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開棺

  劍意從毫無聲息,到殺意暴漲罩住他全身,彷彿只用了瞬息!

  元清杭渾身寒毛倒豎,白玉黑金扇赫然張開,擋住了直襲頭頂的劍尖,身子一擰,往後疾倒下去。

  那道劍光被烏金扇面一擋,發出了一聲清嘯,卻忽然驟然停頓,硬生生改了方向,擦著元清杭的臉頰刺入了巨大的樹榦,微微顫動。

  無數星星點點的白色槐花伴著一道白衣身影,一起翩然落下,在夜色中鋪陳出一幅無聲畫面。

  寧奪俊美至極的面龐上滿是愕然,映著樹葉間灑下來的清淡月輝:「是你?」

  元清杭被這劍意逼在樹榦邊不敢稍動,半晌才慢慢退了一步,脖子一擺,閃開了他的劍。

  「嘿嘿……晚上好啊。」

  寧奪靜靜凝視著他,神情變幻:「你來做什麼?」

  元清杭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掏出了那張符紙,遞了過去。

  「來告個別。正好看到你奇奇怪怪的,腦子一抽,就跟了來。」他誠懇道,「我錯了,我道歉。」

  寧奪接過那張符紙,靜靜掃了一眼,摺疊成了一個小方塊,放進了袖中。

  「明日就要走嗎?」他低聲道,「你有傷在身,不如多留幾日。」

  元清杭笑了笑:「師父堅持要走,不好反對。」

  寧奪默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兩個人相對無言,終於,元清杭訕訕道:「你有事的話,要不繼續?我送完了信,這就走了。」

  寧奪垂下眼帘,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道:「你不好奇我在做什麼?」

  元清杭眼睛一亮:「好奇啊,不好奇我幹什麼跟來?可以問嗎,那請教一下,寧小仙君這大晚上的,到底在做什麼啊?」

  寧奪凝視著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冷峻面上,似乎有一絲淺淺的放鬆。

  他側過身,手臂輕抬,指向了槐樹後面:「我想來這裡看看。」

  元清杭走過去,看著樹后。

  一塊單獨的墓地。

  柔和的月光打在慘白的碑石上,清楚顯出了一行題字:「蒼穹派第十四代金丹修士鄭濤之墓。」

  寧奪站在他身邊,神情凝重:「我詢問了門中的人,證實了一件事。」

  元清杭扭頭:「什麼?」

  寧奪緩緩道:「近二十年來,本門殞亡的金丹期修士,只有兩個人。」

  元清杭心裡一震,明白了大半。

  他環視著墓碑林:「都葬在這兒?」

  寧奪神色有點黯然:「一位是寧晚楓仙長,他的遺骸下落不明。還有一位,是寧仙長的師弟,被葬在本門的墓地群中。」

  元清杭點點頭:「就是這位鄭濤?」

  寧奪點頭。

  元清杭嘆了口氣,誠懇道:「你懷疑那具驚屍是他,為什麼?」

  這個懷疑可說不通。

  首先,驚屍完全可以是雲遊散修;另外,那具驚屍怨氣極大,死因奇怪,寧奪身為蒼穹派的本門子弟,好好地懷疑他做什麼?

  寧奪猶豫了一下,道:「那具驚屍的招式,我看著眼熟。」

  元清杭大吃一驚,差點脫口而出叫了一聲「我去」——招式眼熟,除了是蒼穹派自己的招式外,沒別的意思了吧?

  寧奪看著他的眼睛,道:「另外,鄭濤是寧晚楓仙君的師弟,當年是死在他手上。」

  元清杭心裡湧起驚天駭浪,以前聽過的那些關於寧晚楓的記憶,統統回到腦海。

  「寧晚楓殺了這位鄭師弟?」

  寧奪俊美的臉在月光下泛著玉石般的光,清冷無雙:「他們說,寧仙君當年為了奪取下一代掌門的位子,下蠱暗害師父的愛子商無跡,也就是商朗的父親。」

  元清杭「哦」了一聲,疑惑道:「那為什麼又殺了鄭濤?」

  「鄭濤是他們倆的同門師弟,當年也已經是金丹修為,據說撞破了寧仙君下蠱的現場,被他狠心滅口。」

  元清杭倒吸了一口冷氣。

  假如是這樣,那麼還真的就是猝不及防地死於熟人之手,和這具驚屍的死因完全對得上。

  他小心翼翼道:「然後寧晚楓將他割舌削鼻,毀去面容,想藏屍嗎?」

  寧奪臉色越發蒼白:「沒有。鄭仙君的屍首沒有被這樣對待,是正常下葬的。」

  元清杭恍然明白了:「所以你心存疑惑,想來看看。」

  假如鄭濤的屍首還在這裡,那麼驚屍就是別人。

  可假如這座墓空了,那麼就幾乎能鎖定驚屍的身份。

  寧奪看了他一眼。

  兩個人心意相通,同時握住了劍柄和白玉扇,繞著墓碑看了一圈,臉色都變了。

  墓碑邊上的泥土乾濕不一,數道微小的裂痕蜿蜒在地上。

  而墓碑的背後,一個快要乾枯的血手印,赫然印在不起眼的石階上!

  元清杭望向寧奪:「看上去,不像是沒有動過啊。」

  寧奪臉色沉肅,握著劍柄的手指指節,微微發白。

  元清杭輕嘆一聲:「可這也不能證明屍體真的不在裡面。」

  除非挖墳開棺。

  可是寧奪是本門弟子,萬一屍首還在裡面,這驚擾遺骸的舉動,可就太大逆不道,駭人聽聞了。

  元清杭也不催促,目光落到了旁邊的槐樹上,忽然開口:「這棵槐樹是誰種的?」

  寧奪一怔:「墓園有人專門打理,似乎很早以前就有了。」

  元清杭踱步到樹下,細細看了一下樹榦,扭頭向著寧奪道:「麻煩你削一片樹榦下來,深一尺就好。」

  寧奪也不多問,手中劍華光一閃,寶劍去而又回,劍尖帶回來一片木屑。

  元清杭拈下來,細細看了一下:「嘿,有意思。」

  寧奪問:「怎麼?」

  「按照年輪看,這樹的樹齡只有七八年。可是它的樹榦粗細看上去,卻像是長了十幾年。」

  寧奪眉頭緊皺,仰頭看了看大樹上異常繁茂的槐花,半晌道:「有人特意栽了大陰之樹在鄭師叔墳墓附近,還用了催長之法?」

  元清杭撫掌笑道:「寧小仙君真是冰雪聰明。」

  槐樹生長原本就快,根系容易長得繁茂,深入地下,造成土裡的棺木被頂動。

  從風水上說,易驚擾死者,更容易招致屍體屍變,根本就不是適合種在墳墓附近的樹種。

  不僅如此,竟還有人嫌棄它長得慢,特意用了催長秘術,導致這非開花的季節,竟也繁花滿樹,陰氣森森,簡直就是怕這位鄭濤的屍體過得太安逸,不肯出來一樣!

  元清杭沉吟一下:「明日你找打理墓園的人問問就好。能下令在這裡種樹的,總不會是什麼阿貓阿狗。」

  寧奪微微點頭:「好。」

  「那現在怎麼辦?回去嗎?」元清杭問。

  寧奪望著那墓碑,沉默著不動腳步。

  元清杭嘆了口氣,向他招了招手,引著他來到隔壁的一座墓碑前。

  那墓碑是另一位年長修士的墳墓,元清杭長身一揖:「驚擾片刻,莫怪莫怪。」

  他從懷裡掏出了那個剛得到的役邪止煞盤,反手壓在地上,低低念了一聲:「探陰尋屍,不漏不遺!」

  片刻之後,羅盤上面的那根銀色指針,開始飛快打轉,越轉越快!

  元清杭將它拿離開地面,立刻,羅盤的指針緩緩停下,不再轉動。

  元清杭又如法炮製,按個將羅盤放在附近好幾座墳墓前,無一例外,指針全都亂轉不停,一副急於邀功的模樣。

  元清杭道:「看到了嗎,這些墳墓下面,都有真正的屍骸,所以止煞盤才會示警。」

  他轉身來到鄭濤墓碑前,再次俯身,單手將役邪止煞重重壓向地面:「探陰尋屍,不漏不遺!」

  在兩人緊張的注視下,指針宛如死了一樣,紋絲不動!

  寧奪的眸子一縮,盯著那羅盤,低聲道:「鄭師叔的遺骸,不在?」

  元清杭揚眉:「除非這幾位術宗大師聯手製作的羅盤是壞的。」

  寧奪靜立不動。

  下一刻,他手中劍揚起,輕靈無聲、卻又雷霆萬鈞,一劍劈向了墓碑邊上的石頭。

  整塊石碑完整無缺地飛起,落在一邊。

  石碑下的泥土紛紛飛揚,被劍意震出了一個深坑,更露出了坑底的一口漆黑棺槨。

  棺蓋微微露出了一條縫,靜默無聲,像是張開了一隻不懷好意的陰間之眼,緊緊盯著深坑邊的兩個少年。

  元清杭正要上前,身邊寧奪卻輕輕一攔:「我來。」

  元清杭笑道:「我又不需要什麼好名聲,還是我來吧。」

  畢竟是蒼穹派先人的墓地,就算裡面沒有遺骸,驚擾棺槨之舉,寧奪來做,終究不妥。

  寧奪輕輕看了他一眼,神色溫和,還是搖了搖頭:「與你無關。」

  下一刻,他手中劍刺出,淺淺插入了棺材中,從那條縫隙中用力撬開。

  不知怎麼,明明感覺不到任何死靈氣息,元清杭心底卻忽然警鈴大作。

  在寧奪掀開棺蓋的一剎那,他手臂急伸,將寧奪一把拉住:「走!」

  隨著這一聲,他們面前的棺材里,忽然爆出了一片轟天火光,灼熱的熱浪撲面而來!

  元清杭看著那火光忽然炸開,不及細想,奮力一撲,抱住了前面的寧奪,向遠處奮力一躍。

  背後的熱浪如影隨形,貼著他們的後背,疾卷而來,將空中的兩個人狠狠衝出幾丈之外。

  元清杭脊背向外,一低頭,正見身下那張仿若玉石的臉,心裡莫名其妙地胡亂想到:這張臉若是被燒到了,那可怎麼是好?

  鬼使神差地,他雙臂一張,緊緊地將身下的人連頭帶臉擋住,一起摔在了地上。

  背後的爆炸停了,火光在不遠處熊熊燃燒。寧奪躺在地上,晶亮眸子一眨不眨,仰望著他。

  幾朵雪白槐花悠悠而落,落在了兩個人發間身上,一時間,元清杭鼻間只聞到一股淡雅幽香,只是分不清是槐花的甜美,還是來自於身下的寧奪身上。

  好半晌,元清杭才面紅耳赤爬起來,又訕訕地在邊上打了幾個滾,把背上的余火撲熄了。

  寧奪也站了起來,伸手轉過他的身體,看著他背上燒得焦黑破爛的衣衫:「你幹什麼?」

  元清杭扭頭看看後背,這才感覺到一片灼痛,趕緊拿了傷葯出來:「來來,再幫我撒點兒。」

  寧奪站在他背後,聲音似乎有點暗啞:「這個葯……疼不疼?」

  元清杭催促道:「再不快點兒,怕來不及了。」

  寧奪呼吸一窒:「什麼?!」

  元清杭嘆了口氣:「再不敷藥,這點小傷口自己都要長好了,可不是來不及?」

  寧多臉色沉肅,秋水般的眸光淡淡看了他一眼,幫他上好了葯。

  兩個人折返,一起蹲在深坑前。

  原先的棺材已經被炸得支離破碎,坑底還有明黃色火焰,夾雜著黑色幽火,在零星燃燒。

  焦土裡,散落著燒成炭棒一樣的枯骨,旁邊落著無數被震落下來的白色槐花,異常詭異凄婉。

  元清杭小心翼翼挑起一根:「嘖嘖。」

  燒成這樣,已經分不出骨齡和生前修為。這麼一來,說這些散落的焦骨是鄭濤也可以。

  寧奪舉掌一掃,將坑底異火盡數打滅,縱身跳下去。

  過了一會兒又躍出來,手裡拿了個東西。

  元清杭接過來看了看,一個破爛的匣子。

  質地堅硬無比,可現在也已經被炸到捲曲變形。

  他低頭聞了聞,上面附著一股奇異的硫磺異香,還夾著點詭異的屍臭。

  寧奪皺著眉頭:「既然有屍骨,為什麼先前沒探測出來?」

  元清杭目光盯著那匣子一角,忽然眼睛一亮:「這匣子有空間陣法加持!」

  他點了點匣子殘片上的一處詭異符文:「屍骨被封在裡面,所以探測不出來,就是要引人打開棺材證實。」

  空間原本很大,能放下一具屍骨。加持了微縮陣法后,體積壓縮到極致。匣子里同時放了霸道的火藥和機關。

  棺蓋一旦打開,就會牽動機關,引爆匣子,體積極小的壓縮空氣瞬間爆炸帶來的威力,簡直可以和炸彈媲美。

  布這個局的人,顯然是想將打開棺材的人,置於死地!

  寧奪神情凝重,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元清杭懶洋洋站起身,拋開手裡的破匣子:「你打算怎麼辦?」

  寧奪沉吟道:「這具屍骨破壞嚴重,無法證明是誰。」

  元清杭笑道:「是啊,主要是無法證明是那具暴走殺人的驚屍是誰。」

  兩人相視一眼,心裡都隱約雪亮。

  放這麼一具被炸毀的枯骨在這裡,那就可以說這是鄭濤。

  鄭濤既然在,那驚屍的身份就又成了謎。

  最關鍵的是,是誰預測到了會有人懷疑,特意布下這麼陰狠的殺人局?

  這麼急迫,又這麼及時!

  元清杭環視了一下黑洞洞的墓園,忽然道:「這麼大的先人埋骨之地,沒人住在附近,值夜看顧?」

  這驚天爆炸聲,就算是睡得再死,怕也該驚醒了。

  可現在非但沒人過來看看,四周更是一片死寂,完全沒人露面。

  寧奪眉頭緊皺,沉聲道:「墓園邊有人值夜的,我很早以前來過一次,記得是個年長的外門弟子。」

  元清杭忽然道:「走!」

  兩人身形急縱,寧奪在前面帶路,很快,繞過了墓碑群,前面出現了一所小屋。

  屋內無光,也沒有聲音。

  兩個人屏住呼吸,悄然靠近了小屋,沒到近前,、心裡已經涼了半截。

  隱約的血腥氣如絲如縷,順著涼涼的陰風,已經飄到了鼻子邊。

  果然,抬腳踢開門,打開火折,屋子裡一具屍體赫然橫在地上,眼睛驚駭地圓睜著,脖頸上血痕已經凝固,一劍斃命。

  看年紀,正是寧奪說的那個長期管理墓園的年長弟子。

  元清杭伸手把屍體的眼睛合上,輕輕嘆息一聲:「這一下,連誰下令栽種槐樹,也不知道了。」

  寧奪面無表情,可是一雙眸子中,卻透著無盡的冷意。

  元清杭瞥了他一眼:「別內疚啦,不關你的事。無論你今晚找不找來,這個人都必死無疑。」

  ……

  兩個人並肩出了屋子,默默無言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和來時一樣,野草萋萋,蟲聲唧唧,可兩個人的心,都比剛才複雜得多。

  元清杭扭頭,看著他:「你打算怎麼辦?」

  寧奪沉默半晌:「明天一早,去稟告師父。」

  元清杭點點頭。

  「我明天要走了,要是最後查出來什麼,下次見面,記得告訴我。」他笑道。

  寧奪沉聲道:「好。」

  元清杭仰頭看了看頭頂林間漸沉的月輪:「天快亮啦。你困不困?」

  寧奪不語,半晌才抬眸,黑潭般的眼睛看向他的臉。

  「你的臉破了。」他忽然道。

  元清杭愕然,忽然醒悟過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啊!」

  臉上摸起來坑坑窪窪,交錯縱橫,應該是被寧奪那劈面一劍的劍氣割破了,他卻沒有察覺,面具是軟膠做的,後面又被熱浪侵襲,估計現在也融化得不成樣子。

  寧奪躊躇了片刻,才輕聲道:「下次見面,我未必認得你。」

  元清杭扮了個鬼臉:「別看啦。我後來被毒蟲咬過,整張臉都爛了,你若是看到我真面目,保準會嚇一跳。」

  不認得才好,以後隨時戴個面具,說不定就能避開這位男主角!

  寧奪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在騙我。」

  元清杭看著他那隱隱埋怨的神色,忽然一陣衝動,隨手扯下臉上破爛的面具,豪氣萬丈:「行啦行啦,看就看!」

  一張意氣風發、俊美靈秀的臉露了出來,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睛顧盼生姿,嘴角噙著淺笑,靈動不羈。

  月光漸淡,天邊微弱霞光漸起,清淡月色映著他發間那隻束髮的金環,一時竟分不清是銀色月華更迷人,還是淡淡金光更加耀目。

  寧奪靜靜看了他半晌,才轉開目光。

  元清杭笑嘻嘻道:「怎麼樣,和小時候像不像?」

  寧奪低聲道:「變了。」

  半晌又補充了一句:「可若是不戴面具,還是一眼認得出來。」

  元清杭哈哈大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好奇道:「對了,那你怎麼認出我來的,我的易容有破綻么?」

  寧奪不答,只悶著頭往前走。

  元清杭想來想去,忽然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鴻弟長得多少還是和小時候很像,你認出他來了,再聯想到我?」

  寧奪淡淡道:「誰會記得他。」

  元清杭百思不得其解:「那到底為什麼?」

  寧奪停下腳步,道:「有件事,我也一直想問你。」

  「什麼?」

  寧奪凝視著他的眼睛,眸光專註又沉靜:「我的名字,我原先自己也不知道。改投了蒼穹派之後,才用了這個名字。」

  元清杭「哦」了一聲:「那又怎樣?」

  寧奪一字字問:「可你在幼時見到我時,就已經向我打聽過,有沒有一個叫寧奪的人。」

  他目光如電,接著道:「甚至在你見到商朗的第一面,就也曾問過他,是不是叫寧奪?」

  元清杭大吃一驚,心裡暗暗叫了聲糟糕。

  竟然忘了這回事!

  他心思急轉,臉上不動聲色:「哈哈,有這回事嗎?太遙遠,我記不得了。一定是我們魔宗善於打聽情報,知道仙宗中出了一個少年天才,在我耳邊提過,我不服氣,就記住了。」

  寧奪凝視著他,竟然有點出神,半晌后,才喃喃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他曾經提過。」

  元清杭屏住呼吸:「他是誰,提過什麼?」

  寧奪俊美面上微微有絲黯然,卻淡淡垂下長睫,不言語了。

  半晌掃向他的手腕,忽然道:「鐲子呢?」

  元清杭手腕一抖,亮出來那隻合二為一、模樣大變的鐲子:「我現在戴這個。」

  寧奪靜靜望著那陌生的鐲子,半晌移開眼,獨自往前急速行去。不知怎麼,臉色竟似難看了許多。

  元清杭心裡一動,飛身快跑幾步,玩心大起:「你送我的那個,我好生放在家裡,怕丟了,沒帶出來。」

  寧奪走得更快。

  元清杭笑嘻嘻追著他:「怎麼,沒貼身戴著,你不高興?」

  寧奪漠然道:「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扔了也什麼稀奇。」

  元清杭正想將鐲子一分為二給他看看,可是不知怎麼,心裡又有點發怔。

  算了,這樣示好親近,只怕將來拔刀相見的時候,會覺得更加不忍。

  這一猶豫,兩人已經到了寧奪所住的院子前。

  天邊微露出了曙光,元清杭站在門前柳樹下,沖著他揮了揮手:「趁天沒亮,趕緊去睡一個時辰。」

  寧奪修眉低垂:「睡不著的。」

  元清杭點點頭:「也是。」

  任誰經過這奇詭一夜,怕是也不可能再安然入睡。

  兩個人都站著不動,寧奪忽然道:「我房中有新茶,木小公子送的。要不要喝一杯?」

  元清杭眼睛一亮:「喝喝!這麼困,喝茶最好不過啦!」

  小院中,一張青石小案,兩把藤椅。旁邊有新起的小紅爐,上面坐著旁邊深井中打上來的地底泉水。

  不一會兒,井水開始冒起熱氣,寧奪打開描花青紅茶葉罐,用茶勺取了一撮細如松針般的嫩芽茶葉,上面白色細豪分明。

  他單手執壺,等滾燙的水溫微微涼了一點,才將茶葉放入,片刻后,倒入公道杯中,再認認真真分了兩杯。

  元清杭舉起一杯,放在鼻子前輕輕一聞,眉眼頓時舒展開來:「木家的東西果然好。」

  寧奪看了看他,將手邊的茶葉罐輕輕推過來:「送你。」

  元清杭也不客氣,笑嘻嘻收下:「謝啦,我帶回去給鴻弟嘗嘗。」

  寧奪臉色一僵,忽然又將茶葉罐拿了回去,垂目道:「算了,我這裡也不多。」

  元清杭愕然看著他,忽然哈哈狂笑起來:「寧小仙君,你可真是……真是!」

  這心眼小的,真是只有針尖大,簡直是個比厲輕鴻還彆扭的小氣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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