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對酌

  元清杭看了厲輕鴻一眼,跨上一步,站在他前面:「都是誤會,大家都在看路,可能緊張了點。」

  瘦高個兒依舊不罷休,恨恨道:「若是你們以後出什麼事,也別怪我們木家見死不救!」

  元清杭淡淡道:「幫忙是人情,不幫是本分。」

  厲輕鴻站在他身後,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沖著瘦高個兒微一挑眉,眼神滿是挑釁和譏諷。

  瘦高個兒一眼瞧見,更是大怒,對著木嘉榮小聲咬牙道:「那個賤人就是故意的,公子你小心點,我總覺得他對你不懷好意。」

  木嘉榮板著臉,心裡不知怎麼,有點奇怪的煩躁:「夠了,他和我們無冤無仇的,你別胡說八道。」

  接下來,路途更是艱險。

  平時在外面可以御劍飛行,可是這遠古大陣天生壓制修為,稍微釋放一點靈力,就會立刻招來無處不在的壓制,別說御劍不可能,就連靈力外泄都要小心翼翼。

  行了半日,頭頂上慘白的日頭慢慢西沉,終於在日落之後,眾人行到了一片山勢平緩的大平層。

  不僅是他們,先走的幾個隊伍也都不約而同停在了這裡,明亮的篝火到處都是。

  大家體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消耗,元清杭和寧奪這樣修為極高、依舊精力充沛的是少數,大多數人早已經累得腳下酸軟,全在勉力支撐。

  終於到了第一個落腳點,眾人全都喜不自勝,癱倒的癱倒,休息的休息,商朗倒是生龍活虎,帶著幾個師弟們張羅著生起篝火,又開始從儲物袋裡拿補給。

  蒼穹派家大業大,食材帶得充足,不一會兒,各種養殖靈獸的烤肉已經架在了篝火之上,烤得噼啪作響,肥油直滴。

  神農谷的人則更有條不紊,掏出一大堆器具,有砂鍋,有湯盅,甚至還有一大包專用的香炭,單獨開了一個小灶,煨著大堆的珍稀山珍和菌類,異香撲鼻。

  木嘉榮自然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袖著手坐在邊上,等著湯煲滾開。

  元清杭找了一堆篝火邊坐下來,一邊從儲物袋裡掏食物,一邊招呼著常媛兒:「常姑娘快坐,馬上吃點東西。」

  常媛兒雖然已經氣粗腳軟,可是哪裡好意思等人侍候,趕緊捋起袖子:「我來幹活,黎大哥你休息一下。」

  元清杭笑道:「一起吧,我來清洗,你負責烤肉。」

  厲輕鴻忽然搶過常媛兒手裡的生肉,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些粗重活兒怎麼好意思叫你做,常姑娘還是找姐妹們說說話吧,我們弄好了,直接叫你。」

  常媛兒又惱又氣,終究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一跺腳,去了靈武堂那邊。

  元清杭施了個小凈水咒,把食材清洗乾淨,在火光里抬頭,偷瞧了旁邊一眼。

  不遠處,有道身影靜靜站著,在明滅的火光照耀下,既沒有往蒼穹派那邊去,也沒往元清杭這邊來。

  ……彷彿在眺望遠方,又好像在默默出神。

  商朗盯著自家的烤肉架,瞅著第一批肉出來,抓了一大把,跑到木嘉榮那邊:「來來,嘗一口。」

  看著木嘉榮矜持地拿了一串,他又快步跑到寧奪身邊,遞過去好幾串:「師弟快填點肚子。」

  寧奪背著手,看了一眼:「不用,不餓。」

  頓了頓,他又淡淡道:「待會兒我有吃的。」

  元清杭豎著耳朵,手裡的一串肉沒拿穩,啪地掉在了地上。

  他誇張地大聲道:「啊,本來就不夠,還掉了一根!」

  他扭頭沖著商朗誠懇道:「商公子,我們就不禮尚往來了,勿怪勿怪。」

  商朗趕緊跑過來,把一大串烤肉往厲輕鴻手裡一塞:「不早點說,我待會兒再給你們送。」

  厲輕鴻黑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眼中露出一絲感激:「商公子真是古道熱腸,多謝你啦。」

  商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客氣什麼,這點兒小事。」

  厲輕鴻低下了頭。

  火光中,他的眼圈兒好像微微發了紅:「從小到大……我都是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沒人把東西先給我吃。」

  商朗一怔,獃獃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元清杭,眼中不忍的神色一閃。

  ……

  元清杭看著商朗走開,低聲道:「騙這麼個傻子有意思么?」

  厲輕鴻幽怨的神色倏忽消失不見,他輕輕一笑,微帶得意:「有意思極了。」

  元清杭搖搖頭:「紅姨可沒短了你吃穿用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師兄怎麼壓迫你呢。」

  厲輕鴻斜睨著他:「怎麼沒有,小時候少主哥哥難道沒有欺負過我嗎?」

  元清杭無奈苦笑:「一開始是有,後來不就改了么。你這是要記一輩子?」

  厲輕鴻道:「那當然。高興的事固然會記得,可是不快活的事,會記得更長久。」

  元清杭怔怔地坐著,忽然抬起頭,飛快地看了寧奪的背影一眼。

  是么?小時候那些痛苦的事,會永遠記得,留在一個人的心裡?

  他咬了一口烤肉,又心不在焉地遞給厲輕鴻:「唔,好吃……你嘗嘗。」

  厲輕鴻嫌棄地一撇嘴:「人家最後送來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遲早有一天,我要他第一個送過來給我。」

  元清杭抬頭看看遠處。

  商朗跑到了木嘉榮身邊,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麼,惹得木嘉榮「撲哧」一笑,驕矜的小臉上在火光下透著點兒融融暖意。

  元清杭嘆了口氣:「那可有點兒難。」

  厲輕鴻看著那邊,唇邊的笑意淡了,帶了點冷冷的妒恨。

  他嗤笑一聲:「有什麼難的,排在前面的人若是死了,那不就先給我了?」

  元清杭手中的動作一頓。

  他轉過頭,看向厲輕鴻:「鴻弟,開玩笑的話就算了,若是你真的濫殺人命,我不會原諒你。」

  厲輕鴻迎著他的目光:「不原諒又怎樣?殺了我為外人報仇嗎?我不信你會這樣對我。」

  火光下,元清杭的眼神平靜而認真:「你最好不要嘗試,不然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厲輕鴻歪著頭,忽然乖巧一笑:「少主哥哥放心。你說什麼,我一定都聽的。」

  一會兒,各家的食物都差不多熟了,神農谷的大砂鍋里煨著的山珍湯「咕嘟咕嘟」冒著泡,也不知道加了什麼靈獸的肉燉著,一股子鮮香四處亂躥。

  木嘉榮吩咐人盛了好幾大碗,分別送給眾人嘗鮮,李濟他們也拿了特產的靈果美酒,興沖沖地挨家分了幾瓶。

  不一會兒,蒼穹派的第二批烤肉也已經好了。

  商朗抓了一堆肉,正要往元清杭他們那邊送,木家的那個瘦高個兒正好在旁邊,眼珠一轉,殷勤地搶著接過來:「商公子,我幫你送過去呀。」

  商朗只道他想緩和一下白天的衝突,連忙遞過去:「好啊好啊。」

  那人端著大盤子,走到元清杭和厲輕鴻身邊:「兩位公子……」

  忽然地,他腳下一滑,整盤烤肉全都狠狠打翻在地,沾得滿是灰塵石土、

  他立刻誇張地驚叫一聲:「哎呀,沒注意腳下,果然反應不過來。」

  厲輕鴻緩緩抬起頭,幽黑的眸子沉如死寂,看著他一言不發。

  半晌,他和聲道:「我餓得快死啦,好不容易有人第一個送給我,你幹什麼這麼壞?」

  那人正在得意,厲輕鴻這樣柔聲細語地說著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一個激靈,寒毛倒豎起來。

  商朗從遠處疾衝過來,看著滿地的肉,再看著那個瘦高個兒臉上的神色,哪裡還不懂?

  他正要發火,木嘉榮已經走了過來,沖著那師兄怒道:「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上山也會摔跤,拿點東西也會摔跤!」

  名義上他和這幾位木家弟子是師兄弟,可實際身份矜貴,和這些師兄們的關係倒更似是主僕。

  他這樣主動訓斥,發火在先,商朗雖然生氣,也只有氣鼓鼓地閉上了嘴。

  厲輕鴻等了一會兒,慢慢地把烤肉撿了起來,往嘴裡塞去。

  商朗大驚,一步衝上來,劈手搶過那串烤肉:「你幹什麼,都臟啦!」

  厲輕鴻默默低著頭,聲音里似乎有點微微的哽咽:「沒事的……我不想浪費商公子的心意。」

  商朗傻了,手足無措地看看元清杭,低聲求助:「他、他哭了?」

  元清杭實在沒眼看厲輕鴻作弄他,騰地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是啊,他又感動又傷心,你快點幫他擦眼淚。」

  他抓起面前的一大堆食物,跑到寧奪身邊:「行了,分你點。」

  那邊已經有個怨婦了,再狠心不管這個,遲早這周圍能怨氣叢生,結出滿山頂的寒冰來。

  他甚至有種奇怪的感覺,要是真的不投喂幾口,這個人就能一晚上不吃東西,寧可餓著!

  ……這處半山腰上的平台佔地頗大,層層疊疊,大約有兩三層可供安營紮寨,短暫休憩。

  元清杭拉著寧奪,找了一塊大石頭。

  大石頭背後有個微凹進去的空洞,縮在後面,前可以望星空,后可以躲罡風,頗是愜意安靜。

  他四下搬了幾塊石頭,壘出了一個簡易的小檯子,把剛剛搜羅來的烤肉、菌菇湯、還有一瓶李濟送來的果酒,一一擺在上面,盤著腿坐下。

  看了看一動不動、背手站立的寧奪,他嘆了口氣。

  「寧仙君,我知道你的手素來只握劍,遠庖廚。可這都擺得好好的了,總不能叫我親手喂你。」

  寧奪默默看了他一眼,終於將衣襟下擺輕輕一撩,坐在了他的旁邊。

  元清杭手指一搓,點了一簇小小的火焰咒,將幾串焦香撲鼻的烤肉熱了熱,才周到地遞到他嘴邊:「來來,若是真的要人喂,也不是不可以。」

  寧奪垂眸看了看,目光幽沉:「你一向這樣嗎?」

  元清杭困惑道:「一向怎樣?」

  「先是對人壞到極處,然後又忽然對那個人好起來。」他淡淡道,斯文地咬住一塊靈獸熟肉,慢慢咀嚼著,「對於小孩子來說,這一丁點兒好,就足夠叫他感激不盡,死心塌地。」

  元清杭眨了眨眼。

  呦呵,敢情和厲輕鴻說話,這位全都聽在耳朵了里。

  「那寧小仙君小的時候,是記住了我的壞呢,還是記住了我的好?」他忽然眯起眼睛,靠近寧奪,促狹地問。

  寧奪身子往後微微一避,呼吸急促了那麼一瞬:「我師父說得對,你就是巧言令色,善於蠱惑人心!」

  元清杭撲哧一笑,往後退開了點兒:「寧小仙君心胸寬闊,肯定早已經忘記了那些雞毛蒜皮,又怎麼會像鴻弟那樣小心眼?」

  寧奪一口銀牙死死咬住,目光迎著他,烏黑的瞳仁彷彿黑得像是幽深的古潭。

  半晌才冷冷道:「我們倆誰大誰小,尚未可知。不用總是叫我小仙君。」

  元清杭笑吟吟道:「我今年實歲十八整,榴月出生。你呢?」

  寧奪神情明顯地隱約一松:「我與你同歲,但是閏二月生人。」

  元清杭失望地一拍手:「咦!」

  以後不能自稱哥哥了嗎?好可惜。

  可是論到心理年齡,自己總也有二十七八了,明明大了這位男主角十來歲!

  山石背後,不遠處,隱約的少男少女們聲音傳來,雖然環境惡劣,可是年輕人聚在一起,總是很快能找到樂趣。

  有人湊成一堆吵吵嚷嚷的,好像在玩骰子;有女修們在小聲嬉笑,清脆溫柔的語聲輕軟;

  李濟和一群師兄弟頭靠著頭,似乎在炫耀什麼新學到的法術;

  常媛兒則和靈武堂的兩個小師妹坐在一起,不知道是誰說了句什麼,常媛兒忽然紅著臉,跳起來作勢要去哈對方的腋窩。

  元清杭微笑著看了一會兒,彎下腰,變戲法一樣,手掌中亮出兩個小酒盅,色若美玉,白樽青底。

  他倒了兩盞果酒,沖著寧奪亮了亮:「要不要試試?」

  寧奪默默接了過去。

  元清杭稀罕地看著他一飲而盡:「你酒量大不大?喝多少會醉?」

  寧奪微微閉了一下眼睛,跳動的微弱火光中,眼睫在眼瞼下投出一道好看的陰影:「不知道……並沒有試過。」

  元清杭一怔:「你沒喝過酒?」

  寧奪淡淡道:「在神農谷的時候是外門弟子,沒有什麼機會飲酒。到了蒼穹派以後,師門規矩更是嚴格。」

  元清杭同情心大起,又給他斟滿了一杯:「來來,再試試。別一口乾了,慢慢用舌尖品一下。」

  寧奪慢慢地舉起杯子,優雅地抿了一口,又一口。

  元清杭眼睛閃閃發亮:「怎麼樣?」

  寧奪皺了皺眉:「辛辣,入喉好像煙熏火燎,有什麼好喝?」

  元清杭一拍大腿:「哎呀你不懂!慢慢體會一下靈果發酵的醇香,再回味一下,從舌尖到喉嚨,是不是辣味過後,現在慢慢有點兒回甘?」

  寧奪俊美如玉的臉上,開始泛起微微的暖紅:「……好像是。」

  元清杭得意地道:「這種果酒酒意淺,你先嘗這種最好。等我今晚測測你的酒量,若是能喝,下次我再帶你去嘗別的。」

  寧奪斜著眼看他:「去哪裡嘗?」

  「郊外野亭,江上漁船,坊間酒肆,到處都有好酒的。」元清杭眉飛色舞,又給他倒了一杯。

  「有一次,姬叔叔帶著我外出遊玩,無意中遇到一個船家。那個船娘做得一手好菜,江中剛撈上來的蘆花白鱸魚現殺了,拿薑絲蔥段黃酒腌片刻,就在船上用小爐子蒸出來,配著他們自家釀的米酒,魚鮮配著酒香,那叫一個絕世美味!」

  寧奪輕聲「哦」了一聲,淡淡道:「和你的鴻弟一起?」

  元清杭微笑搖頭:「十年前,我和你一別後,也緊接著和他分開了。」

  寧奪一怔:「為什麼?」

  元清杭抱著膝蓋,斜斜依在身後的山壁上,望著遠方。

  對面的山崖聳峙,青黛色的山體顯出一片模糊的暗黑色,頭頂的天空被遠古大陣隔得極遠,一輪明月瑩白如盤,碩大孤寂。。

  元清杭道:「那一年在客棧現身的,是我們魔宗的右護法,姬半夏。」

  寧奪點頭:「就是剛剛那個人。」

  「嗯啊,他是我另一個師父。我的術法修為,全是他教的。」元清杭輕輕一笑,「那天回去后,他就把我帶走了。」

  他微微有點悵然:「鴻弟還是跟著他娘一起生活的,所以這十年來,我和他其實也生分了許多。」

  寧奪慢悠悠地舉起白玉杯,又抿了一口。

  半晌后,他才低低道:「我也一樣。我也是那一日起,變成了蒼穹派的人。」

  元清杭心裡默默道:「原來如此。」

  外面越來越熱鬧,年輕弟子們不少都喝了酒,有人在大聲說著各門派的八卦,有人在邊上興緻勃勃地拔劍切磋。

  只有這小小的避風山岩邊,兩個人安靜飲著酒吃著肉,淡淡的靈果酒香混著略帶焦香的肉味,一股人間煙火氣息。

  寧奪忽然道:「你為什麼不問我師父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元清杭一怔:「難道不是因為看到你資質逆天,見獵心喜?」

  寧奪搖了搖頭:「我師父……原本就是認識我的。」

  元清杭猛地一驚:「什麼?」

  「他從小將我寄養在神農谷,委託好友木青暉仙長照顧。直到我那次出事被擄,他才嚇得將我接了回去。」

  元清杭愣愣地聽著,一團糊塗:「那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看著寧奪沉默的臉龐,他趕緊又擺擺手:「若是秘密不方便說也無妨,我就是隨口問問。」

  寧奪淡淡道:「因為那位人人喊打、名聲狼藉的仙門叛逆,蒼穹派前首徒寧晚楓,是我的親叔叔。」

  元清杭腦子「嗡」了一聲,只覺得耳邊彷彿打了一個炸雷。

  什麼?那個據說親手殺害師門同袍、又害死了他舅舅元佐意的人,竟然是寧奪的叔叔?!

  元清杭想了想,遲疑道:「那你的親生父母呢?「

  寧奪道:「我爹爹和我叔叔幼時本是普通農戶家的孩子,遇到災荒一起逃難,結果失散了。我叔叔巧遇蒼穹派的太上掌門,被收入門中,可我爹爹卻沒這運氣。」

  元清杭輕聲道:「他怎樣了?」

  寧奪道:「他流落在民間,辛苦掙扎活命,過得甚是辛苦。幸好後來遇到了村裡一個情投意合的姑娘,就是我娘。兩廂情悅成了親,再往後,就生下了我。」

  元清杭道:「啊,那也很是幸運。」

  寧奪搖搖頭:「剛生下我不久,村子里就遇到大瘟疫。一時間,附近的村落全都十室九空,大量的人紛紛死去。

  「我叔叔進了蒼穹派后,一直在苦苦尋找失散的哥哥。可天大地大,哪有這麼容易?等到終於找到時,我爹娘都已經染上了劇毒的瘟疫,只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

  元清杭問:「然後你叔叔就把你帶走了?」

  寧奪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嗯,然後沒多久,他就出了事。」

  元清杭「啊」了一聲,不知怎麼,心裡隱隱覺得奇怪。

  剛剛千辛萬苦找到兄長遺孤,尚未安頓妥帖,怎麼忽然就出手暗害同門,惹出那樣天大的禍事來?

  想了想,他又問:「那現在,你們師門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寧奪眉頭輕蹙,「包括商朗。」

  元清杭微微一怔:「為什麼告訴我?你不怕我隨意說出去?」

  寧奪坐得筆直,目光幽幽,望著遠方的星空。

  半晌他答非所問:「你會恨我嗎?我叔叔他……害了你的親人。」

  元清杭想了想,坦誠道:「說實話呢,我對我舅舅沒什麼印象,甚至連張畫像都沒見過。」

  畢竟是穿過來的。

  雖然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年,好像完全接受和融入了這裡的一切,可是說到那位名聲赫赫的大魔頭舅舅,還有自己的爹娘,卻依舊好像隔了層紗。

  更不會因此有類似仇恨的情緒,又或者產生什麼報仇的想法。

  兩個人正在沉默,身後,厲輕鴻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師兄?」

  元清杭和寧奪齊刷刷回頭。

  厲輕鴻從後面的岩石上探出頭:「大家都在找你們。」

  緊接著,商朗的腦袋也從山石后冒了出來,熱情叫道:「你倆貓在這裡做什麼,快出來。宇文公子來串門,要召集大家一起夜談喝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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