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危機
就在這時,眾人身後的深潭裡,忽然水花翻騰,原本平靜的水下,一個巨大的黑影逆著夕陽,騰出水面。
渾身黝黑,鱗片閃著鎧甲一般的冰冷光輝,背鰭殘破,尾巴只剩下森然白骨,竟是一條巨大的畜魚死靈!
一擺尾巴,畜魚勢如閃電,游到岸邊一個宇文家弟子身前。
再一張口,那名弟子已經被它咬住,一條腿整個被吞進巨嘴裡。
那年輕弟子高聲慘叫,斷腿處鮮血狂噴,立刻痛得昏死過去。
一道白衣身影拔地暴起,宇文離手中利劍閃電般刺向那巨型畜魚,正中它一邊眼睛。
畜魚嘶吼一聲,龐大身軀跌回潭中,嘴裡的那名弟子也跟著一起墜了下去。
落下的地方距離元清杭近,他急速甩出一張定水符,一片水域短暫被凍,那人昏迷著落在了堅硬的水牆上。
元清杭的扇柄隨即飛出了一道細細的銀索,攔腰纏住了那人,將他硬生生拖了回來。
回到岸邊一看,左腿從大腿根部整齊斷開,斷腿已經不見了,想來已經到了畜魚的腹里。
宇文家雖然是術宗,可隊伍里也配有醫修,趕緊跑了上來處理救治。
可傷情實在兇殘,腹股溝那裡雖然已經扎住了,可是稍微一動,又崩裂開來,繼續血流不止
元清杭在旁邊看著,還是不忍心,扔了個小瓷瓶過去:「用這個。」
醫修慌忙接過去,倒出裡面的藥粉,撒在傷者斷腿上,果然,傷口瞬間止住了洶湧的血流。
厲輕鴻看著那淺綠色藥粉,肉疼地輕聲嘀咕:「他也配?」
昏迷的那名弟子微微睜開眼,眼神恍惚。
宇文離輕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俯下身,親自將藥丸塞進他口中,溫聲道:「這葯是老爺子上次生辰宴上賜我的,可以固元續命。你先吃了。」
那人掙扎了吞下去,眼中含淚,看向他的眼光滿是感激。
旁邊的弟子們默不作聲,心裡也都隱約動容。
修仙之路漫漫,一生中隨時都能遭遇不幸,也都是意料中的事。
這人大腿已殘,再沒機會提升境界,一輩子就這麼毀了,哪裡值得再耗費資源。
宇文離給他服用這種珍貴丹藥,雖然毫無必要,卻也有情有義。
宇文離站起身,看向元清杭:「那我換個提議。」
元清杭道:「願聞其詳。」
「我們攜手擊殺這東西,積分六四分。誰運氣好,給了最後一擊,得六成。你看如何?」
厲輕鴻還要譏諷,元清杭卻毫不遲疑,張口答應:「如此再好不過了,就這麼定。」
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自然知道攜手迅速解決,再各自趕往下個積分點,才是最優決策。
斤斤計較、意氣用事,最後打個頭破血流,那才是蠢之又蠢。
元清杭和宇文離沿著水潭走了一圈,又同時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飛天瀑布,心裡都有了計較。
宇文離試探著問:「水深灘險,黎小仙君怎麼看?」
元清杭看看逐漸西落的夕陽,乾脆利索地道:「宇文公子家學淵源,一定也看出了這裡依照山勢水情,布下了水形陣。」
宇文離道:「是。畜魚原本已經成精,生前盤踞此處,死後靠瀑布和潭水滋養,得以不死不滅。布陣的宗師在水中作法,困住了死靈,也因此激發了它的暴躁嗜殺。」
元清杭笑道:「陣名蛟行澗,古法中有記載。」
宇文離目光奇異:「黎小公子的那位女師父,醫藥和術法雙修?」
元清杭笑得雲淡風輕:「那倒不是,說拿不了第一就打死我的,是另一個師父。」
宇文離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才轉回水面:「圈定水面的陣眼后,我們宇文家的人負責守住,我倆一同下去?」
這法子宇文家出力固然多些,真正下水的兩個人才是擊殺惡靈主力,也公平得很。
元清杭欣然點頭:「可以。」
厲輕鴻在一邊悻悻插嘴:「那我幹什麼?」
宇文離只當聽不見,這美貌少年又不是他家的人,他自然不便差遣,元清杭趕緊道:「你是自由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負責查缺補漏。」
厲輕鴻皺了皺眉,喃喃道:「自由人?……」
好像想明白了什麼,他臉色好看了許多:「知道了,反正根據形勢,伺機行事就是。」
元清杭連連點頭:「對對,總之靈活變換位置與職責,岸上的防守、和這些人的安全就拜託你了。」
厲輕鴻欣然應允:「好。他們要是再有人斷胳膊斷腿,我盡量搶個全屍。」
眾人:「……」
什麼人啊這是,頂著張貌美乖巧的臉,說著這麼混賬的話。
要不是怕他用毒厲害,真恨不得上去撕了他的嘴!
……
夕陽最後一躍,墜入山峰之下。
橙色雲霞變成了略帶金色的暗紅,飄在遠山和天空之間,四周的山脈暗黢黢地面目模糊,只有眾人面前的水面,因為倒映著最後一絲晚霞,而反射著微光。
半潭瑟瑟半潭紅,兩道身影同時輕盈入水。
岸上,十來名宇文家的弟子手握一堆符篆,緊盯著水面,大氣也不敢出。
元清杭嘴裡含著避水符,身子無聲潛下去。
不遠處,宇文離輕輕撥動水流,白色衣袂在碧水中若隱若現。
兩人越往下潛游,前方的水域就越發黑沉,一道道無聲的激流在身邊圍繞,蘊含著巨大的阻力。
忽然,水壓從小到大,轉瞬漫卷而來,一道黑色巨影宛如一座小山,迎面壓迫而來。
畜魚本是水中物,死後化成惡靈更是靈活,一張巨口攜著激流,轉眼到了兩人面前!
元清杭身子宛如游魚,輕輕一滑,往上急急躥升,翻在畜魚身上。
白玉黑金扇在水中翩然打開,數十道寒光無聲飛出,白刃碧水,瞬間全都扎進了畜魚的背脊。
攻擊符!
形如薄紙,卻堅韌如刃,遇到血肉,立刻爆開,在巨型畜魚背上炸開了數十個大洞。
另一邊,宇文離同時下沉,隱入畜魚身體下方,寶劍上舉,在它腹部利落地劃了一道。
摧枯拉朽,傷口蜿蜒數米。
畜魚腹背受敵,痛得狂吼一聲,龐大的身軀一擺,向下方的宇文離掃去。
宇文離身形如同鬼魅,踩水閃過這一擊,再一抬頭,元清杭已經沉落下來,手中白玉黑金扇合攏,沖畜魚的一邊眼窩狠狠插下。
血漿爆開,在水底湧起一股紅色漩渦。
剛剛在岸上宇文離已經傷了它一隻眼,現在元清杭又刺中了另一隻。
畜魚雙眼皆傷不能視物,又痛又怒,尾巴狂亂拍向兩人,在水中盪起層層巨浪。
元清杭手下符篆不要錢似的,一把把往它身上招呼,宇文離手中利劍也時刻不停,寒光翩若驚鴻,每一次出擊,就在畜魚身上劃出一道深深血痕。
……
巨型畜魚身體橫衝直撞,忽然長嘯一聲,深潭盡頭水波暗涌,開始詭異地動蕩不休。
岸上,厲輕鴻盯著和潭水相連的溪流,忽然厲聲叫:「擋住入口!」
轉眼間,水下無數暗影宛如過江之鯽,密密麻麻佔據了整個河道,向著潭水這邊蜂擁而至。
畜魚群!
厲輕鴻手裡扣著一把毒針,卻不敢亂髮。毒針固然可以殺了這些畜魚,可毒素也會迅速在水中擴散開來。
元清杭正在水下,萬一身上有點傷口,沾上點他這毒藥,怎麼也都是麻煩。
宇文家的弟子們大驚,慌忙打出一片片爆破符,齊齊往河道入口攔去。
一片火光加爆炸,可會死畜魚遊動迅速,這些弟子準頭不夠,符篆威力也有限,成群的畜魚已經蜂擁衝來。
厲輕鴻慌忙掏出元清杭給他的一堆符篆,撿出一張,瞄準了河道中央打了出去。
一張輕飄飄的薄紙,落到水中,宛如無物。
下一刻,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水花衝天而起。再看水中,無數條畜魚的屍體飛上天空,黑色背鰭和雪白肚皮亂飛,血沫和碎肉/漫天。
「什麼東西!」幾位宇文家弟子離得近,被迸了滿臉腥臭的血,人都蒙了。
見過爆破符,用過爆破符,可沒見過這麼兇殘的!
厲輕鴻「嘖」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又撿了一張,再一甩,又是漫天血雨。
兩張符篆后,水底成群結隊的畜魚基本都死絕了,就算有僥倖避開的,也都被餘波炸得昏了過去,肚皮向上漂在水面上。
……水下,那隻巨型畜魚也已經遍體鱗傷,遊動越來越遲鈍。
它的魚鰓一吸一合,裡面一顆計分珠隱約閃著亮光。
元清杭心裡也暗暗佩服,給這東西埋下計分珠雖然比殺死它簡單,可尋常人也難以辦到,下手者一定是位大宗師。
水波暗動,宇文離和他幾乎同時踏著水花,一起襲向畜魚身前。
眼見畜魚將死,這最後一擊,可意味著兩成的積分差距。
元清杭足間一點,先閃到了畜魚腮邊,舉扇就刺。
宇文離稍慢一些,卻沒上來搶,手臂一甩,一條黑色的東西宛如靈蛇,快如閃電,鑽進了畜魚的下頜,在上面狠狠一咬!
畜魚痛得瘋狂甩頭,元清杭無奈,只好盪開躲避,宇文離眼睛一亮,欺身上去摘珠,可就在這時,旁邊元清杭的銀索已經再度襲到,直卷計分珠。
若是不閃開,這銀索勢必先傷到宇文離,元清杭這道銀索雖然攻擊的是畜魚,可是也同樣是要逼他倒退。
可是宇文離竟是仿若未察,依舊沿著原先的方向疾沖。眼見那銀索就要扎到他的後背,元清杭心裡暗罵,無奈地手下一頓,銀索去而又回。
宇文離手臂一伸,那條黑色靈蛇已經咬了上去,口中銜著從畜魚腮邊咬下來的計分珠。
宇文離劍尖一挑,剜下那顆積分珠,毫不猶豫,在水中捏爆。
一點赤紅光點悠然亮在了他腰間玉牌上。
整整一千點!
深色碧水中,宇文離急速轉身,臉上笑意在水波中蕩漾,顯得遙遠又疏離。
那條黑色靈蛇倏忽鑽進了他衣袖。他向著元清杭微一頷首,手指輕彈,腰牌上兩個橙色光點悠悠飄起,順著水流,落在了元清杭腰間。
四百分,約定好的四六開。
元清杭在水中踏著水花,向他笑了笑,打了個「你先上去」的手勢。
……
宇文離從水中一躍而起,輕飄飄落在了岸邊。
第一時間,他就施了一道潔污咒在自己身上,又加了一道輕火符,一身白衣立刻變得潔凈如新,整個人也從潮濕狼狽恢復了神采奕奕。
厲輕鴻盯著他玉牌上的那個赤紅光點,臉色陰沉:「我師兄呢?」
宇文離道:「還在水下。」
奇怪,明明已經拿到了分數,那個人還在下面做什麼?
按說畜魚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材料和好東西。
厲輕鴻死死盯著他,一言不發。
宇文離無奈道:「放心,他很安全。約定好的分數也已經轉給了他。」
水面又動蕩了一會,過了片刻,水花「嘩啦啦」一響,元清杭終於也躍出了水面。
雖然身上麻衣被血污浸透了,可是他的眼神依舊很亮,看著宇文離,揚了揚眉:「文宇公子還沒走?」
宇文離溫聲道:「未見黎小仙君平安上來,不敢稍離。」
元清杭眨眨眼:「多謝掛記。接下來,就各奔東西?」
宇文離欣然頷首:「那祝黎小仙君萬事順利,後會有期。」
元清杭笑了笑:「還是不要再會面了吧,你那條蛇太厲害,我搶分搶不過你。」
宇文離一抬手,袖中那條黑色靈蛇冷冷探出頭,他微微一笑:「黎小仙君喜歡嗎?我回去后找一條調.教好的送你。」
近處一看,那靈蛇竟不是活物,眼窩處嵌著兩顆品級極高的靈石,渾身的鱗片都散著詭異的冰冷。
元清杭笑著搖頭:「多謝美意。還是不用了吧。」
這種死物傀儡比馭獸還難,澹臺家擅長用血契控制活的靈獸,而宇文家則是精於操控機關傀儡,駕馭的這些東西,已經不能再算是活物。
目送著宇文離一行人消失在密林里,厲輕鴻咬牙:「又在下面處理後事?」
元清杭笑嘻嘻道:「哎呀,順手而已。」
那隻巨型畜魚的死靈怨氣極重,不徹底凈化安撫,這片潭水一定還會滋養出更大的怨靈,怕是會污染更多的山間水域。
厲輕鴻忽然有點兒狐疑:「那個宇文離真的那麼厲害么,少主哥哥竟然沒搶到致命一擊?」
元清杭想了想,坦然道:「是我輸了,他很聰明。」
厲輕鴻冷哼一聲:「我不信。一定是你又濫好人,又或者是那人狡猾陰險。」
元清杭哈哈一笑,從儲物袋裡掏出幾顆補充體力的丹藥,遞給他,自己也津津有味嚼著:「不說啦,稍微休息一下,晚上才是重頭戲,爭取趕超他們。」
厲輕鴻雖然是隨口埋怨,可是竟然也和事實相差不遠。
剛才水下的事就算是重來一遍,他也不可能對一個無仇無怨的人下致命狠手,只為了多得兩百分。
但是宇文離偏偏就猜到了他的心思,賭他不會在身後出手。
宇文離絕不是魯莽之徒,敢這麼有把握,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人從昨天開始就在密切觀察自己。
不過區區兩天,他就篤定自己不忍心傷人,這是觀察入微,有識人之能;
而敢賭他會在最後時刻收回銀索,這是膽大果斷,有決策之力。
假如說木嘉榮不過是個孩子,那麼宇文離顯然才是更厲害的對手。
……
赤霞殿中,眾位宗主望了望窗外的夜色,不約而同,目光都落在了兩個玉牌上。
就在剛剛,宇文離和那個黎青名下,同時暴漲了六百分和四百分。
這樣一來,宇文離已經是一千八百多分,高居榜首;而黎青也瞬間來到了一千分以上。
同時進到千分的,只有澹臺超和澹臺芸這對兄妹。也就是說,前三甲中,又出現了這個七毒門少年的身影!
幾位宗師圍著宇文瀚連聲恭喜,老爺子得意地哈哈大笑:「晚上才是惡戰,現在還作不得准。不過呢,離兒的確算爭氣。」
澹臺明浩一笑:「宇文家是一枝獨秀,我們家呢,就喜歡兄友弟恭,互相禮讓三分。」
宇文瀚的臉色一僵,沉了下去。
現在場上的人彼此不知道分數,一旦在核心區碰上面,澹臺家的一對兄妹看到宇文離,絕對會重新分配分數。
一個人只要留下幾百分,保證能拿到晉級名額,剩下的全轉移給一個人,那鹿死誰手,可真的說不準。
畢竟澹臺兄妹身上,一共已經有了兩千多分!
眾人的目光聚到了山脈最深處。
四面環山的中心,有一個天然的巨大凹地,深度早已超過了尋常的山穀穀底,方圓足有數里。
而上面,一個碩大的陣法標誌正亮著。
天然聚陰陣,經過事前巧手布置,這幾日下來,已經聚攏了無數陰氣和毒瘴,地下埋藏多年的靈獸死屍,都已經蠢蠢欲動。
……
夜色已深,接近午夜。
從山谷外望向整個山谷,一片黑沉寂靜,被封山大陣掩去了聲音,仿如整個山脈都充滿了死氣。
入口邊,蒼穹派的守衛弟子燃起了一大團篝火,火勢熊熊,映亮了夜空。
有人在火邊烤著肉,有人在嘻嘻哈哈聊天,有人在對凌晨出來的第一名接著下賭注。
商朗興沖沖拿著幾串烤肉,焦香撲鼻、肥油滋滋直冒,跑到一邊的樹下。
寧奪雙手抱劍,平靜地閉目,在大樹濃蔭下坐定。
商朗把烤肉舉到他鼻子邊,晃了又晃:「師弟,看看這個,小羚羊的前腿肉!」
那氣味實在誘人,寧奪微微睜開眼:「哪裡來的?」
蒼穹派雖然富裕,可是平時食物只注重蘊含靈氣,不注重口味,這樣人間風味的美食,卻是不多見。
商朗硬塞給他兩串:「木小公子差人送來的,說是平時用上好靈草和靈泉水喂出來的,整個神農谷也只養了幾十隻。特意給我們嘗嘗鮮。」
寧奪慢悠悠接過去,斯文地咬了一塊。
果然入嘴毫不肥腴,肉質鮮美,滿口留香。
商朗拔下腰間小酒壺的塞子,「來一口?」
寧奪淡淡避過:「不了,凌晨時分肯定要進山。」
商朗笑嘻嘻一拍胸脯,一口白牙在火光中閃著亮:「最後才輪到我們嘛,一開始師弟們上就行啦。」
寧奪抬起眼,一雙眸子如同墨色曜石,望向黑漆漆山口。
忽然,他皺了皺眉:「已經子時了,為什麼至今沒有異動?」
歷屆術宗大比到了夜間陰氣最盛,午夜子時、凌晨丑寅交接時,乃是最兇險的兩個時點。
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人遇到危機,捏碎玉牌向場外發出求救了。
可是現在,卻杳無動靜。
商朗一愣,一塊羊肉梗在了喉間:「呃……說不定今年的邪祟都稀鬆平常?」
想了想,他豁然開朗:「一定是如此啦!那兩個七毒門的小兄弟也至今沒有求救呢,肯定是考題太過簡單。」
寧奪站起身,白衣黑髮在夜風中獵獵而動。
他緩緩舉步,行到了傳送陣邊:「你們休息,如果有人呼救,我第一個進去。」
……
山谷中原本白天就霧氣濃郁,視野極差,現在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無數奇異的聲響慢慢開始出現,有沙沙的,像是桑蠶食葉;有窸窸窣窣的,像是百足之蟲在暗夜裡潛行。
陰靈和邪物在白天大多蟄伏不出,現在終於在夜色中露出了面目。
一片空曠的林地中,火光四射,爆炸聲接連而起。
元清杭和厲輕鴻藏在一棵古樹上,同時飛撲下來,向著地面一群山魅殭屍殺去。
先用爆破符炸傷了大部分,剩下的被厲輕鴻的毒針毒倒,元清杭白玉黑金扇舞動如風,所過之處,計分珠一一爆開。
厲輕鴻一腳飛踢,把最後一個渾身僵直的山魅殭屍踢到元清杭面前,元清杭隨手一張符打去,擊爆了計分珠。
兩人立在一片山魅屍體中,四下終於安靜了,只有幾隻尚未完全死透,偶爾在地上抽搐幾下。
元清杭腰間的記分玉牌上,一堆不同分值的各色光點密密麻麻,已經接近了兩千分。
越是接近中心,遇到的東西越是難纏,兩個人運氣不好不壞,沿途也遇到了些邪祟,可是再也沒碰到巨型畜魚那種一次一千分的大東西。
厲輕鴻有點微微的焦躁:「只是這樣埋頭殺,運氣稍微差點,就根本沒有大分。不行,我們得打劫去!」
元清杭身上的那個儲物袋,忽然微微一動。
元清杭打開袋口,往裡面看了看。
那隻小造夢獸原本吃飽喝足了,正窩在角落裡打盹,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瘋狂地在裡面轉圈。
抬頭看見元清杭的眼睛,它立刻「嗚嗚」叫了一聲,聲音帶著奇怪的驚恐。
元清杭盯了它半晌,忽然俯下身去,白玉黑金扇無聲沒入腳下焦黑的土地。
底部的扇墜上懸著一個雙錢結,絲線墨黑,正中心綴著一顆碩大的辟邪珠。
林間靜謐,可就在這一刻,雙錢結上的絲絛忽然無風自動,辟邪珠也開始急速抖動。
元清杭拔出扇子,神色凝重。
他緩緩道:「不用打劫別人了,前面還有更可怕的東西。
厲輕鴻精神一振:「那就好,我們快點走!」
元清杭搖頭:「殺了它分數固然高,可首先要保命。」
厲輕鴻奇道:「考校年輕弟子而已,還能真有什麼致命的髒東西?」
元清杭緊皺眉頭:「按說是不會。」
大比是為了挑選和嘉獎優秀晚輩,不是為了抹殺平庸的人,可不知怎麼,他心裡卻有種模糊的不安。
辟邪珠和雙錢結一起傳達出來的訊息,實在太壓抑、太邪氣。
遠處叢林黢黑,暗色一片,黑紫和濃青色的迷霧籠罩著山野。
就像是有什麼可怕的邪惡之物,躲藏在了連綿深山裡,等待一擊必殺。
……