕機槍。我推開屍體將機槍拉了出來。
九六式槍機槍也就是俗稱的「拐把子」,實際上是「歪把子」和捷克ZB-26式輕機槍結合產生的「混血兒」。我將槍口的刺刀費力的拔了下來,免得影響射擊,也就小鬼子的奇葩思維才能想到給機槍上刺刀。
「都給我趴下!!!」「快趴下!」
我拉動槍栓,高呼讓前排的士兵趴下,人群中絕對有遠征軍士兵聽不見,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想要出去只有這個辦法!
「噠噠噠」「噠噠噠」「趴下!!!」
我挺著機槍向前面的人群開了火,在我的提醒下,遠征軍士兵多數趴了下去,幾個反應遲鈍的不幸犧牲,好在我的位置比較靠前,前面的友軍不多。子彈在日軍人群中打出了一條血肉通路,三十發的彈夾很快見了底,被打穿的人群開始合攏,眼見好不容易打開的缺口即將功虧一簣。
「啪」「啪」「噠噠噠」「噠噠噠」
還有子彈的遠征軍士兵看出了門道紛紛開了火,合攏的日軍再次被打倒。
「集中火力!我們衝出去!」
我扔下槍撿起一把缺口的大刀,帶頭撲了上去。大刀比細長的刺刀更加適合劈砍,我的攻擊沒有什麼章法,借著大刀沉重的刀身砍在日軍的脖子上,胸口上,帶著溫熱的血噴了我一臉,染紅了我的軍裝。
借著自動火器的強大攻擊,日軍的人群被鑿穿了,無數的遠征軍士兵挺著刺刀撲向日軍,給後續的戰友擴大缺口。勇氣也是會傳染的,那些新人們被遠征軍士兵的奮不顧身所感染,一個個悍不畏死的嚎叫著撲向日軍。一個新人被一把刺刀刺中了,鮮血順著血槽往下滴,他低著頭看著腹部的刺刀,用手死死的抓住刺中他的那把步槍,那個日軍想把刺刀拔出來,連著試了幾次都沒拔出來。
「去死!」
我看得睚眥欲裂,提起刀將那個日軍的頭劈了下來。那個新人失去支撐,倒了下來,我小心的接住他,將他平放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嘴巴一張一合想說些啥,我連忙趴低身子,把耳朵靠了過去。
「沖……衝出……沖」
戰場上沒有悲傷的時間,我把他的眼睛合上,提起刀沖向了日軍,兄弟一路走好!
越來越多的遠征軍士兵從缺口處衝出了包圍,後方的日軍也壓了過來,還有小半遠征軍士兵被徹底圍在了裡面。聽著身後的槍聲和慘叫,我忍著沒有回頭,離開這裡,活著回去,才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
日軍分出部分兵力追擊突圍的遠征軍士兵,我們在日軍的衝擊下被打散,分成小隊分散進入叢林逃離。我和我的排失去了聯繫,也沒有看到王麗和小石頭的身影。
5月下旬的緬甸正是雨季,大雨從早到晚下個不停,身上好多天都沒有干過,手和腳都泡得發白。這些天我和一起逃出去的20多個遠征軍士兵沒有正經的吃過一頓飯,乾糧早在被包圍前就吃光了。昨天我抓了一條大蟒蛇,一人分了一大塊的蛇肉就著雨水吃了,跟貝爺說的差不多,雞肉味,如果能烤一下就好了。
為了躲避追擊的日軍,我們一路向北逃竄。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們風餐露宿,不敢接近任何村莊和城鎮。
6月末的一天我們來到一條小河邊,遇到了5個掉隊的士兵。一個衣衫破爛,臉如刀削的老戰士帶著他們正在河裡摸魚。
大家都把這個老戰士叫老常,當兵前是個獵人,靠著他採集的野果讓剩下的四個士兵活了下來。老常對這塊地形很熟悉,我們便請求他帶著我們回國,原來入緬甸的路已經被切斷,老常帶著我們向北繞行。
「怎麼了老常?」帶路的老常突然停了下來,眼神有些害怕。
「你看看前面」老常指向遠處的山林。
「沒什麼呀」,我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山。
「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我怕抹了下臉上的雨水。
「沒啥,那裡叫野人山!」老常的臉色很苦。
我不知道的是野人山是世界上地形最複雜、環境最險惡的地區之一。方圓五六百公里,到處崇山峻岭,山巒重疊,河網密布,原始森林遮天蔽日。野人山的蚊蟲、毒蛇、瘴氣,讓人防不勝防,而每一擊都是致命的創傷。雨季不僅使森林裡的蚊蚋和螞蟥異常活躍,而且使得各種森林疾病:回歸熱、瘧疾、破傷風、敗血病等等迅猛傳播。我就這樣無知且無畏的一頭扎進了野人山,險惡的自然環境很快就讓我領教了什麼是地獄。
「啪」
我把手從腿上移開,打死了一個筷子頭那麼大的蚊子。今天雨停了,大大小小的蚊子都冒了出來,讓人防不勝防。大個的蚊子還好,最讓人頭疼的是那些針頭大小的吸血蟲,一咬就腫一大片,癢得讓人恨不得把肉割下來。
「鐵頭!」
前面出現了混亂,我連忙分開人群走了過去,那個叫鐵頭的士兵臉色發黑,渾身哆嗦的倒在地上。老常用刺刀挑著一條還在蜷縮的蛇,這是一條蝰蛇,身上的花紋和落葉很相似,一不小心就一腳踩了上去。
我看了一下鐵頭的眼睛,瞳孔開始擴散,沒救了。這是進入野人山以來死在毒蛇口中的第3個士兵。我們將鐵頭放在路邊,用落葉蓋住,有時間傷心還不如去找下今晚的吃食。
天色開始昏暗,老常找到了一塊地方露營,士兵們開始清理野草和落葉,撿一些還算乾的木頭生火,這些已經做過很多次了,大家都明白自己該幹什麼。我們的晚飯是咬死鐵頭的那條蛇還有路上撿的野果,每人可以分到一塊蛇肉和幾個酸得掉牙的野果。
「砰」
「砰」「砰」
深夜我被一陣槍聲驚醒,士兵們胡亂的向四周開著槍,我仔細看了一下,沒有發現敵人。
「啪啪啪」「停火!」「停火!」
士兵們漸漸冷靜下來,槍聲停止了,只剩下一個士兵微弱的慘呼聲。我拿出一根燃燒的木棍,借著火光查看,死了兩個,傷了一個,傷在大腿比較重,缺醫少葯的情況下只有等死一條路。
「都散了吧!」
我不想士兵們多看,絕望是會傳染的。我不為那個自殺的士兵感到可惜,精神崩潰的他這次沒死,下次指不定惹出更大的簍子。我給那個傷兵包紮止住了血,全程他沒有說什麼,也不再慘叫。
第二天早上,我們把死去的兩個士兵安置好,給了那個傷員一顆手雷,我們沒有多餘的力氣帶他離開。一行人走得很沉默也很慢,似乎在等著什麼,又在害怕著什麼.……
「嘣」
聲後傳來的悶響讓我們的頭低了下來,隊伍的速度慢慢加快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