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聯姻

  寧奪恭敬答道:「很好,雖然有速成的嫌疑,但是提升修為奇快,似乎已經可以和金丹圓滿期的高手一戰。」

  「沒有什麼不適嗎?」

  寧奪道:「修鍊時,心火旺盛,需要時刻壓制,但也因此逼迫自己時刻運力相抗,倒也裨益極大。」

  商淵淡淡道:「這裡靈石眾多,寧程倒是捨得往你身上堆資源,這麼急著出關幹什麼?」

  寧奪低聲道:「外面尚有牽挂,等待不得。」

  商淵冷笑一聲:「小小年紀,又有什麼急不可耐的事了。不外是兒女情長,卿卿我我。」

  寧奪猶豫一下,才答:「心有所系,午夜夢回,總是不安。」

  商淵叱道:「沒出息!你有沒有想過,到了金丹圓滿期以後,接著要追求什麼?」

  寧奪道:「天地間靈氣稀薄,千年來已經無人到達過元嬰境,遑論大乘或者飛升。」

  商淵道:「難道你就甘心只在金丹圓滿徘徊不前,不想看看更高的頂峰、一叩更宏偉壯闊的天道?」

  寧奪思索片刻:「能窺到那些,固然更好。若是不能,唯願天下寧和,身邊人安好。」

  商淵的聲音變得不悅:「果然無知小兒,見識淺薄。」

  寧奪垂下頭不語。

  半晌,商淵才幽幽道:「天下寧和,身邊人安好,這話聽著似乎有點熟悉,像是我一個徒弟曾經說過的話。」

  寧奪心裡忽悠悠一顫。

  他的一個徒弟?

  商淵卻沒在糾纏這個話題,卻道:「……嘿嘿,也就是年輕,才會這樣痴傻。等你老到像我這樣,就會知道,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勘破更高境界、一探奧妙天道,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寧奪沉默片刻,沒有接話,輕聲問:「太上掌門身體已經大好了,依舊不出關嗎?」

  商淵沉默了一陣,道:「就快了。」

  寧奪再次一拜,轉身下山。

  ……

  仙宗和魔宗的戰火,從萬刃冢后,已經綿延了近一年。

  連天的腥風血雨嗎,刀兵紛紛中,近日終於傳出了一樁喜訊。

  南澹臺、北宇文,兩大一直王不見王的術宗大家,竟然廣發喜帖,宣布了一樁叫人震驚不已的聯姻。

  宇文家的長孫宇文離,和澹臺家的女兒澹臺芸,彼此情投意合,得到兩家長輩應允,將於本月良辰吉日成婚。

  澹臺家擅長御獸,以契約豢養靈獸作為輔助戰力;而宇文家則更擅長機關傀儡,駕馭的靈獸往往是死物,這一代的宇文離更是以操控一條傀儡蛇聞名。

  兩家素來不和,在爭奪資源、招收弟子時一直明爭暗鬥,多年來小衝突不斷,如今這樁婚事,就更顯得詭異到了極點。

  宇文家血脈稀薄,到了這一代的孫輩,只有宇文離一人。

  雖然宇文離天資驕人,可是從外面被接回家時已經有五六歲,身份血脈一直含糊不清,坊間談到時,往往都態度曖昧。

  澹臺家現在只剩一個女兒,身上承擔著家族所有重任,家族資源也盡數落在她身上,不少世家都暗暗意動,甚至有不少小門派的青年才俊願意入贅上門。

  就算澹臺小姐和宇文公子的確是一對璧人,可是兩家的家長,卻為什麼都願意放下成見,願意這樁聯姻呢?

  通往澹臺家仙山屬地的一條大道邊,路邊的涼亭中,有間茶水肆,裡面擺放了桌椅小凳,供來往澹臺家的仙家修士歇腳。

  此刻,正有不少人在裡面坐著,居中的一桌上,一個修士正在大聲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澹臺宗主自從痛失愛子,對這唯一的女兒寵愛得不得了,但有所求,無一不依。」

  他肩膀上蹲著一隻靈鳥,啾啾輕鳴,顯然也是一名善於御獸的術宗修士。

  旁邊,一桌修士都催促道:「哦哦?澹臺家主一向強勢,難道就因為這個,就任由女兒自己決定終身大事?」

  涼風習習,亭外仙草靈花依稀,石桌上,青花瓷碗中的茶水也香氣氤氳。

  那修士品了一口茶,侃侃而談:「澹臺家主再強勢,也是剛剛黑髮人送了白髮人。都說他自從兒子和愛妻新喪后,對澹臺小姐簡直百依百順,嬌寵萬分。」

  旁邊有人好奇插話:「這樣說來,是澹臺小姐執意要下嫁嘍?」

  立刻有人不以為然起來:「話也不能這樣說,宇文公子雖然身世有點小小瑕疵,可畢竟是宇文家的長孫,身份也足夠尊貴好嗎?」

  「就是,不出意外,那可是宇文家將來的家主!」

  邊上,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女修神態有點古怪:「怎麼就下嫁了,仙門諸家,誰不贊宇文公子一聲翩翩濁世佳公子,氣質風采人上人?無數仙宗女修都芳心暗動,上門想要結親呢。」

  旁邊有人卻忍不住了,小聲反駁道:「這大婚之禮是在女方家舉辦,與常理不符,顯然是澹臺家覺得下嫁了愛女,才堅持在女方家大辦婚事嘛。」

  這麼一說,眾人都沒了話。

  自古以來,除非入贅,不然都是在男方家操辦婚禮,這也是不變的禮數。

  如今澹臺家要在女方家成親,宇文家不僅同意,還如此配合,這的確是奇怪得很。

  正說著八卦,旁邊一張桌上,卻忽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可是,兄長剛剛身故,母親也被害不久,澹臺小姐這出嫁是不是有點倉促了些?」

  眾人聊得正熱鬧,聞言紛紛回頭,卻看見那邊角落裡,不知何時,又來了一桌客人,正在自己動手煮水烹茶。

  總計有七八人之多,一個瘦削修士臉色蠟黃僵硬,居中坐著。

  他旁邊坐著個錦袍少年,眉目溫和可喜,手中拿著一把五彩絹面的扇子,輕輕搖擺中,上面的山水青綠逶迤,鮮活清雅。

  少年身邊站著個侍女,眉目清麗秀美,正在手腳麻利地在自帶的小爐上烹茶。

  餘下的數人都是黑衣素袍,看不出家族紋飾,身邊也沒帶什麼靈獸,神態恭敬地坐在一邊。

  不知道是哪家的仙門小公子帶著侍女隨從出來遊歷天下。

  眾人見他們人多,便有人熱情回答:「聽說兩個人也只是私下和雙方長輩提了一提。可澹臺家主卻主動堅持早辦婚事,說是讓枉死的妻子早點看到女兒出嫁,好在九泉下安心。」

  那少年輕輕搖了搖扇子:「有這種說法嗎?只知道病重有沖喜一說,卻沒聽過死者心有怨氣,要靠喜事來壓一壓的。」

  有人哈哈一笑:「既然兩家都樂意,那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那少年眯起眼睛,又問:「可我聽說宇文老爺子一向脾氣火爆,看澹臺家的人不太順眼。他又為什麼也贊同這門親事?」

  茶亭中靜了靜,終於,先前說話的那修士猶豫道:「或許……是因為宇文老爺子念及長子之事,有所感觸,才不敢再阻止?」

  這話一出,那些聊天的修士面面相覷:「這話又是從何說?」

  那少年更是睜大了眼睛,顯得十分好奇:「兄台難道知道什麼內幕不成?」

  那名修士四下看了看,才輕聲道:「我也就是隱約聽人說了一嘴,出了這個亭子,大家就當什麼也沒聽到。」

  旁邊的人紛紛點頭:「保證保證!」

  那修士神色神秘:「宇文瀚老爺子的長子,莫名失蹤、殞命他鄉,你們都知道吧?」

  「當然知道,十多年前,仙門年輕一輩中,就數兩位仙君名聲最盛。」立刻有人接話,「一個是『銀鋒出鞘驚飛鳥』的蒼穹派寧晚楓,一個就是人稱『霹靂手段、菩薩心腸、燦若明珠』的宇文牧雲嘛!」

  有人忍不住唏噓插話:「只可惜沒一個有好下場。」

  那修士搖搖頭:「怎麼死的我說不清,可是宇文牧雲當年忽然銷聲匿跡。據說就是和情.事有關。」

  「可我怎麼聽說,是外出遊歷時遇到了魔宗的人,被害了性命?」

  那修士語氣更加神秘:「若是遇到了魔宗的女人呢?一面糾纏不清,一面被害了性命,可不就說得通了嗎?」

  涼亭中,一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哇,兄台你這消息可真驚悚!」

  那修士看眾人又驚又疑的表情,不由得有點飄飄然:「好說好說,我也是偶然聽聞,但具體情況嘛,也是語焉不詳。」

  「宇文牧雲這樣正直君子,要真是被魔宗妖女迷了心竅,宇文老爺子必然不允,最終鬧到父子反目,倒也是可能的。」

  另一個修士一拍大腿:「哎呀,要是這樣說,似乎就說得通了。宇文老爺子阻止過兒子一次,沒有什麼好結果,於是不敢再阻攔孫子嗎?」

  角落的那桌人中,錦衣少年看了看身邊的瘦削中年男人,好奇地低低道:「姬叔叔,你聽說過宇文家這段秘辛嗎?」

  明麗侍女幫一桌的人斟好了茶,唯獨那中年男人面前是一副酒具,他獨自端著酒杯,沉默半晌,神色微微古怪:「……我怎麼知道。」

  那邊幾桌的客人又在互相寒暄:「諸位兄台,你們也都是上澹臺家去參加婚禮的嗎?」

  「是啊,兩大術宗廣發婚禮喜帖,大小門派均有收到,現在往這條道上來的,都是因為這個吧?」

  「大婚之日就在明晚,我們備了賀禮,緊趕慢趕,終於算是趕到了。」

  「既然如此,那一起同行好了。前面不遠就有澹臺家設立的迎賓台,明晚酒桌上不醉不歸啊!」

  一群人寒暄完畢,又歇了一陣,才一起動身離開。

  角落裡那桌客人卻沒動,看到那些仙門賓客走遠,元清杭才道:「澹臺這老賊,看了林夫人的搜魂印記而已。」

  姬半夏事後還是按照林素的遺願,將她的搜魂印送去了澹臺家,澹臺明浩這種人,又怎麼忍得住不看?

  現在對澹臺芸的婚事百依百順,想必是終於知道這是他的親生女兒,更是他多年苛待的血脈至親!

  姬半夏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元清杭偷眼看了看他,小聲問:「姬叔叔,都準備好了嗎?」

  姬半夏淡淡瞥了他身後的屬下一眼。

  為首的一個青年面貌忠厚,眼中卻精光爍爍,正是趙庭安,立刻小聲答:「稟告右護法,一切都已經妥當。酒席上的僕從混進了我們的人,少主吩咐準備的物事,也都就位了。」

  姬半夏嘆了口氣,看向元清杭:「可你確定要這樣做?」

  元清杭沉吟半晌:「做了固然可能做錯,可是不做的話,萬一我猜想屬實,那麼一定會後悔。」

  他看了看姬半夏,輕聲道:「況且您也答應過林夫人,要好好照顧她女兒的。」

  姬半夏猛地舉起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隨手將酒杯擲在地上,碎成齏粉:「我先行一步,你隨後來吧!」

  一行屬下跟著他,轉眼消失在大道盡頭。

  元清杭獨自坐在涼亭中,沒急著動身,而是從儲物袋裡把多多放了出來。

  小東西一出來,就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見沒什麼危險,才變戲法一樣,又掏出一顆圓溜溜的卵石,自顧自地扒拉起來。

  元清杭支著下巴,看著它玩得不亦樂乎,伸手點了點它:「狡猾,既然藏著這麼多,幹什麼人家只拿了你一個,就沖人亂叫?」

  霜降輕手輕腳幫元清杭續了杯茶,元清杭舉手拿過來,忽然發問:「穀雨姐姐的病現在怎麼樣了?」

  霜降神色一黯:「躺了好些天,現在好多了,就是精神不大好。」

  元清杭怔怔出神,半晌道:「鴻弟真的……那麼對她?」

  霜降眼圈一紅,恨恨道:「那個小白眼狼!縱然左護法再對不起他,我姐姐可是從小把他帶大的,衣食住行、生病照顧,疼他疼得不得了。他怎麼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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