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決裂

  大陣之中,木青暉把心一橫,高聲叫道:「諸位仙長,按著白天商量的計策,出去攜手一戰吧!」

  有人猶豫道:「可是……劍宗的凌霄殿他們呢?」

  說來也奇怪,如此危機當前,卻有近乎一半的人手不見蹤影。

  木青暉咬牙將劍一揮:「趁著商賊有傷,先戰再說!」

  他衝到陣眼邊,高聲喝道:「開陣!」

  值守的術宗弟子慌忙打開隱蔽的陣眼,一眾仙宗中人率先沖了出去。

  戰團正中心,姬半夏苦撐數招,被商淵一掌擊中側肋,他不退反進,口中鮮血噴出,灑在身邊那些枯骨上。

  那些鬼氣四溢的白骨原本已經被商淵打得支離破碎,這一口含著濃鬱血氣的鮮血滲入,頓時邪氣大盛,片刻間又組合起來,急撲上前。

  斷骨森森,猶如刀鋒。

  商淵一掌揮去,狂風大作,將無數枯骨卷向空中:「雕蟲小技,也敢逞能!」

  一股霸道靈力罩住枯骨,一放一緊,那些枯骨就像是鬆軟的木頭一樣,頓時化為一片齏粉,在空中飄灑而落。

  可那些枯骨的骨腔中,卻忽然有詭異的紫色暗光閃過,碾碎的齏粉中,竟不知何時混入了極厲害的屍毒!

  商淵猝不及防,身上已經沾了少許,他冷哼一聲,欺身上前,一掌拍向姬半夏頭頂。

  姬半夏身子一晃,腳下血光忽起,一個傳送陣鋪開,商淵掌風到處,他大半個身子已經沒入其中,可終究被那恐怖掌風掃到,一口鮮血噴出,骨骼斷裂聲猝然響起。

  眼看就要被留在當場,他腳下的傳送陣卻在千鈞一髮間猛然擴大了幾分,正將他癱軟的身子罩在中間。

  波光閃動,姬半夏終於脫身不見,卻是宇文瀚在遠處及時出手。

  數道劍光,同時劈空而至。

  木青暉和幾位劍宗的高手身處四方,拚命殺到。

  商淵眼中精光四射:「來得好!」

  他的頭頂忽然顯出了那團熟悉的青氣,一個隱隱約約的金色嬰雙目緊閉,徐徐顯出。

  隨著這詭異的幻想顯出,他周身的氣壓比剛才提高了何止數倍,逼得四周的仙宗眾人呼吸完全停頓。

  所有人心裡都是一陣無法控制的驚懼:出現了。每次商淵頭頂出現這種異相的時候,都會伴隨著恐怖之極的戰力,苦戰惡戰,這一刻才真的開始!

  可箭在弦上,已經沒有回頭路,幾位金丹高手把心一橫,依舊沖了上去:就算是車輪戰,耗也要把這惡魔耗死!

  血光紛飛,靈力巨震,片刻之後,幾個人忽然橫著飛出,斷臂傷身,鮮血狂涌。

  商淵長笑一聲,戾氣洶湧,手掌忽然前探,竟空手將木青暉寶劍搶過,手指一彈,堅韌如鐵的寶劍寸寸斷開,反身扎向木青暉胸口。

  木青暉身子被威壓逼得動彈不得,眼看著斷劍距離自己心口已經沒有幾寸,不由心裡一涼。

  沒想到這寶劍跟隨自己一生,到頭來卻成了殺害自己的兇器。

  就在這時,一道驚天的劍氣卻從遠處飛來,攜著劍光,挑開了所有的斷刃。

  木青暉只覺得身上一松,下一刻,不知哪裡飛來了一道軟鞭,將他順勢擊飛出去。

  他踉蹌跌落在遠處,定睛一看,殺到商淵面前的,卻是消失不見許久的一個人。

  ——和神農谷仇深似海、芥蒂深埋的凌霄殿殿主封陳封。

  ……

  他的身後,一道道劍光從空中閃過,齊齊降落,全是剛剛不見蹤影的那些大宗門的宗主高手。

  劍光霍霍,所有人都眼睛血紅,將商淵圍在了中間,不顧一切地廝殺起來。

  既然已經決定正面迎戰,一切猶豫害怕只會造成更大的慘重損失,就算不敵,也要試試再甘心!

  商淵不懼反喜,高喝一聲:「澹臺明浩,宇文離,你們兩家不用上,去把大陣陣眼守住,不準任何人回去。放走一個,你們兩家就用一個門人的命來補!」

  元清杭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終於微微醒轉。

  胸口悶痛鑽心,胸前好像有斷骨在戳刺。

  身邊霜降守著,看他醒來,急切道:「小少主,你醒了?」

  元清杭強打起精神,顫著手摸了一丸藥吞下,招手叫了一名葯宗弟子過來:「你,來幫我固定胸口。」

  雖然有靈丹可以迅速接續傷口、催生斷骨,可畢竟傷重,還需要額外施救。

  那小弟子慌忙過來,在他指點下,幫他固定好肋骨,元清杭由著他擺弄,皺眉看向前方戰團。

  不好,雖然按照白天的布置,劍宗的高手輪番上陣,一擊即退,戰損由後方的醫修及時救治,可真的上場圍攻,才會發現,戰損比預計大得多。

  「情況怎麼樣?」他低低問。

  霜降眼含淚花:「姬護法重傷退下了,木青暉仙長也受傷極重。劍宗的人輪番上陣,可已經有兩人陣亡。」

  她美麗的眼中也有了一絲不忍和恐懼:「對了……其中一人的金丹被商淵強行挖走了。商淵原本身上已經有不少傷,貌似開始虛弱。可這顆金丹碎裂被他吸收后,他好像吃了什麼大補的葯一樣,戰鬥力又猛然提升。」

  元清杭心裡猛地一沉。

  他凝目看向前方,就在這瞬息之間,商淵鬼魅般的身形又已經閃到一人身邊,一掌下去,將那名劍宗宗主的胸口打得塌陷下去。

  下一刻,他五指急伸,沿著那人胸口向下,一伸一探,在那人丹田處掏出一個碩大黑洞。

  金光在他指縫間溢出,瀰漫到他全身,他頭頂那個有點暗淡的嬰孩忽然眼睛一睜,沒有表情的小臉上貪婪和猙獰閃過。

  瞬息之間,商淵身上的靈力暴動,又比剛才提升了幾分!

  元清杭心中一陣悸動,咬牙撐著坐起來。

  霜降大急:「少主你幹什麼?!這個樣子了,還要上去?」

  元清杭疲憊地搖搖頭:「不行,得換計劃了……這樣下去,真的在給他送人頭。」

  他急喘幾下,又往嘴巴里胡亂塞了幾顆強效的提神丹,悄悄翻身立起,潛入了四周的夜色中。

  一道道血線在地上閃過,悄然勾勒出層層蜘蛛網一樣的細線。

  ……

  戰圈後方,林木深深,寧程立在陰影中,一動不動。

  既沒上去助戰商淵,也沒有指揮著蒼穹派的弟子去攻擊任何人。他一雙眼睛中光芒閃爍,看著前方血戰,竟似有種奇異的興奮。

  可就在這時,他身邊的陰影中,卻無聲無息劃過一道寒光。

  一道黑影從他身後的樹叢中閃出,手中的屠靈匕首帶著勁風,狠狠扎向他后心。

  寧程手中寶劍驟然出鞘,反手迎向那抹寒光,電光四射,發出一聲凄厲鳴響。

  「是你?」他淡淡道,「殺你爹的是商淵,你怎麼不去找他?」

  厲輕鴻眼睛血紅,手中匕首連連急刺,竟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不是你抓我送給他做人質,我爹怎麼會死?!」

  寧程劍光一閃,一劍刺入他手臂,血光四起:「你不是我對手。」

  厲輕鴻似乎覺不出疼痛,不僅沒有退,反而帶著一身鮮血,轉眼衝到他眼前,匕首瘋狂急揮:「是嗎?」

  寧程寶劍劍長,在對面打鬥中更順手,可厲輕鴻這樣不顧死活貼上身來,短小兵器更加趁手,隨著屠靈匕首瘋狂戳刺,寧程一時手忙腳亂,身上竟挨了一下。

  不知道匕首上塗了什麼劇毒,他只覺得腰側一麻,頓時有點行動不便,心裡就是一驚。

  厲輕鴻抓住他這短暫的一滯,手忽然一揚,一叢細如牛毛的小針迎面急灑,直撲寧程面門。

  他早已不顧自己死活,這麼近的距離,寧程隨時都能將他一劍穿心,可冒險的同時,也自有好處,這麼忽然的一把毒針擲出,寧程卻同樣難躲。

  寧程驚怒交加,手中劍勢挽成密網,將那片毒針絞飛,可毒針數目眾多,終究有幾根透過劍風,扎向他面門。

  就在這時,一道炙熱劍意卻從旁邊急揮而來,將那幾枚漏網的毒針挑飛。

  厲輕鴻本以為這幾針必中,正在狂喜,忽然見這變故,心裡驚怒交加,扭頭看去,忽然身子一僵,呆在了原處。

  商朗手執「熾陽」,飛身縱來:「別傷我師父!」

  厲輕鴻身子發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驚怒:「你……」

  商朗神情痛苦,奔到他面前,掙扎求懇:「鴻弟……我師父也是被逼迫的,他不是真的想對付諸仙門。」

  厲輕鴻手握匕首,厲聲叫:「你知道什麼?你總是這麼蠢就算了,別來搗亂!」

  商朗擋在寧程身前,怔怔看著他,低低道:「鴻弟,你跟我走吧。」

  他英俊臉上充滿崩潰和痛苦:「我們離開這裡,隨便他們怎麼發瘋,我們不看也不管了,好不好?」

  厲輕鴻臉色煞白,忽然惡狠狠一刀刺向他:「給我滾,誰要和你一起走?」

  商朗一動不動,屠靈匕首擦著他臉頰劃過,斬斷了一縷鬢角黑髮。

  他絕望地看著厲輕鴻:「你也嫌棄我?全天下的人都說我們蒼穹派是邪魔外道,所以,你也要和我斷絕關係?……」

  厲輕鴻眼中血紅,手中屠靈匕首不斷顫抖,嘶聲道:「是。從今天起,你我一刀兩斷,你下次再擋我殺任何人,我就殺了你。」

  說完,他身子一晃,消失在身後密林里。

  商朗僵立不動,像是石化了一般。身後,寧程的聲音淡淡響起來:「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發瘋嗎?」

  商朗茫然回頭。

  「因為你昏迷的時候,他來親手救你,然後被太上掌門抓住了。」寧程的聲音淡淡的,卻像是魔鬼一樣帶著巨大的惡意,「然後木谷主為了救兒子,死在了太上掌門的手裡。」

  他眼望著前方,看著戰團中噱頭紛飛,商淵狀似癲狂,嘴角似乎浮上了一絲奇怪的笑意。

  「朗兒,我們蒼穹派的確已經是邪魔外道了,你說得很對。」

  ……

  暗影之中,元清杭冷汗淋漓,指尖血滴一點點落下,滴在那些錯綜複雜的血線交叉處。

  霜降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急得啜泣不止:「小少主,您氣血已經這麼虛了……」

  元清杭低低道:「原來商議對策的時候,是我全力主戰的。」

  霜降哭道:「打不過又不是你的錯,商淵已經不是人了,他是比鬼還可怕的邪物。」

  元清杭道:「已經有人喪命了,我要是不能把剩下這些長輩都帶回來,有什麼臉去見和我一起冒死行刺商淵的那些傻孩子們?」

  遠處的樹影枝葉晃動,四周姬半夏遺留下的森森鬼氣依舊濃郁,就在那些邪惡的氣息里,卻有一團黑影模糊不清,伏在遠處。

  一雙眸子閃著微光,緊緊盯著元清杭的一舉一動。

  元清杭全心布置陣法,完全沒有察覺到遠處的窺探,他看著地上密密麻麻的血線,手掌一抖,亮出了那隻役邪止煞盤。

  羅盤按在血網中心,一股巨大的靈力從中心的指針上散開,帶著他指尖洶湧血流,一個個古老的金色字元飄然亮起。

  他在小天地中找到的那些古老術法,缺失不全,卻依舊浩大威嚴,帶著來自遠古的神秘。

  他站起身,擦了擦額上一片冷汗,平復了一會兒胸口劇痛,慢慢蓄力,雙掌猛然向著血線密網中心拍下:「洄!」

  重重血線驟然亮起來,正在層層疊疊向外圈急散,忽然地,藏在暗影中的那團黑影,卻伸出了手。

  他眼中精光微閃,雙掌同樣向下一按,正按在了一道重要血線的正中,靈力亂晃,眼看著那道連接縱橫的重要血線就要從中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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